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們這是干什么？”

這會兒，他更是一頭霧水了。

他原以為他們只是背后說他的不是，可看著架勢，總覺得不對勁。

他和阿玉的那點事，車間里的人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今天個個用這么敵對的眼神看著他？

“我們干什么？我們有什么可干的？倒是你，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面前的人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指用力地戳著他的心口，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譏笑。

這人先前是在工地上干的活，人雖然不高，但是個頭卻比人要壯得多。

周峰臉色一沉，往前邁了一步，撞上那人。

“我說你們一個兩個怎么回事？我又沒得罪你們，你們今天是不是故意想要來找茬呢？”

周峰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只是男人出門在外，這面子得掛得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人這樣挑釁，他當然不能就這么算了。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這里裝什么蒜呢？要不要我給你一拳讓你好好清醒清醒？”

這個實壯的男人看他那副一連不知情的模樣就來氣，好像最無辜的就是他周峰似的。

眼一瞪，他冷不防的揮起了手。

“哎呀，哥，你這是干什么呢？跟畜生動什么手啊？”

實壯男人身邊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了一個人來，那人瘦到好像一根晾衣桿，一把將他拉住，輕描淡寫地說。

“你說什么呢？你說誰是畜生？”

周峰眉一擰，伸手猛地揪住竹竿的衣領，怒吼道。

“你奶奶的，你說是是畜生呢！你給我說清楚了！”

“我說的就是你！害死了老婆肚子里的孩子，還把廠里小姑娘的肚子給搞大了，你說，你不是畜生還能是什么？”

竹竿也不示弱，硬是往周峰的臉上啐了一口痰。

心里的痛處被人揭開，公示于眾。

周峰面孔頓時猙獰起來，一團火頓時騰升至胸口，他的拳頭攥緊，好像石頭一般硬。

“給老子把人松開！”

那一拳還沒下去，只感覺脖頸一緊，被衣服勒的生疼，腳下懸空，又涼颼颼的穿堂風吹過。

壯實的男人一只手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

周峰何嘗不想松開，只是現在這場面，他要是松開了，在這個車間里，可就再沒有什么顏面可言了。

“是他在胡說八道，我就算是揍他又怎么了？”

周峰硬著頭皮壓著嗓門道。

壯實的男人手又收緊，周峰脖子被勒得生疼，就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胡說八道？啊，老子現在恨不得就想給你一錘子，敢做的出來，還不敢承認了？現在整個車間誰還不知道你周峰怎么一個人？還有臉說要揍我弟，我今天就先來收拾收拾你！”

那人那一拳還沒砸下去，就被渾厚的嗓音厲聲喝住。

“干什么呢？上班時間你們鬧什么呢？一個兩個，都不想做下了是不是？”

一見是車間主任過來了，幾人趕忙停住動作，老實地站在一邊。

誰也不愿意因為打抱不平把工作給丟了。

“周峰，你過來一趟。”

主任睨了他一眼，“其他的，趕緊回去，再讓我看見你們在這鬧事，你們一個都沒好果子吃！”

小辦公室里，主任靠在靠背椅上，抿了一口茶。

片刻的沉默，讓周峰心里頭有種不詳的預感。

“主任，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周峰硬著頭皮問，臉上掛著笑，帶著幾分生硬。

主任瞇起眼，用余光打量著他。

不過只是短短幾十秒的時間，卻讓人難耐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心臟縮緊，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消失殆盡，他慌張的開口。

“主任，剛才的事對不起，我確實有責任，可先惹事的事他們，我向你保證，這種情況下次不會再犯了。”

“行了，我找你來不是為了這事。我今天找你來，是為了和你說另一件事。先坐下吧。”

見他隨意的撇了撇手，周峰心里頭這才放松了些。

他在這兒算不上是模范工人，但憑著他一張討人喜歡的嘴，打好了上下左右的關系。

既然主任都這么說了，周峰心里不由往好的方向想。

之前主任說過要把他調去管倉庫的事，難道現在有著落了？

雖說只是個管倉庫的，但是卻比在車間里干活好的多。

每天就點點貨，開開單，坐在倉庫辦公室里，不知道多清閑。

再說，倉庫離阿玉工作的地也近，走幾步路上一層樓一進門就能見著人了。

“那主任你想說的是……”

他拉過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表面鎮定，心里卻早已蕩起喜悅的波瀾。

不枉他好煙好酒的給主任遞，為討好人說盡了好話，全然不顧其他的同事在背后怎么議論他。

“現在我想和你說說你老婆的事。”

慢悠悠的一句話，卻讓周峰大腦嗡地一聲響。

“不是……主任，我怎么不太明白？”

頓了好一會兒，他這才憋出一句話來。

莫非是他和阿玉那岔子事給主任知道了？

這事確實是不少人知道，可直到今天之前，他和車間那班人都是稱兄道弟的，該不會有人在后頭打小報告了吧？

再說了，就算是真的有哪個城府深的把這事傳到主任耳朵里了，這無憑無據，也站不住腳啊。

“聽說你老婆流產了？”

主任冷不丁的蹦出了這句話，無形中直接給了他一記耳光。

“是……是流產了。”

周峰反應極快，點頭承認，隨后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事都怪我，我們都不知道她懷孕了，結果因為點小事起了爭執，這一推一拉，這孩子……”

他垂下眼瞼，搖了搖頭。

他沒敢問對方是怎么知道的，既然主任都當面質問他了，這消息一定是有人故意傳到主任耳邊的。

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好好先把問題解釋清楚。

“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遺憾。”

“沒事，事情既然發生了，只能節哀順變。”

他頭頭是道地說。

“那你也別想太多了，孩子還會有的。”

主任說了一句，手指摸著下巴，像是在思忖著什么。

“不過話說回來，剛才我找你的時候，怎么不見你？”

這話一說，周峰迅速回想起來，昨天把鑰匙落在阿玉那里了，剛才去把鑰匙拿回來，兩人一見面，又膩歪了一陣，一不小心就把時間耽誤了。

不過，他怎么可能直接這么說？

“我……我……”

周峰為難的看了主任一眼，眼眶漸漸的紅了，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老爺們的，有話你就直說，要是是因為偷懶所以不好意思說出口，那下次就別再這樣了，要是個個都像你這樣偷懶，那這廠子就不用做了。”

“不，不是這樣的。”

周峰立馬否認道。“只是家里發生了這樣的事，我還是一時接受不來，情緒不太穩定，所以去冷靜了一下……”

“情緒不太穩定？”

主任皺眉，“那要不要給你放個假啊？”

“不用了，不用了。”

主任聽了，睨了他一眼，不可察覺的哼了一聲。

“行了，出去吧！”

“是……好。”

周峰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出了辦公室，周峰心里大石頭總算是落地，可幾分疑惑也升上了心頭。

他總覺得，主任有點不對勁。

怎么說？

聽到別人說起這種不愉快的事，通常人都會說一句“抱歉”，周峰在心里都準備好要說一句“沒關系”了，可主任沒有，主任只是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冷冷淡淡的，比平時和他說話漠然多了。

想不明白的事，他也懶得去想。

晃了晃腦袋清醒了點，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本想逼問剛才差點要和他打起來的那幫人，都是聽誰說的消息，可又怕再次鬧起來給主任發現，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年頭。

“誒，我問你，是不是誰在背后說我什么了？”

還是感覺到不安，周峰肘了肘坐在他隔壁的同事。

同事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長。

“誒，你看我干什么，我問你話呢，你倒是回答我的問題呀！”

心里莫名的執拗上來了，他不由多了幾分不快，調高了語調。

那人依舊沒說話。

遠遠見著主任又從辦公室里出來巡視了，雖然無果而終，周峰也只好作罷。

晚上下班，周峰今天倒是早早就回來了。

心情莫名不痛快，又加上現在流言紛紛，他決定暫時還是少往阿玉那邊跑。

可早早回來，也不見得能有幾分清靜。

“怎么？今天不和你孩子她媽幽會了？”

陳希酸不溜求地說。

她并非不恨，她現在恨不得把這對狗男女撕成碎片，可現在正在修養調整期，由不得她胡來。

光是今早去廠子里小鬧一番，她回來就全身乏力，說不上的不自在不舒服。

周峰沒理會，直接繞過他，進了廚房洗手準備吃飯。

廚房里，周媽忙得不可開交，嘴里還不忘罵罵咧咧。

“不就是死了一個孩子么，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說到底，周媽倒是不怕陳希，她也不認為那孩子沒了是她的錯，只是礙于陳有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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