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比武
到了鏡湖比武這天,岑湘跟著季濛進入了鏡湖比武場中,進了會場,方才發現,國子監里的一班同學也早早便隨同家眷一起等在了湖邊。
岑湘看著那些已經搭起華蓋遮陽的圍觀群眾,瞪了季濛一眼:“所以什么入場憑證,根本就不需要是嗎?”
季濛無辜的聳了聳肩:“憑證是要的,不過大多官員家屬只需核實過身份,沒隨身攜帶兵器便可進入,你父親今天在宮里當差,不知道也正常。”
岑湘郁悶地握了握拳——她對這場皇家武斗十分好奇,為拜托季濛帶自己進去求了半天,甚至還叫了聲季大哥,雖然只有一聲,也夠她后悔半天的了。
她伸出食指指著季濛道:“你從此失去我這個小弟了,季黑,今后再要我的玩具可不能了。”
“哎,別啊……”季濛趕緊上前挽回。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為不存在的輩分爭論時,有侍從前來,將圍于岸邊的柵欄開了個僅供選手入內的口子。
這也意味著,比試將要開始了。
鏡湖是京郊中一處較為廣闊的湖泊,綿延數里,背靠山林,其余三面的堤岸上,或站或坐,盡是朝中之人。
此次比武報名者近百,從這百人中又挑選出精銳六十,這些人分組抽簽,在鏡湖的東、西、南三個方位進行角逐,最終剩下的六人再行分配,去到湖心的小帆船上,在三面環視的壓力下進行比試。
此次比試審判者為皇上身邊的三個內監。
輸贏判定也簡單而清晰——被從船上打落至湖水之中、認輸或是在船上倒下十數之外無法起身者,皆被認定落敗退出此次比賽。
抽簽既定,東面高處明黃華蓋之下,當今圣上秦銃揮舞令牌,口中高聲喊道:“比武開始。”
一時整個鏡湖擂鼓之聲震天,怕是連湖里的魚兒也再不敢冒頭。
助威聲中,有三隊青年自人群中走出,來到了各方的小船之上。
岑湘和季濛被安排到了西側的一處觀看點,比武開始后,二人便停止了爭論,認真看起近西邊湖畔的那場比試來。
岑湘自幼習武,圍觀別人打架幾乎成了習慣,而季濛又是金吾將軍的兒子,再怎么不學無術,武功也不至于太差。
第一輪的比試上來的是兩個岑湘不認識的青年,打斗半天,一人體力不支掉下船去,湖心巡游的畫舫立刻滑動過來將人撈起帶走,同時這邊的內監舉手宣布獲勝者和失敗者。
稍作休息之后,第二輪的比試也很快開始了,好巧不巧,岑湘和季濛圍觀的第二場比試,是嚴景城和殷勝的。
季濛悄悄靠近岑湘,道:“這個嚴景城一定會被殷勝打爆的。”
岑湘愕然:“何以見得?”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殷勝是會武功的,那他上回在臨江仙的一場虛驚最后縮到角落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深藏不露,便真是我大胤真的無人了,居然連他都能入選六十人的精英隊伍。
岑湘不由得冒出了一個念頭——我上我也行。
季濛嘖了一聲,仿佛看穿一切,道:“你想啊,聽說這個嚴景城一直覬覦畫竹同學,但是我們廣業堂的殷畫竹是何許人也,那可是美若天仙賢良淑德,未來的睿王妃誒,怎么會看得上他,而殷勝又是畫竹同學的堂哥,雖然這位堂哥風評與我一般卓爾不群,但殷家上下最是和睦,殷勝一定是難以坐視他堂妹被嚴景城這癩□□糾纏,因此才勤修苦練,破天荒的參加了此次比武。”
“好有道理哦,”岑湘著實被這個大聰明給聰明到了,雖然她搞不明白殷勝為何會參與此次比武,但,“我同你打賭,不出一盞茶,殷勝便會被打下船去。”
“好,賭什么?”
“輸了我從今往后都叫你大哥,贏了你叫我哥。”
“沒問題,就這么說定了。”
一炷香后。
殷勝在腳下踏空的瞬間想起了殷畫竹激他參加比武時的眼神,后悔萬分。
他分明早知道的,這個堂妹漂亮是漂亮,但從來陰險,怎么還是上了她的當!
他來不及細思,“噗通——”一聲,整個人便墜入了水中。
季濛吶喊:“怎么可能!”
岑湘雖料定殷勝必定會輸,也沒想到嚴景城這樣看著斯文的男子出手會如此拳拳到肉寸寸有力。
可惜今日鄭雪要在家中服侍繼母,無法前來,若能來,見到她表哥這獲勝的樣子,她一定會很高興吧。
季濛也算說到做到,小聲喊了一句:“傅大哥。”
“太小聲了聽不到。”
“傅大哥,小弟季濛這廂有禮了。”季濛作勢要行李。
“算了算了,”總覺得這一聲像是在喊她哥哥傅彧,岑湘揮揮手,“不為難你了,還是接著看比賽吧。”
接下來的幾場比試進行的雖不像殷勝那場那般迅速,但在岑湘眼中也說不上如火如荼。這些人中不乏武功水平在她之上的,但偶爾出現個一流高手已是難得,還有許多甚至不及于她。
她自小看著師父師娘神仙打架的,再不濟曲名殤的那一袖子也算是驚艷,再再在退,沈岸在臨江仙上以一敵二的功夫同樣值得她稱道,但鏡湖比武這抽簽的機制,偶爾出現一個厲害的高手,前幾輪對陣的都是些臭魚爛蝦,高手們三兩下便將人給擊敗了。
不懂得武學相關的女孩們只是看著樣貌帥氣些的男子進行押注,也能獲得很大的樂趣,若是雙方勢均力敵,水平差勁的類似,纏斗持久,外行看起來便更熱鬧一些,發出些歡喜或遺憾的叫喊,但目前上場的這些人里,根本沒有能夠激起她如此情緒的人。
好在還能集百家之長,見識些不同人家的武學技巧,岑湘看來也不算太過掃興。
她吃著季濛給的雞翅,連看了數場比試,這些比試因著上場者的素質本事不同,分出勝負的時間也不一,有如殷勝一般很快落水的,也有分明已經倒下開始倒數,卻又在最后一刻站起身繼續與船上另一人扭打在一起的。
到了日上三竿之時,西面湖上總算出現了讓岑湘期待已久的皇室子弟——妙王秦晏。
秦晏行五,字霄寒,已過弱冠之年卻并未婚配,而是常年流連于花叢之中,玩世不恭,游戲人間,他母妃為此事平日里沒少廢口舌,秦霄寒卻依然故我。
岑湘本以為他會是如同殷勝一般外強中干、酒囊飯袋,甚至臃腫肥碩的身子,沒成想他看起來竟也是儀表不凡,一身鷂冠紫的冠紫長袍外罩淺色紗衣,陽光之下隱隱華光,顯得不羈而放蕩,雖不及睿王與祁王,也能稱得上一位美男子了。
與他對陣的也是一位熟人,只見霍閑陵一襲白衣溫文儒雅,然而銳氣凜然的眉目與棱角分明的面容又有著掩不住的鋒芒,他□□平舉對秦霄寒做了個揖。
秦霄寒深知此人實力,并未同他多做客氣,長劍略出,劍影憧憧向霍閑陵奔襲而去。霍閑陵手中紅纓槍宛如長蛇,步步后退卻并不顯頹勢,待秦霄寒劍至胸口,方才□□縱橫,往上一提,只聞“哐當”兩聲,兵刃相接,一波氣暈蕩開,雙方各退一步,小船依舊穩當,但湖面頓生層層波瀾。
“他上來便使這手啊!”季濛驚嘆。
岑湘歪過頭去做虛心聽講狀,等著他接下來的答疑。
“妙王使的是皇家劍法《征問》的第四章問程,這一招變幻莫測,虛實難分,有些天資不行的皇子練到第三章問世都很困難了,據說妙王一共將太/祖爺的劍法練會五式,最厲害的睿王也才勘破第六章罷了。”
岑湘明白了:這鏡湖比武雖然有獎賞,但皇子們大多并不貪圖那些,除了奔著拿第一名揚朝廷的人外,鏡湖比武對皇子們來說只能算個比武切磋。
比武切磋一般又都講究循序漸進,妙王才上場便省去了前面那些簡單的套路直奔第四章,而霍閑陵不僅不慌不忙接下了此招,還有見招拆招之意,可見實力更是不容小覷。
岑湘放下雞翅,端正坐著,聚精會神看起他們二人的比試來。
她原本執意要跟著季濛混進鏡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想見識見識這個傳說中的皇家劍法。
《征問》乃太/祖爺開疆拓土,南北征戰時所用劍法,是他畢生所創最為菁純精妙的武功,自大胤開國后,每代有資質的皇子皆需進行學習,也只傳給皇子們學習。
相比《斬春光》的入門容易進門難,《征問》則是典型的入門難進門也難。
斬春光的一招一式,岑湘幾乎沒有花費多少功夫便學會了,難在融會貫通間更為精進,每一個角度與內力的揮發都在初步掌握后顯得微妙而難以捉摸。
但征問從第一章開始便十分深奧,越往后越難。
開國以來除了秦征本人一直練到了十二章成為一代宗師,資質天賦高一些的皇室中人,終其一生幾乎都只練到十章之內,更別提那些悟性差的皇子了,有些資質不佳的甚至連第一章都練不成,因此《征問》也成了考量皇子們實力的重要一環。
當今圣上十多個兒子里,太子和睿王的武藝在伯仲之間,也許睿王要更高一些,接下來便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了,雖然這些人幾乎也都只將功夫練到了第五或第六重,但《征問》的每一章皆是簡煉精要,只是學會些皮毛,便可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若能達到第十章,便是摧枯拉朽也不在話下,以一敵百說不定也能一試。
霍家不過幾代,霍閑陵能夠憑借霍家槍法與習得五章征問劍法的秦霄寒戰至此刻,其實力可見一斑。
但他本就是同輩中的佼佼者,秦霄寒不過只將劍法習得一半,他卻已將霍家槍使得登峰造極。
二人你來我往斗了幾十個回合,但見又一次交鋒,秦霄寒一個氣勢,足尖點在船尾縱身躍起,霍閑陵那一片船身立刻虛浮起來,秦霄寒將手中長劍舉過頭頂,一字“問世”當空劈下,霍閑陵握緊槍桿,暗自運勁,紅纓槍正面將這一劍接下,雙方再次交鋒,這一次,秦霄寒手中的劍柄猛然一震,長劍被彈了開來。
秦霄寒腳步紊亂,直往后退去,就在他左腳踩空,即將跌落船面時,霍閑陵伸手拉住了他。
秦霄寒笑道:“是我輸了。”
霍閑陵道:“承讓了,王爺。”
“本朝有你,還有你霍家這般人才,是大胤幸事。”
“王爺謬贊。”
二人友好的結束了這場戰斗,并在侍者攙扶下退了下去。
霍家確實是本朝的中流砥柱,在蕭令豫蕭大人被抄家之后,霍家便成了如今朝堂上最為得力的武將世家,霍閑陵的父親霍麾,大哥霍擎蒼至今還在鎮守邊關,效命疆場。
霍閑陵更是難得的文武兼備,謙遜識禮。
也難怪廣業堂那班女生要為了他兩句話而記恨于她了。
岑湘看著二人溫恭和謙的樣子,心中突然生了一惑,問:“這比武不會有人因為輸贏心生怨念,私下尋仇嗎?”
尤其是皇家子弟,被那些地位低微的武者打敗,面上總過不去吧。
“比武大會幾乎年年都有,有些志向的男子都知道,年年記恨別人還不如化悲憤為動力來年再戰,而且早在太/祖爺那一代,便規定了比武大會上不論尊卑,若是落敗的皇子私下尋仇,一旦發現,便被貶為庶民,連皇子都這般了,其余人怎么還敢有所忌恨,當然也有小人報仇十年不晚的,那我便也不得而知了,總之,這比武大會辦到如今還沒出過什么大事。”季濛解釋。
在秦霄寒和霍閑陵切磋結束之后,接連又比了幾場,岑湘看的興趣缺缺,眼看天色漸晚,最終的六人決賽怎么著也得等到明日了,她收拾了東西,準備提前離場。
這時候,此處輕晃著的那葉扁舟上,又上來兩個人。
走在前頭的那人身形頎長高大卻不粗獷,釉藍色的對襟長袍,袖口鑲銹著銀絲亂針滾邊,烏發披散,劍眉斜飛,孑然立于鏡湖小舟之上,看起來孤傲清冷又貴氣逼人。在他對面的船腳上,一個灰色斂服之人佝僂著身子,口中不適地咳了幾聲,咳聲未盡,便已伸出一只蒼白寬大的手掌,低聲道:“皇兄,請賜教。”
“祁王!”
“庸王!”
岑湘與季濛不約而同出聲道。
岑湘將剛收拾完的東西放下,坐了回去。
“庸王怎么也來了,他不是一向抱病不出嗎?今年來比試的人員怎么比往年奇特那么多?”季濛皺著眉自言自語。
夕陽西下,鏡湖的水面清澈明凈,微波蕩漾,瀲滟一湖柔情,岑湘看著靜立在船側的祁王,又想起了第一次見他那天太液池畔的柳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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