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都上齊了，陳希這才慢悠悠地過去吃。

“呸！這什么東西？”

剛吃了一口，陳希就直接吐到了桌面上。

“這菜怎么是咸口的？還有，就這么幾片雞蛋，也叫做番茄炒蛋？既然舍不得，干脆別放好了。”

陳希的筷子在菜碗里撥弄了一個來回，嫌棄的說，隨后還不忘把那幾片少的可憐的蛋花給挑到了自己碗里。

周媽憋的臉都紅了，卻又不敢說一個字。

本以為陳有貴因為陳希下崗的事，已經沒把她當一回事了，可那天醫院里的情形，完全打破了她的猜想。

兩家的關系都成這樣了，要陳希又打點小報告，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再說，好歹陳有貴也是個小領導，雖然不管周峰工作那一塊，可他要存心報復，動點手腳，這工作怕是保到保不住。

出于種種考慮，周媽只能暫時決定先忍著。

周峰筷子往碗上一扣，猛地站了起來。

“干嘛呀小峰？”

“怎么不吃多點？瞧你一臉愁的，怎么了這事？”

“我看他是因為今天沒有見到他的小情人，現在心里不痛快吧？”

陳希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語氣中的諷刺和譏誚確實顯而易見。

“你再說一句？”

周峰忍無可忍，手啪地一聲拍在了桌面上。

本來就沒什么好心情，她卻非要反反復復的抓他的尾巴，不發怒才奇怪。

“怎么？自己做的出來，還怕被別人說了？周峰，你現在最好給我搞清楚狀況，現在是你對不起我，還有那個孩子也是一樣，這事沒那么容易完！”

周峰氣得面紅耳赤，也不甘示弱，“你別句句都說是我對不起你，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當時是你自己先撲過來的，不是你撲過來，我會推開你？說到底，這孩子死了，也是你自己的責任，是你自己害死了這個孩子！”

“你放狗屁！”

陳希厲聲呵斥道，聲音尖銳又具有攻擊性。

“行了行了，別吵了，好好吃著飯你們一個兩個在干什么呢？要吵也是吃完飯再吵。”

周媽說著，給周峰使了一個眼色。

換做是平時，周媽要是見到這種場面，肯定是要站在周峰這邊打出一個漂亮的口舌之戰，可現在，她卻不得不當上了和事佬。

母子連心，周峰當然明白周媽的意思，不情不愿重新坐下。

陳希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嗤笑了一聲。

“先坐下吃飯吧陳希，媽給你再炒個番茄炒蛋，你要甜口的是吧？媽現在就給你做。”

周媽起身進了廚房，陳希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菜碗里扒拉著，連丁點肉絲都不放過。

她抬頭看了一眼周峰，冷冷道。

“周峰，我勸你還是趁早斷了，你要是不斷，我就幫你斷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話語中帶著不容置喙的逼迫感。

周峰明白陳希說的是阿玉，一提起阿玉，他眉宇間就皺成了一道溝壑。

阿玉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陳希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繼續說，”我不管她是不是有了你的孩子，我也不管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五個月大了，反正你最好自己把這關系給處理好，無論你用什么辦法，去做流產也好，吃打胎藥也好，這都不關我的事，如果你還是偷偷默默的和她往來，那就我來動手了。”

她說著，目光頓時變得無比陰鷙。

她早已經把阿玉，當成了間接害死她孩子的兇手。她的孩子留不住，阿玉的，也別想好好留著。

一頓飯，吃的人心煩意亂，每一道菜，都變得苦澀又難以下咽。

原本他最恨就是上班，現在卻巴不得早一點天亮，這樣就能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用見到那張厭惡至極的臉。

……

第二天一早，周峰帶著兩團黑眼圈上班來了，臉色黃的好像被什么熏過。

“恭喜你啊，小南，以后可就是小領導了，今天晚上，可別忘了請哥們幾個吃飯啊。”

剛在位置上坐下，就聽到不遠處幾人圍成一小圈，在熱烈的討論。

一聽到這種話題，周峰不由地豎起耳朵。

那個小南的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呀，這算的上什么小領導啊，你們這不是在笑話我嗎？請客不用說的，你們幾個，到時候都過來。”

“這小領導啊，就是大方。”幾人繼續揶揄道，“不過，話說回來，小南你還是挺幸運的，之前不是有傳言說，這個管倉庫的職位，周峰拿定了么？”

話音未落，另一人又冷哼了一聲。

“說的什么呢，我們小南就是一模范標兵，這位置，就應該歸我們小南，他周峰，就一個只會拍馬屁的，而且又是那樣的人，咱們車間主任表面上和他好，可誰好誰壞，咱車間主任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怎么可能會選他呢？”

聽到這里，周峰霎時間明白了，臉上像是被人刷了一層漿，白得嚇人。

他氣沖沖往幾人的方向走，直接從他們中間穿過，直直走進了辦公室。

他敲了敲門。

“進來。”

“主任，你選了陳南去管倉庫？”

推門一進去，周峰直接了當地問，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怒意。

他多次親口聽見車間主任說過，要選他周峰去倉庫，怎么現在說換人就換人了？

“對呀。”

主任頭都沒抬，目光始終聚集在手中的報紙上，輕描淡寫地說。

“可你之前不是說過要選我的么？”

周峰又問，心里憤憤不平。

“換人了唄。”

主任又輕飄飄的吐出了幾個字來。

這會兒，周峰可被徹底氣炸了。

“你怎么突然換人了，敢情你之前都是逗我呢？”

周峰越是越是激動，幾乎是吼了出來。

要知道，管倉庫的工資可比他現在普通職工的工資要高上一倍，這些原本屬于他的錢，就這么飛進別人口袋里去了，就像是到嘴的鴨子，突然給飛走了。

主任眉一擰，一把將報紙拍在了桌面上，站起來和他對視，手指一下一下往周峰心口上戳去。

“我說周峰，我為什么換人你心里還不清楚么？”

他問，像是在審問室里和犯人對峙。

“我真不知道。”

周峰理直氣壯地說，他實在是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把他給得罪了。”

“你把自己老婆的肚子打流產了你不知道？你把工廠那小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你也不知道？你還要不要臉？”

周峰瞳孔頓時放大，整個人僵住了。

他心虛，他惶恐，他又好奇。

究竟是誰，故意在廠里散布這些消息。

“周峰，不是我沒有給過你機會，昨天叫你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可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回答我的沒有一句真話，就你這樣的人，我要是還提拔你，我這腦子是給驢踢了嗎？”

“不是，主任，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周峰企圖解釋點什么，還沒說完，就被主任怒聲打斷。

“周峰！”

主任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茶杯都顫了一下。

“你到現在還想瞞著我是不是，可是你瞞得住嗎？你老婆昨天一早就上廠子來了，大鬧了一番，把什么事都說出來了！”

“不是這樣的，主任，我老婆……我老婆之所以這樣說，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心里還怨著我，所以故意講得這些話，你們可不能就這樣信了她的一面之詞啊！”

當一個人對你失去了信任，你多完美的解釋在他眼里都只會變成狡辯。

“信了，你非要這么說我也沒有辦法，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管不著，只是職位的事，已經定下來了，你就別在我跟前吵吵了！”

主任剮了他一眼，轉過了身。

背對著人就是攆人的意思。

周峰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么，只是看著那個背影，又不敢繼續說下去，只好作罷，邁開步子離開。

“哎呀，真是世事難料，有人歡喜有人憂啊！”

見周峰灰溜溜地從辦公室里出來，車間里的人也明白了，陰陽怪氣地說。

“看來所謂人在做天在看那都是真的，我看啊，有些人的報應，現在要開始咯！”

不知道是誰又補充了一句。

周峰沒說話，拳頭卻已經攥得像石頭一樣硬。

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再憤怒也不能暴露出來，再鬧事，這工作怕是就沒了。

他現在腦子里，只想著一個人——陳希。

廠里包午餐，中午休息的鈴聲一大響，大家便都往飯堂去了。

周峰轉身下樓，正好撞上了阿玉。

“周峰，你這是要去哪呢？”

左看右看，這都不是去工廠飯堂的路。

“我有事。”

他冷冷說，直接繞開了阿玉，精制地往單車棚里走去。

“誒——”

阿玉皺了皺眉，叫了一聲。

那人沒有回頭。

單車被他蹬成風火輪，他歸心似箭。

周家，周媽一見周峰回來，慌了，該不會是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吧？

“小峰，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趕忙迎上前問。

“陳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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