夜?jié)u深，林書璇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她走到窗前撥通了一個電話。

        “導(dǎo)演。”

        “小林啊，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嗎？”

        林書璇的語氣不算好，“剪輯部那邊說，葉與燈這事是您的意思？您這是什么意思？”

        她這幾天一直很忙，剛剛敲定第一次公演的策劃方案，而后手機(jī)給她推送了一條“星動青春選手葉與燈被爆曾校園霸凌”的消息，想到時月她連忙到網(wǎng)上看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這期正片的內(nèi)容和原本的策劃方案里的腳本差得遠(yuǎn)了。

        于是她去找了一個剪輯部的朋友問了一下，才知道這次正片的剪輯是收到新的腳本臨時改的，一群人加了大半夜的班。

        她想到了網(wǎng)上鎖c的言論的依據(jù)大多來源于早正片一天播的預(yù)告片，但預(yù)告片的策劃一般都不用交到她手上，所以她也不清楚這個預(yù)告片改沒改，就又問正片剪輯的修改是在預(yù)告片前面還是后面，得到的答案是前面。

        也就是說預(yù)告片也是臨時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和朋友要了原片素材，挑葉與燈的鏡頭大致的看過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導(dǎo)演在看到林書璇的電話時就猜到她要說什么，聽到她果然提到葉與燈，嘆了一口氣道：“小林啊，你應(yīng)該很清楚做我們這行的，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我對葉與燈沒意見，甚至可以說挺喜歡他的，可是，上面、這事我真的做不了主。”

        林書璇抓住了關(guān)鍵信息，“上面？”

        “你別問了，沒什么意義，這事只能這樣算了。”

        “欸導(dǎo)演、”林書璇還想再問，導(dǎo)演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

        她想了想決定給家里打個電話，“喂，爸爸、”

        她剛接通就從玻璃上看到了推門而入的時月，匆忙說了一句“晚安。”就把電話掛了。

        “阿月？”

        “璇兒，我想看原片。”

        “好。”林書璇看著時月憔悴的模樣心疼不已，上前輕輕抱住她。

        眾所周知，曲揚喜歡上網(wǎng)沖浪，他如往常一樣打開大號準(zhǔn)備刷微博，沒成想一點進(jìn)去就看到一連串葉與燈的黑熱搜，他點進(jìn)去看了一眼，眉頭緊皺。

        他不知道節(jié)目組在搞什么，也管不著，編輯了一條為葉與燈說話的微博準(zhǔn)備發(fā)送時被助理攔住了。

        張程無奈道：“我的祖宗欸，你可千萬不能發(fā)，這里面水深著呢。”

        曲揚滿不在乎，“我知道這事不是節(jié)目組要搞出來的，背后可能是鴨梨或者、隨便什么，我會怕這個？”

        “我知道你不怕，咱也犯不上怕，可是你在鏡頭前表現(xiàn)得那么喜歡他，網(wǎng)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不少你是葉與燈金主的言論了，你沒看到過？你這微博真要發(fā)出去，可不是雪中送炭，這是火上澆油啊。”張程說著隨手翻了一條微博然后把手機(jī)遞給曲揚。

        曲揚接過手機(jī)，臉漸漸沉了下來，再看自己編輯的微博，終究沒有發(fā)出去。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當(dāng)然，除了一向不喜歡熬夜的月落和沈誦晚。

        李遠(yuǎn)方面無表情的刷著微博，對于這種事，他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是握著手機(jī)的手太過用力，骨節(jié)泛白。

        kanlen一向都是2g網(wǎng)，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江如和趙之亭一直在關(guān)注，但雖說他們分別是前兩屆的c位，相對前面幾屆的c位來說他們的發(fā)展并不算好，在選秀圈能排上名，但在娛樂圈大約也就三線的樣子。

        說到底他們只是員工罷了，所以此刻的身份僅僅只是吃瓜的網(wǎng)友，雖然他們知道這是假瓜。

        江如只是感嘆可惜了，而趙之亭想到了他賽時的一個好友就是這樣被退賽的，憤慨不已，用小號以知情者的身份和黑子硬剛起來。

        林書璇已經(jīng)把原視頻里葉與燈的片段整理出來了，時月很快就看完了原視頻，她從頭到尾就沒有舒展過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臉色卻比皺著眉更陰沉。

        她從一開始就相信葉與燈，可是親眼看到真相時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原來他之所以要和那個學(xué)員換宿舍是因為那個學(xué)員說不敢一個人住一間房，于是他說他感冒沒好怕傳染給室友就提出和那個學(xué)員交換，可他的感冒一直沒好是體質(zhì)原因，根本不會傳染。

        而且他們都知道單人寢沒有攝像頭，也就意味著如果他不去其他寢室玩，每天中午播放的三十分鐘的宿舍就沒有他的鏡頭，可他還是提出了交換。

        原來他那句“我覺得記錄的存在就是為了被打破”話后面還緊接著對夏離的夸贊，在節(jié)目播出之前她根本想不到他會選夏離，他不喜歡夏離，可是在推選夏離時，語氣和眼神都那么真誠。

        原來他的進(jìn)步那么大，他一直生著病，可是見面時她居然沒發(fā)覺，他那么討厭吃藥也能面不改色把手掌里的一把藥吃完然后繼續(xù)投入練習(xí)。

        他說過他不喜歡熬夜，可過去的一個星期他幾乎沒怎么睡過，他那么努力，他明明那么努力。

        原來f班學(xué)員整體進(jìn)步那么大有葉與燈的一份功勞，原來那句“這都要謝謝與燈”背后包含著他一整宿一整宿的不眠和一腔赤忱。

        ……

        所以憑什么？他干干凈凈，他們憑什么把他染黑！

        時月的手指都在顫抖。

        林書璇一直知道葉與燈是對時月很重要的存在，但不知道到什么程度，現(xiàn)在她終于知道了。

        她見狀嚇壞了，緊緊握住時月的手，“阿月！”

        掌心傳來的溫暖喚回時月的理智，她緩緩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沒事。”她睜開眼睛看向林書璇，想擠出一抹笑容但是失敗了，“璇兒，你剛剛是給伯父打電話嗎？”

        林書璇有些心虛，“我、想幫你。”

        她知道時月向來不喜歡這種走后門的行為。

        時月突然笑了起來，“謝謝你，不過這次，讓我來吧。”

        她沒有絲毫猶豫的撥通了一個號碼。

        “寶貝？”

        聽到熟悉的聲音，時月一肚子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語氣有些哽咽，“媽媽。”

        月冉聽著時月的聲音著急得不行，一把拍醒了身旁的時云亭。

        時云亭聽到的時月一下子就清醒了，聽出時月聲音里的哭腔除了心疼就是生氣，“欸喲喲怎么哭了，誰欺負(fù)我們的小公主了？”

        “我……”

        在這之前時月從來沒有想過要尋求家里的幫助，即便她知道如果葉與燈沒成為頂流她就得穿書，因為其實她打心底覺得她可以做到，葉與燈可以做到。

        而且她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這與她鬧脾氣離開家時說不靠家里也能干一番大事業(yè)無關(guān)，她就是覺得這樣沒意思，這會讓她覺得她自己也沒意思。

        所以在葉與燈中插廣告被卡時，她想的是葉與燈一定能靠自身的力量走出來。

        她相信葉與燈，也相信自己。

        可是她忘了，現(xiàn)在的葉與燈在資本面前有多渺小，想要憑一己之力去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螳臂擋車，更何況這還是一顆滾滾而來的巨石，一輛疾速飛馳的車。

        這原本就是一場不平等的對峙，可他們覺得還不夠，肆無忌憚的拋出籌碼，直到公平正義的天平徹底傾斜，云淡風(fēng)輕的笑著把葉與燈推入深淵，然后說，看，多渺小。

        他們待他不公，她要還他一個公道。

        他們要打破相對的公平，要破壞游戲規(guī)則，她不過是在修正罷了。

        有人想熄滅葉與燈的光，沒人能熄滅葉與燈的光，她要葉與燈在絕對的公平里展開角逐，在光明正義里閃閃發(fā)光。

        掛斷電話后，時月一下子沒了力氣，靠在落地窗上，感受著堆積的疲憊肆意蔓延。

        林書璇摸了摸時月的腦袋，溫柔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去睡覺，明天一早醒來，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好。”

        徹底解決這件事對于時家來說不過幾句話的事，用不了多久葉與燈的處境就會發(fā)生兩級反轉(zhuǎn)，這事毋庸置疑的事，她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時月。

        她知道時月并不想這樣做。

        時月靜靜的凝望著窗外的景象，腦海卻突然浮現(xiàn)了葉與燈臨上舞臺時的神態(tài)，她眉心一動，又打開電腦把原視頻里的這一段反復(fù)看了幾遍。

        葉與燈在害怕。

        為什么？

        霎時間，和葉與燈自相遇以來發(fā)生的種種，還有書里描寫葉與燈的字字句句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里浮現(xiàn)，她捏捏眉心，頭很疼，心好像也是。

        像一顆早就埋在心臟里的種子開始生根發(fā)芽。

        林書璇看到時月眼角突然滑落的淚，一下子也紅了眼眶，連忙去幫她擦眼淚，“沒事了沒事了……”

        時月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緩緩道：“璇兒，我想我知道為什么了。”

        學(xué)員宿舍。

        楊軒軒一早就抱著枕頭跑到與燈的宿舍，打著要陪與燈徹夜長談，怎么說也要把他逗笑了為目的來的。

        但是來了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天巴巴的嘴巴好想派不上什么用場，與燈根本不說話。

        他剛來時與燈就坐在床邊刷手機(jī)，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那些惡意中傷他的謠言。

        他說：“與燈別看了，網(wǎng)上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他們都是在胡說八道！”

        與燈不置可否，語氣淡淡：“我習(xí)慣了。”

        與燈那樣云淡風(fēng)輕，可是他分明捕捉到他眼睛里轉(zhuǎn)瞬即逝的落寞。

        什么叫習(xí)慣了？

        他愣了一下才想到與燈這一路走來，質(zhì)疑謾罵聲就沒斷過。

        習(xí)慣？真的能習(xí)慣嗎？

        后來，與燈臉上終于有了情緒，他湊過去看。

        與燈在看他的個人超話，超話的氛圍不算好，但是能看出粉絲還在努力堅守。

        他也去與燈超話翻看了好一會，生出難過來，和看到與燈被捏造出來的黑料時的難過不一樣。

        像看到廢墟里頂著硝煙、塵埃努力開出的花，除了動容，還有別的情緒。

        而與燈的情緒，他看著似乎是開心的？他不確定。

        與燈臉上并沒有笑容，他不愛笑，但相處的久了，他還是能從與燈好似一成不變的表情里大致感覺到他的喜怒哀樂。

        他覺得與燈看到粉絲維護(hù)他的言論是開心的，但開心里還夾雜著一些其他的情緒，疑惑、不確定、矛盾，還有迷茫？

        他看不懂，但這不重要。

        他道：“無名小卒才沒人黑呢，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你編黑料，看來背后的人對你的人氣很是忌憚呢，知道你會發(fā)展他們伸手不能及的高度，所以搞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但是假的終究的假的，真相一定會大白！而且你看你的粉絲都是相信你的，你們一定會苦盡甘來！”

        與燈看向他，認(rèn)真說了一句“謝謝你軒軒。”

        而后，兩相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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