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遠方的月亮又大又圓,像宇宙銀河的眼眸,近乎寂靜地凝視著世人。
鄭昭和周憐禮已經在酒店門口站了五分鐘了。
剛才在會場里,她看著姚薇薇落荒而逃的背影,還沒有笑夠,就聽到周憐禮低聲說了句“回家了。”
鄭昭愣了愣,看到周憐禮已經起身站在她旁邊,半點也沒有要自己一個人走的意思。
這是要自己跟他一起回家?
這個向來冷淡的男人今晚倒是頗有耐心,以為她沒聽見,又重復了一遍。
“回家吧。”
這脫口而出的話如此自然,仿佛他們兩個人是尋常的恩愛眷侶一般。
自從結婚以后,他們二人就鮮少出現在同一場合,鄭昭聽他語氣如此熟稔,有種兩個人本就應該出雙入對的錯覺,一瞬間心思有些亂,竟然忘了自己幾個小時前還在生這人的氣,跟著一同走了出去。
afterparty還在進行,兩個人從極隱秘的貴賓通道離開,倒也沒人發現。
不知為什么,周憐禮車一直沒開上來。鄭昭和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靜默無言,才想起來自己剛剛笑歸笑,對這人的氣還沒消呢。
還沒等開口說什么,周憐禮的柯尼塞格已經被司機開出來了。
鄭昭提著裙子走向副駕駛,想著眼不見心不煩,司機卻十分沒眼力見地幫她拉開了后座車門。
她遲疑了幾秒,看了眼周憐禮,轉頭邁向了后座。
有什么好躲的。
反正心虛的又不是她!
兩個人先后上了車,誰也沒先開口說話,車里安靜得好像行駛在高速路上的圖書館,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鄭昭整個人倚在靠左的車門,盯著窗外的風景看了半天,飛速掠過的路燈把她籠罩在明滅的光影里,整個人像一顆嵌在天鵝絨上的綠寶石。
她鮮少有如此沉靜的時刻,為本就明艷的臉增添了幾分攝人心魄的風情。
過了半晌,她沖著窗戶打破了沉默,呼吸撲到冰冷的車窗上,蒙上一層霧氣。
“干嘛一起走,不是為了避嫌不想和我一起嗎?”
聲音不輕不重的,像在討論明天早飯吃什么。
剛才看姚薇薇出糗的快樂像一層薄薄的糖衣,短暫的歡笑過后涌上來的是微苦的情緒。
周憐禮沒看她,語氣慢條斯理的,低沉悅耳。
“不是有人嫌棄我地中海啤酒肚,覺得我拿不出手嗎?”
一聽他說起這個,剛要興師問罪的鄭昭瞬間破防,又忍不住想笑——今天沒什么大收獲,倒是白撿了個便宜侄女。
她想起姚薇薇在周憐禮面前一口一個叔叔,周憐禮臉都黑了的樣子,撲哧一下又笑出了聲。
笑了沒幾秒,又恢復成原來淡淡的沒表情的樣子。
笑歸笑,她可不想給周憐禮好臉色。
就算周憐禮再不解風情,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
“……你在生氣?”
雖然是疑問句,語氣卻很篤定。
鄭昭當著自己的面,跟別人說他拿不出手有礙觀瞻,他都沒生氣,她在氣什么?
“沒。”
鄭昭留給他一個圓圓的后腦勺。
“沒生氣,拿后腦勺看了我一晚上。”周憐禮聲音涼涼的,甚至有些懶洋洋,“我倒是不知道鄭小姐的眼睛長在后腦勺上。”
臭男人,真討厭。
鄭昭被他的話一激,索性轉過身來,死死盯著他,一雙翦水秋瞳透著秾麗明艷,瞳仁如琥珀般清透。
路程還沒過半,氣氛卻凝重到了頂點。
幾秒過后,周憐禮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好聲好氣問她:“在氣什么?”
仿佛像個刻苦鉆研、不得到正確答案絕不罷休的好學生。
“氣你自己偷偷出席活動,氣我們每天住在一起,你參加和活動我居然要通過熱搜才知道,太荒謬了。”
鄭昭在他反復詢問下終于破罐子破摔,盯著他的眼睛,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
——其實她跟周憐禮也沒有每天住在一起,要是實打實算下來,她一年住酒店的天數都比在家的天數多。
她純粹是因為心里不忿,才四舍五入,企圖道德綁架周憐禮喚醒他的良心。
她的聲音沒有長相那么有攻擊性,清甜中還帶了幾分江南口音,生氣起來平翹舌不分,尾音輕輕上揚。
落到周憐禮的耳朵里,帶著九曲十八彎的調子。
不像指責,反而像撒嬌。
他輕輕笑了一聲,饒有興趣。
“還有呢?”
他和鄭昭囿于車內的狹窄空間里,不想相對也要相對,不愿共處也不得不共處,不如大家有話一次說個清楚。
“還有?”
鄭昭眉頭擰的像麻花一樣,瞪了他一眼。
還有?還嫌不夠,非要把她氣死讓他早點娶別人是吧。
周憐禮也直直地回望著她。
他的眼睛藏在眼鏡后面,情緒同樣被藏了起來,金絲邊鏡框反射出一道光。
“本來沒想來的。”
聽到你說要隨便找個什么帥氣的男伴。
周憐禮沒把這話說出口,默默咽了下去。
鄭昭當然可以跟其他人出席,他們雖然結了婚,但彼此并不是雙方的所有物,沒必要時時刻刻把對方綁在自己身上,鄭昭當然有選擇其他人的自由。
可周憐禮心里又覺得,自己應該去。
他們之間的關系實在算不上親近——甚至連相敬如賓都是一種溢美之詞,所他轉頭改了主意,沒有跟鄭昭說。
“以后參加會和你說的。”
周憐禮靠在座椅上,目不斜視,并沒有看向鄭昭,對著面前的空氣來了這么一句。
說完這句,車里更加安靜了幾分。
周憐禮向來少言寡語,做事又有一套自己發規矩,向來不會解釋什么,更不會輕易做出承諾。
這是他除了給鄭昭開出條件結婚之外,做出的第一個承諾。
他今天喝了一些酒,聲音帶了幾分低啞,慢條斯理的,完全沒有之前的凌厲,甚至帶了幾分耐心和溫和。
鄭昭沒想到他會這么說,表情僵了一瞬。
這人原來不是朽木啊
她看著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干巴巴地回了句“哦”。
車里的暖風很強力,吹的鄭昭臉上熱熱的。空氣中隱約飄蕩著的酒精味讓她有些不適應,干脆換了個姿勢,沒再故意貼著車窗。
兩個人一時間又陷入了靜默。
他們兩個顯然不是那種沒話也能尬聊一路的人,周憐禮今天破天荒的說了這么多,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想要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鄭昭并不是無腦作妖,從始至終也不過想要周憐禮一個態度而已,既然周憐禮時隔半年把這個態度給到她,她也就大發慈悲不計較了。
想到這里,鄭昭挺直脊背端坐起來,整個人如同一只在領地巡游的白天鵝,端莊又驕傲。
“既然如此,那我就既往不咎,大發慈悲原諒你了。”
她清了清嗓子,鄭重宣布。
“正式休戰。”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到她拿腔拿調的,周憐禮的眼睛也染了幾分笑意,故意學她,調子拖得長長的。
“那我要謝謝你了。”
鄭昭喝了幾杯酒,這會兒來勁了,大手一揮,“無妨,本公主大人有大量。”
經這么一鬧,車里的空氣頓時輕松了不少,就算兩個人沒有繼續聊天,也沒那么尷尬了。
到了半島豪庭別墅門口,周憐禮下車后,又伸手給鄭昭拉開了車門。
鄭昭正準備提著裙子下車,忽而抬頭看著周憐禮,傾瀉而下的月光給他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恍若神祇。
寂靜的夜里,只聽得到幾聲蟲鳴。
“下車吧,公主殿下。”
他似有調侃地開了口,唇角勾了勾,眼底彌漫著笑意。
鄭昭被他的話噎住,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夜風徐徐吹過,深淺不一的樹影斑駁在周憐禮的黑色西裝上,忽明忽暗,讓他整個人的表情連帶著莫辨起來。
鄭昭驚訝得四肢有些不協調,慢慢下車,晚風吹過了她的長發。
她聽著遠方的蟲鳴,抬頭看了看。
今晚的月亮真美。
風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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