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虞無憂低頭想了想，“他從前不姓顧，而是跟著媽媽姓，我們都叫他的小名。”
“小名?”
“對，南南，大家都這么叫。”虞無憂看著那簡陋的鐵房子，“跟著夏阿姨叫的。”
“你能給我講講她嗎？那個叫夏秋的女人。”
虞無憂捋了捋耳旁的碎發，“夏阿姨是我見過，除了虞媽媽以外最好的人。她真的很好，那時候她生活很艱難，但逢年過節，也不忘給我們這些小孩買零食和水果，有時候虞媽媽生氣了要打人，也是她在攔著。”
“虞媽媽，你是指孤兒院的院長？”
“對，我們都叫她虞媽媽。其實我們這里說是福利院，其實也不過是虞媽媽私人救助兒童的地方，全靠著虞媽媽的積蓄和偶爾來的好心人資助，日子過得很苦。可能是日子太難過了，所以虞媽媽脾氣很差，打人罵人是常有的事。夏阿姨就更溫柔，但是她們都是好人。”
“夏阿姨去世之后，虞媽媽本來說不要繼續收養小孩了，她的積蓄已經支撐不起了，但還是一邊抱怨，一邊收養了顧南庭。沒有了夏阿姨，孤兒院生活更加艱難了……”
虞無憂陷入了回憶，描述著兒時已經快要模糊的回憶。
“那夏秋是怎么死的？”
“我那時候還小，也不太清楚，只聽虞媽媽說，好像是熱死的。她本來身體就差，又為了撫養小孩連軸轉似地奔波。她死的時候是個夏天，那個夏天熱得出奇，她還在沒有空調的、密不透風的小屋子里工作……反正就是死了，窮人的命就是這種輕賤的東西。”
虞無憂看向謝衍之，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桀驁的青年，目光中透露著一絲困惑和茫然，茫然地盯著那處鐵房子，不出聲。
“……她居然是這種人？”謝衍之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以為會生出顧南庭這種孩子的女人，應該是——”應該是更加粗俗，更加可惡，更加值得他痛恨的人才對。
可從虞無憂那邊聽到的，卻是一個善良而可悲的女人，還早早地死去了，讓他連憎惡的理由都找不到。
“顧南庭，從前也不是這樣。我記得，我小時候吃到的蘋果都是爛的，第一塊好蘋果還是夏阿姨給的——她給了我和顧南庭一人一塊蘋果，我把自己那份吃完了，顧南庭又把他的那塊遞給我。明明他也是個小孩子，卻總像個大哥哥似的照顧我。”
“之前你被全網黑，里面就有他的手筆。你們是怎么鬧成現在這樣的？”
“他先嫌棄我，然后我也選擇與他斷掉，就這樣。”
“嫌棄？”
“別看我現在這樣，小時候可是我們那邊最漂亮的小女孩呢。”虞無憂扯著嘴角笑笑，“丑了就沒人愛了唄。”
“倒也不用這么說。”謝衍之出聲反駁。
虞無憂以為他要說什么“人應該注重心靈美”、“每個人都值得被愛”這種正確又空洞的話，正準備隨口附和兩句，卻聽見他的后半句：
“……長得漂亮也沒人愛啊。愛不愛的，只能是看誰的命好。”
虞無憂略感詫異，回頭看過去。
謝衍之對虞無憂狡黠地笑笑，“你看我就是，我都這么帥了，還不是爹不疼娘不愛，凄慘著呢。”
“哇。”虞無憂面無表情地發出驚嘆，“那我這個全網黑的小網紅就斗膽對凄慘的高富帥小謝總表達一下同情吧。”
謝衍之哈哈大笑。
兩人告別時，謝衍之舉著那塊手帕，語氣比來時歡快了不少，“拜拜咯虞小姐，你的手帕我下次還你。”
“手帕就不用還了。”虞無憂也對他招招手，“你給我兩百萬就成，我不計較這些小事。”
謝衍之腳步一個踉蹌，“你看起來白白胖胖的，心怎么這么黑？一個帕子兩百萬？”
“夸我白可以，胖就不必了，謝謝，不然我就要加價到三百萬了。”虞無憂一本正經。
謝衍之又笑了起來，好半晌才說，“行，行行行！反正我很有錢呢！”
謝衍之和虞無憂一個被司機接走，一個打車離開，分別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回到家，虞無憂打開趙希寧送來的U盤，里面只有一個視頻。
她點擊播放，視頻開始播放，偷拍視角里，出現在視頻正中的正是林軟軟。
她一臉微笑地和范小琳聊天說話，范小琳看向她的目光里寫滿了崇拜，兩個人像極了姐妹兩。
范小琳和她說著說著，拿著林軟軟喝了一半的咖啡喝了一口，林軟軟面色如常，似乎早已習慣范小琳的這種行為。
可等范小琳離開之后，林軟軟一臉厭惡地吩咐人過來：“把這杯咖啡倒掉。”
助理王露匆匆過來倒咖啡，林軟軟冷著臉坐在原地，“真惡心，父女兩個都是一樣的惡心。”
“真受不了，沒喝過咖啡？非得喝我喝過的？”
那話語里的嫌棄幾乎都快溢出屏幕了。
真有意思，林軟軟這人，心氣高，心胸又狹小，就算能為了利益在人前勉強壓抑自己的本性，可難免出現被人抓住岔子的時候。
這個視頻看上去是趙希寧偷拍的，鏡頭搖晃，畫面也不甚清晰，但對于林軟軟和范小琳熟悉的人來說，仍舊可以清楚地辨認出兩人的身份。
這個視頻，該怎么用呢？虞無憂若有所思。
傍晚，李紅突然敲響了虞無憂家的門，虞無憂開門后，她便滿臉紅光地舉起手機大聲道：“虞無憂，你看過熱搜沒有？”
“我還沒看。”虞無憂從孤兒院回來到家后，已經接近七點了，她吃了飯就開始練聲、運動，還沒有來得及看微博。
李紅舉起手機，熱搜第三名赫然是#虞無憂被霸凌#詞條，后面跟了一個紅色的“快”。
虞無憂點了進去，略有些驚訝，里面是整理齊全的、關于當初發帖扒虞無憂的賬號的全部黑料。
賬號的主人不出所料就是范小琳。
她從小學開始，便熱衷于搞小團體和霸凌弱勢女生，好像她出現到哪里，哪里就能引起一陣腥風血雨。
鬧得最大的，就是她高中時期同寢室的室友被逼得自殺，留下萬字遺書控訴范小琳造黃謠、孤立、誹謗、甚至肢體毆打她等等的全部罪狀。
但可惜學校的監控壞了，沒有證據，再加上范小琳當時沒未成年，這事情不了了之，范小琳轉學離開，這事就算了結。
后面跟著那名女生的部分節選，以及其他被她霸凌過的女孩發帖曝光的圖片、視頻等。
帖子里面的記錄非常詳實，有報警回執，有受害者親筆信，可謂實錘拉滿，對比起范小琳錘虞無憂的那篇除了退學通知和聊天記錄外空無一物的小作文，高下立判。
網友紛紛炸開了鍋。
“霸凌者反而污蔑受害者？有沒有搞錯啊！”
“雖然不是虞無憂的粉，但這次她真的好慘啊，直播間被封了，《天籟之音》也被退賽，真是無妄之災。”
“當初我就說，那個人的帖子里一點實錘都沒有，但沒人聽我的，都在噴我。”
……
那些曾經攻擊虞無憂的惡毒言語紛紛朝著范小琳噴涌而去，兩小時之后，范小琳就關閉了評論區。
李紅看起來非常高興，“太好了！這么快就洗清你的黑鍋了！你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到《天籟之音》的舞臺上了呀？”
虞無憂笑道，“不一定呢。”
“為什么？！不是都洗清罪名了嗎？”
“不是我有罪，所以不能參加比賽，而是有人不希望我繼續比賽，所以我有罪。”
李紅高興的表情黯然下來，“確實，你說得對，是我太激動，想當然了。”
只要顧南庭不松口，那節目，她就沒辦法再上。
但……她的目光投向電腦桌上的u盤，微微笑了。
給那兩個人找點事情做不就好了？起碼別讓他們有力氣繼續追著她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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