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無憂見到趙希寧時，她正在給顧客化妝。
這位之前只為明星化妝的專業化妝師現在正坐在狹窄擁擠的小店里，周圍的雜物亂得沒處下腳。
“你好。”
趙希寧的眼睛看過來，“你就是虞無憂？”
“是。”
趙希寧掀起唇角，露出一個略帶麻木的微笑。
平心而論，趙希寧長相并不差，只是她身上那股死氣讓她看起來十分沉郁，驅散了她的美感。
她們一同走到附近的咖啡廳，趙希寧點了兩杯最便宜的咖啡。
“找我，算你找對人了。你最近的熱搜我看了，絕對是她搞的鬼。”說起林軟軟，趙希寧聲音都在顫抖，“她就喜歡往人腦袋上扣各種各樣的屎盆子！專門奔著惡心人來的！”
她猛地喝了一口咖啡，重重放下杯子，又從懷里掏出一個u盤，放在桌面上。
“給你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看著林軟軟死！”趙希寧表情猙獰，那表情，讓虞無憂仿佛看到了自己。
“……多謝。”虞無憂只能這么說。
這里面到底是什么？
虞無憂揣著u盤，走上回家的路。
期間，她路過顧氏的大樓，忍不住抬頭仰望，冰涼的高樓大廈仿佛能抑制人的呼吸，多看一眼，都覺得窒息。
她的目光從大樓的玻璃掠過，卻無意間與一道目光撞上。
是謝衍之。
高瘦的青年面無表情地穿過大廳，雙手插兜，身上的氣息冰冷極了，周圍沒有一個人敢看他的臉。
虞無憂卻微微愣住，沖他打了個招呼。
謝衍之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桀驁的笑，向她走來，抽出左手，在胸口部位向她一擺，算作招呼。
“是你啊，有空嗎，和我一起坐坐？”
虞無憂驚訝，“這是在搭訕？小謝總你真是餓了。”
謝衍之笑出了聲，眉眼彎彎，透出幾分少年氣的可愛，“當做搭訕也可以哦，姐姐。”
他方才的冰冷驅散了些許，伸手摸上他左側臉頰，語氣柔和，“我請你喝咖啡吧，有點事想和你聊。”
“咖啡就免了，剛剛才喝過。”
“哇，你這么受歡迎，一天有兩個人請你喝咖啡？”
“畢竟我現在沒有工作，是個無可救藥的無業游民，自然有很多時間閑逛社交咯。”虞無憂看著謝衍之紅腫的，帶著巴掌印的側臉。
“不過陪你聊聊也是可以的。跟我去個地方吧，你應該會很感興趣。”
兩人其實并不算熟，虞無憂的邀請略顯突兀，不過謝衍之并不在意，他點點頭，微笑道：“沒問題，不過你要帶我去哪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虞無憂伸手招了輛出租車。
謝衍之不再多話，跟在虞無憂身后一同鉆進了車廂。
他身材高瘦，坐在狹小的車廂內顯得有些擁擠，長腿拘束地縮在一起。
他支著下巴，望著窗外流動的車輛，神情顯得落寞。他的左臉正對準了虞無憂，那鮮紅的巴掌印分外惹人眼球。
虞無憂想了想，最后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用礦泉水打濕，遞了過去。
“冰敷一下，應該會舒服一點。”
謝衍之看著虞無憂伸過來的手，微微一愣，然后才道：“謝謝。”
他接過，用冰涼的手帕按在他的臉頰，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開口道：“你猜這是誰打的？”
虞無憂看了他一會兒，緩緩說：“我猜，是你媽媽。”
謝衍之錯愕一瞬，忍不住轉頭看著她，“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我以為這答案很難猜呢。”
“很簡單啊，你可是小謝總，誰敢打你？而且，你看起來更多的是傷心，而不是憤怒——所以我猜，打你的人是你最親近，最信賴的人。大概也就是媽媽了吧。”
“真聰明啊，我佩服。”
“倒不是聰明，只是也被我的媽媽傷害過而已。那時候我照鏡子，看到的就是如你一般的表情。”虞無憂聳聳肩，自嘲似的笑笑“哦，不過我沒你好看，你是憂郁的美男子，我是悲傷的死肥豬。”
“……謝謝你安慰我。”
“不客氣，也謝謝你聽我調侃搭訕時沒有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嫌棄我侮辱了你的面子。”虞無憂看著窗外的景色，不再去看謝衍之的表情，“到了，下車吧。”
荒蕪的雜草，破敗的孤兒院，大門已經斑駁掉色，呈現出死一樣的灰白色。
孤兒院旁，擠著幾處大棚搭建的、似乎風一吹就會倒的鐵皮房子，類似在節慶時節為了緩解人潮壓力推出的臨時衛生間，用過之后就荒廢了，卻被某些人撿起來當做住所。
正面用紅漆噴著“洗頭按摩”字樣，那紅色已經被氧化得發黑斑駁，此時冷風吹過，顯得幾分陰森森的冷。
“這里是……”謝衍之小少爺活這么大，從來不知道這種地方還能住人。
“哦，應該能猜到吧？”
虞無憂指了指那個破敗的孤兒院，“這里是虞家福利院，我和顧南庭就在這里長大的。”
又指了指鐵皮房子，“這里，是顧南庭生母，住的地方。”
謝衍之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喉嚨像被堵住了似的，說不出話來。
“他媽媽是在他7歲的時候去世的，生前會幫著孤兒院洗衣服，打點零工。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嗎？”
“……知道的，她叫夏秋。”
“你居然知道。好吧，我繼續說，夏秋阿姨人很好，只是身體很差，生顧南庭的時候落下的病根，為了養大顧南庭又太過辛苦了，才會這么早就去了。顧南庭后來就也住進了虞家福利院。”
“我們一起長大到十五歲，我某天突然被一群人接到林家，他們說我是林家很久以前走丟的女兒——林家，在謝家面前只是小小的螻蟻吧，對我來說可是滔天的富貴，我自然回家了，那時候顧南庭和我關系最好，我也帶著他離開孤兒院，經常出入什么宴會啊、趴體啊……”
“之后，他才被顧家認回去。”
“說起來，你的痛苦，似乎也有我的原因，抱歉啦。”
“我有那么多可以怪的人，一個一個輪著怪過去，怪到你頭上也是下輩子的事了。你用不著道歉。”
“行，我猜你今天想問我的是夏秋遺書的事情吧？那個平安符里的字條我看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其實不是的，我想知道的東西不是這個。”
“啊？”虞無憂難得愣住了。
謝衍之主動找她說話，大概也就是為了夏秋的事情了吧，她除了這點情報能拿出來說，到底還有什么吸引了謝衍之的興趣。
“我很尊重別人的隱私的，尤其是死者的隱私，不用告訴我她那張紙條的內容。”謝衍之穿著黑色的高領內襯，外頭隨意套了件黑色外套，此刻的表情淡漠，卻帶了點悲傷的意味。
“那你想知道什么？先說明啊，我對顧南庭可不是非常了解，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已經完全是兩個人了。”
“我要問的，你肯定知道。”
謝衍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問道：“顧南庭，一直都叫顧南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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