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宋家小院照起光亮，宋招娣興奮得一晚沒睡，看見油燈便穿上衣服出門。
  鄉下晚上夜露深重，短短幾步路，宋招娣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宋暖給她開了院門，今天打算讓招娣親自動手，如果學會往后就可以自食其力了。
  招娣是個好學的，早已在腦海中演練了千百回，做起事來有條不紊。
  宋暖就在灶前幫她掌控火候，見她井然有序，也放下心來。
  其實工序并不復雜，也耗費不了多少時間，這么早起床只是為了讓鹵蛋多浸泡幾個小時，入味一點。
  等夏天一過，完全可以傍晚煮好，浸泡一晚上，也不會壞掉。
  鹵蛋做好后，兩人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時間來到六點，程歡也已經準備好出發。
  今天去縣城的人就宋暖程歡帶著招娣，宋招娣不會騎自行車，宋暖先一步出發，程歡帶著招娣坐李大爺的驢車后來。
  三人在縣城門口匯合，此時才不到七點，還沒到工廠上班的時間。
  “三姐，咱們要去哪里賣啊？”
  街道兩旁人來人往，有不少人推著板車前行，更有不少穿著廠服的工人，那衣服板正整潔，沒打一個補丁。
  宋招娣有些緊張，不自覺倚靠身邊唯一的親人。
  宋暖看出她的不安，朝她露出安撫的笑：
  “咱們去紡織廠門口。”
  紡織廠是縣城最大的工廠，人流量當然也是最大的，她們的目標客戶就是那些單身青年。
  年輕人總歸對自己好一點，在外面打個牙祭也是常有的事。
  “紡織廠好呀，咱們去那里一定能賣完。”
  程歡笑道。
  宋招娣很聰明，此時也轉過彎來，看著宋暖的眼神更加崇拜。
  紡織廠在縣城東部，離城門口不算近，三人腳程快，也就走了二十分鐘。
  上班的人群已經開始涌動，宋暖將自行車停在工廠門口附近，既不打擾上班的人群，又能讓所有人注意到這邊。
  棉被掀開，鋁制鍋蓋打開，馥郁鹵香飄散開來。
  一陣風吹過，攜卷著悠悠鹵香飄進每一個人鼻尖。
  原本匆匆趕往工廠的人們好奇看來，就見是三位女同志站在大門旁邊，身旁還停放著一輛自行車，車后座放了一個竹簍，香味就是從竹簍里飄出來。
  見有人注意到她們，宋暖忙招呼兩個妹妹：
  “招娣歡歡，咱們吆喝起來，不然別人也不知道咱們賣的啥。”
  說完她率先做了示例：
  “瞧一瞧看一看嘍，新鮮出爐的秘制鹵蛋，味道一絕，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女孩聲音清脆悅耳，吆喝起來也不惹人惱，反倒勾起了人們的好奇心。
  宋招娣和程歡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但瞧著人流里蠢蠢欲動的身影，也放開了嗓子吆喝起來。
  “香噴噴的鹵蛋，一口一個，鹵香四溢，大家過來瞧一瞧嘍。”
  “鹵蛋，秘制鹵蛋，味美實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吆喝聲一開始，兩個女孩也沒了害羞的意思，逐漸放開嗓子。
  三人的吆喝聲傳出去老遠，從來沒有人在廠門口賣東西，自然引起了大家伙的好奇心。
  一穿著深藍色廠服的大娘過來，脖子伸得老長，看向竹簍里的鹵蛋。
  她好奇問：“這鹵蛋多少錢一個？”
  宋暖笑著上前，用勺舀一個出來，盛給大娘看：
  “大姐，一毛五一個不要票，咱家鹵蛋絕對新鮮好吃，保證你吃了還想吃。”
  那大娘瞥了眼宋暖，心中竊喜，嘴上卻說著挑刺的話：
  “叫什么大姐，我這年紀都可以當你媽了，你這鹵蛋也太貴了吧，雞蛋都才五分錢一個呢。”
  宋暖哎喲一聲，“原來是嬸子啊，我剛剛瞧著您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嘴一時禿嚕，嬸子可別怪我。
  嬸子您瞧，我這鹵蛋個頭大還不要票，用料扎實，凌晨就起來做了，保證入味，您一個月賺這么多錢，吃個鹵蛋那還不是輕輕松松。”
  她神情十分真誠，看著完全不像在說謊，那嬸子被哄得高興極了，臉上不自覺就帶起了笑，嘴也沒剛剛那般挑刺：
  “行吧行吧，瞧你們吆喝半天了，我就買一個嘗嘗。”
  她從兜里掏出一毛五，宋暖忙用油紙包好遞到她手上，還貼心地囑咐：
  “嬸子您小心燙嗷。”
  那嬸子也不走，站在三人面前就開始剝殼，深棕色的蛋殼剝開，露出里面彈軟的蛋清。
  咬上一口，滿齒留香。
  宋暖笑問：“嬸子您吃著覺得怎么樣？”
  那嬸子三兩口吃完，似還覺得不夠過癮，視線看向鍋里：
  “好吃，再來兩個。”
  “好嘞！”
  宋暖機靈遞上，嬸子將油紙往兜里一揣，轉身走進廠里。
  做生意就是這樣，有了第一位嘗鮮者，剩下的顧客蜂擁而上。
  原本看愣在原地的程歡和宋招娣也趕忙上前幫忙，短短十來分鐘，三十個鹵蛋賣得一干二凈。
  有好些人沒買到，神色不悅，宋暖連忙安撫：
  “真是對不住，今兒個第一天，只準備了三十個，明天早上我們還來，保證一樣的新鮮好吃，還請大家伙明早捧場。”
  她話說得漂亮，沒買到的人們也不好意思再生氣，說笑兩句便進了工廠。
  宋招娣此時已經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根本沒想到鹵蛋會這么受歡迎，從來到這里，到賣空，半個小時都沒有。
  上班的鈴聲響起，紡織廠門口也沒了人流，宋暖將鍋蓋蓋好，又將棉被搭在上面，晃了晃，確定竹簍綁得很穩，這才看向兩人。
  “走吧，咱去副食品店買點香料，家里都用得差不多了。”
  她又看向宋招娣，“招娣，三姐剛剛怎么吆喝，怎么售賣，你都看清了嗎？明天換你來賣。”
  宋招娣知道三姐今天是專門為了教她，她也有在一邊認真學習，遂點了點頭：
  “都看清了三姐，我會努力的。”
  宋暖摸了摸小姑娘腦袋，滿臉欣慰：
  “好，三姐相信你，明天三姐再陪你來一次。”
  招娣總歸是要一個人挑大梁，只要她能放開手腳，宋暖相信憑招娣的聰慧，一定能將生意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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