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離開京城短短一日，京城之中仿佛發生了件大事，街邊人們交頭接耳的，像是談論什么。

        蕭錦玉下了馬，豎起耳朵聽街邊小吃攤人們茶余飯后閑談的話。

        “你說這事能是真的嗎？”

        “我看八九不離十，不說睿王身邊的貼身太監都招供了嘛！”

        這話同樣也被緊跟在蕭錦玉身后的宋云霆聽到。

        他們談論的主人公是宋云霆，而作為宋云霆身邊的貼身太監，李祥應是在昨天夜里遭受了巨大苦楚。

        宋云霆簡直不敢想象好吃懶做的李祥被關進刑部大獄，慘遭酷刑的場面。

        “你們在說什么？”

        蕭錦玉認識宋云霆這些日子，無論什么時候，宋云霆臉上從來都透著懶散與玩世不恭，從未流露出如今這般情緒，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就連嘴唇都白了幾分，唯獨那雙勾人心魂的桃花眼，紅得仿佛有滾燙的血在里面燃燒。

        宋云霆似是憤怒，卻更像是入魔。

        “宋云霆，你冷靜些。”

        看著宋云霆死死抓著無辜百姓的衣領，令那百姓幾乎窒息，蕭錦玉忙上前阻止，伸手撫摸宋云霆的手背。

        蕭錦玉指尖微涼，觸碰到宋云霆肌膚的那一刻，仿佛是塊天然的寒冰，讓宋云霆那已經狂躁了的心重新降溫恢復正常。

        “刑部收到匿名舉報，說如今的睿王殿下是個冒牌貨，真正的睿王殿下已經在三年前的刺殺中被毒害了。”

        無辜百姓拖著瑟瑟發抖的身體，勉勉強強在宋云霆面前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他露餡兒了嗎？什么時候暴露的？刑部的人是不是馬上就要前來緝拿他？

        還有，蕭錦玉。

        宋云霆轉頭看向他身邊企圖給他巨大安慰的蕭錦玉。

        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話，她還會原諒他嗎？

        “宋云霆，你不要怕，這件事肯定是有人精心策劃的，清者自清，我相信父皇一定會還我們清白的。”

        蕭錦玉稱呼宣和帝為父皇，擺明了是要與宋云霆共進退。也就是說，在這一時刻，蕭錦玉是承認她是宋云霆的妻子的。

        “我們先回王府。”

        宋云霆總算冷靜下來，一手牽馬，一手拉著蕭錦玉，大步往睿王府走去。

        睿王府。府中眾人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轉，然而談論最多的話便是宋云霆和蕭錦玉回來沒有，他們到哪里了。

        今日原本是薛放以指揮使身份入職禁衛軍的第一天，可剛到任上見了他手底下的兵，便聽到睿王府生出的巨大變故。

        睿王是不是假冒的他不關心，他卻關心極了蕭錦玉，害怕蕭錦玉因為宋云霆牽連遭遇什么不好的事。

        于是他向禁衛軍請了假，去到睿王府，希望能與府中人商討對策。

        宋岐本就對薛放這樣一身是膽的好男兒滿是崇拜，薛放不避嫌，反而前來幫忙，他當然又驚又喜，忙叫人開門，讓薛放進了王府。

        宋云霆拉著蕭錦玉回王府的時候，薛放和宋岐正坐在客廳，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正為宋云霆的事憂心著。

        “你不應該去守護皇城，跑到我家做甚？”

        這個薛放他就是個瘟神，看到他宋云霆此次遇到麻煩了，片刻都不耽誤，直接來他府上看他笑話。

        “宋云霆，薛放是來幫你的，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今天對于宋云霆來說可真是糟糕的一天，宋云霆運著氣，雙手掐腰，背對著薛放，懶得說話。

        “王爺，李祥還在牢里，刑部的官鐵定給他用了酷刑，否則他不會胡亂招供的。”

        李祥這人平日里雖沒什么優點，卻也能陪著宋岐說話解悶，如今他突然被下了獄，生死未卜，直叫宋岐擔憂得心口發慌。

        “不等皇上發話，刑部直接就來拿人了？太子殿下也沒攔著？”

        蕭錦玉蹙眉問道。

        這刑部也太狂了些，半點也沒把他宋云霆放在眼里啊！

        “攔了，沒攔住，您又不是不知道刑部主事都在為誰賣命。”

        蕭錦玉還聽不大明白宋岐的話，卻隱隱覺得自己已經被迫卷入一個巨大的滿是危機的大網中，在這里，稍稍粗心大意，恐怕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宋云霆早該想到的，刑部主事有一大半都被宋云楓收買，宋云楓一直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次的事說不定也是他挑出來的。

        “所以，刑部這樣的做法是不是不對？”

        蕭錦玉問。

        當然是不對的，這件事涉及皇室血統，應該由皇帝參與，刑部主審，審的有些眉目了再傳召宋云霆入刑部參與審訊，而不是在睿王府胡亂逮個宦官，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陣毒打。

        見眾人點頭，蕭錦玉繼續道：“既然不對，刑部便沒有扣著人不放的道理。我們這就去刑部，把人帶回來。”

        “父皇，事情就是這樣了。”

        宋云啟跪在文華宮，向剛剛歸來的宋譽秉明了發生在昨夜的大事。

        宋云啟以為宋譽聽了這事會雷霆大怒，下令徹查此案的，沒想到宋譽聽到他的描述，卻發出一連串狂笑。

        宋云啟沒講完這件事的時候，宋譽是憋著笑，待宋云啟講完，宋譽便再不控制，變成了現在的狂笑。

        是宋云啟講得很好笑嗎？完全不啊，宋云啟講話的時候急得聲音都發顫了。

        “朕才出去玩了一天一夜，這京城就出了這么大亂子，看來是有人成心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宋云啟感受到宋譽此刻是帶著怒氣的。

        “刑部那些個酒囊飯袋也是，朕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是真是假朕能不知道嗎，借著忘記了跪拜禮這蹩腳的理由就說云霆他是冒牌貨，虧這幫人能想出來。”

        “可父皇，現在棘手的事情是睿王府的那個李祥招供了，說得有模有樣的，他的話，我們也不能完全當空氣啊！”

        李祥，宋譽隱隱記得這個小宦官，打小就在宋云霆身邊做活的，起初是做粗使活計，后來得了宋云霆賞識，成了宋云霆的貼身太監。

        “這樣，你去趟刑部，把那個李祥帶過來，朕要親自問他話。”

        宋云啟領命退下了。

        這邊蕭錦玉手提長劍風風火火殺到刑部，目的只有一個，逼迫刑部官員釋放李祥。

        “睿王妃，您最好自重，這里是刑部，不是你的北境！”

        刑部侍郎張生躲在一侍衛身后，朝蕭錦玉吼道。

        “胡亂污蔑睿王殿下也就算了，還把他的貼身宦官抓過來屈打成招，你們若不趕快放人，只怕明日下大獄的人就是你們！”

        宣和帝寵愛宋云霆，得知此事，他一定想方設法護住宋云霆，那刑部這些不給宋云霆好臉色的官員勢必不會有什么好下場，這連蕭錦玉都能想清楚的事，這些傻官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本官依法辦事，行的正坐的端！”

        雙方各不讓步，眨眼的功夫，蕭錦玉已經和刑部的侍衛扭打在一起。

        宋云霆今日心緒不穩，腦海中好幾次蹦出鮮血淋漓的畫面，對于鮮血他不是恐懼，而是從心底迸發出一種渴望，他想要拿刀割斷張生的脖子，也想用劍刺穿那些圍攻蕭錦玉的侍衛，然后親眼看著他們鮮血流盡的場面。

        宋云霆忙退到角落處，強迫自己閉眼，然后開始默念地藏經。

        “太……太子駕到！”

        傳令的小太監哪里見到過這么濃烈的血腥氣，顫抖地開口，然后人都緊張得站不穩起來。

        “微臣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生自以為來了救星，忙朝著宋云啟磕頭跪拜。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云啟滿腔怒火，質問著。

        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堂堂刑部仿佛成了戰場，到處是受傷的人和濃烈的血腥氣。

        “是睿王妃，她公然挑釁刑部，想要入刑部劫囚！”

        “誰是囚？”

        宋云霆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眼圈紅紅的，面容也變得陰森可怕，像是個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張生這幾年極少在任上見到宋云霆，以至于他已經忘了宋云霆從前也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

        見宋云霆如此，張生忍不住心頭一顫，因為恐懼，連連后退好幾步。

        “李祥呢，孤要帶他去面圣。”

        太子宋云啟冷冷道。

        張生這時再不敢多耽擱，乖乖命人把李祥帶出來。

        短短一日的光景，李祥已經沒了人樣，渾身上下仿佛被血泡過了似的，雙腳因為受了極嚴重的酷刑，連站都站不得了，非要人攙扶著方能出了刑部大牢。

        “李祥，李祥！”

        宋云霆忙沖到李祥身邊，神志已經有些不清的李祥見到宋云霆知道自己的大救星總算是來了，哭得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可憐凄慘的模樣險些讓蕭錦玉都落了淚。

        “你叫張生，是刑部侍郎？”

        宋云霆一只手抓著李祥的胳膊，讓他踏踏實實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放肆地抬起張生的下巴。

        未定罪之前，宋云霆還是尊貴的睿王殿下，就算宋云霆這時候拿刀剁了張生，張生也是反抗不得的。

        “好，我記住你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張生，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看著宋云霆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張生頓時有些懊惱，最初的時候他怎么就跟了宋云楓這個不受寵愛的皇子呢？

        就因為宋云楓給了他一百兩金子？如今看來那些金光閃閃的值錢玩意兒和命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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