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陳希，你這是干嘛呢這是？你這樣喝下去，這胃不用要了？”

陳有貴見狀，趕緊攔著。

“沒事，爸，難得和你在一塊，今天咱就喝一頓痛快的。”

陳希笑嘻嘻地說，對著瓶子就吹，很快一瓶啤酒就見了底。

“咳……”惡心的感覺一升上來，胃里頓時翻江倒海。

陳希捂著嘴，沖進廁所就是一頓狂嘔，感覺心臟脾胃都要給她吐出來了。

幾分鐘后，她出來，眼睛通紅。

“說了好好吃飯，你這是瞎折騰什么呢？不能喝酒別喝了。”

陳有貴敲著桌子訓道。

“可人清醒著，難受啊！不如喝醉了好。”

陳希斷斷續續地說，笑呵呵的，也不知道是醉了還是沒醉。

只是這模樣，讓人看了心疼。

“還有一點，我把它喝完。”

她伸手就要去抓酒瓶。

怎么說，也是自己的親骨肉，陳有貴這時坐不住了，搶先把酒瓶奪了過來。

“你這干什么？有什么事就直接說，一副醉鬼樣，一個女孩子家家，你不嫌丟人，我丟嫌丟人！”

陳有貴的呵斥，讓陳希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的眉頭皺起，臉上布滿愁容。

“我讓你說！”

陳有貴也跟著鎖緊了眉頭。

陳家，陳冬走了，商夏靠不住，現在他也唯有把心思放在陳希身上了。

“前兩天我上商曉荷店里了，辦法都用盡了，就差給她磕頭下跪了，可她……可她還是沒有留我。”

陳希苦笑著說，這種表情，比嚎啕大哭看起來更難看，更心酸。

“我婆婆已經和別人商量好了，要給我找份工作了，等這頓飯吃完，我就回去。”

“工作？給你找了什么工作？”

陳有貴一聽，急急地問。

這種時候，人人都知道工作不好找。

陳友貴倒是好奇了，他都沒能找到，她們給找到了？

“說是給別人清理化糞池，這里那么多人住，肯定不少活，估計得忙上一陣了。聽說比工廠的工資還要高一點呢。”

陳希慢悠悠地說。

話音未落，陳有貴的態度驟變，和陳希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來。

“你……他們讓你去做挑糞工？”

陳有貴驚呼道。

他當然知道這工作是怎么做的，工廠化糞池滿了以后，就會打電話叫人過來清理，那些工人把池子里排泄物一桶桶的挑出來，搬到車上去，再栽倒別的地方倒掉。

雖然陳有貴只是遠遠的監督這些工人干活，可單是看著，就讓他覺得足夠的惡心。

陳希沒說話，點了點頭。

陳有貴急了，他怎么說也是工廠里的小領導，這縣城本來就不大，一來二去，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女兒是挑糞工，他這種老臉得往哪兒擱？

“她們找了讓你去，你就去？”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現在得去做這種下九流的活，陳有貴心里一百個不愿意。

“沒辦法，總不能在家里白吃白喝吧？再說了，就周峰那點工資……”

陳希沒說完，陳有貴心里頭也明白了。

就周峰那點工資，不知得過的多寒酸，才能養活一家。

“就這樣也不能去啊。”

陳有貴給她拿了主意。

一聽，陳希眼淚就下來了。

“不能去？不能去現在還能到哪里去？工廠不要，商曉荷不肯，那一萬塊也白白花了！”

陳希說著，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五指紅印慢慢浮現了出來。

“誒，你這是干什么，你現在打你自己就有用了，工作就能回來了？打自己錢就能回來了？”

陳有貴趕忙攥著她的手不讓她繼續打下去。

陳希沒有回應，淚水決堤。反問道，“爸，你說我是不是和她們一樣死了算了。”

“說什么話呢，不吉利！你也甭哭了，現在工作確實是沒了，暫時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怎么辦才是正事！”

陳希一邊摸著淚一邊喃喃道，“沒錯，這工作是暫時沒轍了，但是錢……”

“錢？”

聽到她這么一說，陳有貴眉宇間的紋理更深了。

陳希也不哭了，眼里閃爍著什么。

“對，沒錯，錢！爸，你忘了？我們之前說過的，我們用一萬塊跟商曉荷買的工作，現在工作沒了，理應讓她們把錢還回來！”

想到拿一萬塊，陳有貴沒說話，臉緊繃著。

正是因為這一萬塊，商曉荷就可以在外面開店賺錢，而他能只能上班把之前欠人的錢一點點還上。

都是那一萬塊。

“工作沒了，錢也不用就這樣白白飛進別人口袋里去了。”

陳有貴篤定地說。

“那現在要怎么辦？”

陳希故作不知地問。

“你放心，我一定把錢從她們嘴里挖出來，有了這些錢，你也能開個小店，做什么都好，總比挑糞工強！”

陳希低下頭，嘴角露出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笑。

……

“曉荷，剛才送貨的打電活過來了，因為他們工廠里的車最近正好要來義烏一趟，所以他托人一塊送過來，說是會提前個兩三天到。”

清晨吃早飯，黃媽對正把早點擺上桌面的商曉荷說。

“那敢情好。”

商曉荷笑著回應，像她們這種商家，最怕點我就是給了定金工廠那邊來不了貨，現在貨反倒提前到了，這心也總算是可以放下了。

“今早我看昨晚還剩下飯，就沒去買早點，你嘗嘗這炒飯還行不？”

手在圍裙上抹了一把，商曉荷坐了下來。

“你說笑呢，你做的飯還不行，那誰做的才算行？”

黃媽一本正經地說。

兩人正說著話，電話打了過來。

嫌去報刊亭麻煩，商曉荷給出租房也裝了一個。

這號碼給了商夏，也給了陳有貴。

畢竟也還是一個家的人，總得聯絡。

“我去接吧，你好好吃。”

見黃媽就要站起來，商曉荷攔住，朝著電話走了過去。

“喂？”

“喂，曉荷。”

電話里突然傳出陳有貴的聲音，商曉荷覺得熟悉又陌生。

她還以為，除了每個月打錢回去，他們不會有什么交際了呢，又加上那天入股分紅那事，她心里始終有個撫不平的疙瘩。

“怎么打電話過來了？”

商曉荷語氣淡淡。

“曉荷，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啊？”

少見陳有貴放軟了態度說話。

一提起那事，商曉荷就來氣，“你們干的都是什么事？一家人就得什么都答應你們了？口口聲聲說是一家人，怎么一整天一口飯一口水都不給碰，當我們是囚犯一樣？”

“唉，我當時不是迷糊了嗎？我承認我是有點眼紅你們，可現在商鋪里頭生意那么好，幫襯一下家里，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不過你們也有你們的決定，你們不愿意，我們不也就沒干什么了么，這事也就是點小誤會，多那么多年夫妻了，你就別放心上了。”

我們不也就沒干什么了么？

這句話陳有貴說著倒是輕巧。

要不是那天商夏機靈，逃了出去，他們還不知道會怎么對她們娘兩呢。

見商曉荷沒做聲，陳有貴又說。

“我承認，是我錯了，我給你道歉，我給你說對不起，行吧？這不老話說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嗎？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日子總得是過下去的吧？你說是不是？”

商曉荷心里對這一點保持質疑。

原本是抱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心態結了婚，以為這輩子就得這樣過了，但現在她動搖了。

靠陳有貴，她根本過不上安穩快樂的日子。

可現在，商夏還在高三，她不想添事。

“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就掛了。”

商曉荷說，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有活要做。”

“咱這才解開矛盾，這么急著就掛電話了？”

商曉荷還沒回應，陳有貴只當是對方已經原諒了。

“店鋪還得開，一個人忙不過來。”

她解釋地敷衍，不知為何，她只想早些掛電話。

“其實，今天我是來把錢拿回去的，陳希都下崗好一陣子了，之前的那一萬塊錢，也該還我們了吧？”

陳有貴直截了當地說。

“你在說什么？”

商曉荷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疑惑。

“之前的一萬塊，是頂班的費用，你當時不也是答應的嗎？怎么現在要想著拿回去？”

“怎么不可以拿回去了？”

陳有貴頓時抬高了音調。

“鐵飯碗就是保到退休的工作，現在陳希工資沒了，不得找你退回來？”

商曉荷一聽，遲疑了。

這才工作一年不到，就收了別人一萬塊錢，總讓人覺得有幾分欺騙成分在里面。

不過就算是這么說，也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揉了揉太陽穴，思忖了片刻。

“不是，我們當初，好像沒有說過這份工作能保到退休呀，這工廠都沒敢保證的事，我們怎么可能能保證呢？”

好一會兒，她才想起點什么。

“胡說八道，我們就是為了終身制才要你的崗位的，不然我花那么大價位做什么？干個一兩年工作就丟了，我不是連本錢都回不來？

你們現在才來說不能保到退休，這不是刻意騙我們么？快點把錢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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