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愈發激動起來，抽泣著連同身體都如篩般顫抖起來。

商夏眉一擰，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小聲。

四周寂靜，要是一沖動把人吵醒了，事情只會越來越麻煩。

“我要去上廁所，你要一起嗎？”

商夏故意抬高了音調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好。”

唐棠深吸了一口氣，隱忍著自己的情緒，努力平靜地說。

……

廁所里，慘白的燈光打在斑駁剝落的水泥墻上，比起教學樓的更為陰森。

她們兩人如今卻無暇顧及這些。

“為什么你說，你從高二開始的成績都是假的？”

商夏從廁所出來，洗干凈了手，緊接著又洗了一把臉，站在邊上問。

她語氣不重，卻讓人有種不得不說的壓迫感。

唐棠嘴唇蠕動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矛盾而又復雜。

她甚至開始后悔，自己一時情緒激動，就把心底的事倒了出來。

商夏挑了挑眉，“你還想哭到什么時候？換句話說，哭……有用嗎？”

她的話語很輕，輕的像是一陣風，把陰云吹開，實質暴露出來，人就不得不去面對躲在情緒后面的問題。

“我從高二開始，就開始補習，媽媽給我找的是校內的老師，自從補習以后，我的成績突飛猛進，之后成績一直保持在班上的上游，大家都很高興，大家都夸是老師教得好，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說到這里的時候，唐棠冷冷地微笑著，有幾分無奈，有幾分輕蔑。是對自己的輕蔑。

商夏不作回應，等待她把話繼續說下去。

“我心里清楚，就算是能欺騙所有的人，也欺騙不了我自己，等到真正高考那天，什么都會原形畢露，到時候，毀掉的只會是我自己的人生。”

“所以你沒有再去上補習班，也回來學校這邊住宿了？”

商夏接了一句。

唐棠點頭肯定。

“所以我才那么堅定的認為自己這次的成績一定會慘不忍睹。”

想到自己原本處于上游的成績不知道要落到什么地步上，她就壓力大得無法入睡。

上補習班的費用不便宜，一想到這一年多的補習費打了水漂，愧疚油然而生，怎么都沒有辦法抹去。

商夏微微瞇起了眼，審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問。

“補習班里，究竟是怎么了？”

話都已經講到了這種地步，在心里重壓下，倒不如一吐為快。

“每一次的考試，我都能拿到答案，不只是我一個人，全班的同學都能拿到答案。”

商夏一聽，瞳孔不由地放大了幾分，僅存的些許睡意，頓時消失殆盡。

她不由地想起顧小念，當時她的書包里被查出考試卷子的時候，那可是鬧得滿城風雨，而面前的唐棠，整整拿了一年多的答案，依舊好端端的。

若不是唐棠自己醒悟，這答案，估計她想要就能拿到手。

“怎……怎么會這樣？”

當初顧小念能拿出一整套期末考試的卷子時，她就想過一個問題——這些卷子，是從哪里來的。

現在看來，拿到試卷的可遠不止是顧小念一個。

從未接觸過這樣，如今得知，商夏才發現學校的考試遠比她想象中要黑暗的多。

唐棠見她詫異的表情，只是自然一笑。

“我剛才說了，幫我補習的，是校內的老師。”

商夏頓了幾秒，愣了愣，隨后斷斷續續地開口。

“你的意思是，是校內的老師向你們透露了每次考試的試卷？不可能吧？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敢一次性把答案都給一整個補習班的學生啊。”

“這些只是你以為而已，在補習班里的學生，基本上成績都是數一數二的差，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學習？就算是用了心，那些補習課程大部分時間都在自習，能學到什么？眼下有人給你遞答案，讓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到好成績，換做是你，你會不會要？”

無可救藥的差生，在高中的環境下，承擔著翻倍的壓力。

商夏是好學生，好學生通常都招人喜歡，尤其是老師，監管了和藹可親的老師，突然接觸到灰暗一面，她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半晌，她說了一句話，抬頭望了有點恍惚的唐棠，問道。

“你是哪班的學生？”

按成績分班以后，完全可以通過班別來確定一個人的成績如何。

“五班。”

一班在樓層的第一間教室，五班就在樓層的另一端。

“怎么了？”

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唐棠又開口。

“要不，我來輔導你功課吧？“

唐棠頓了頓，步入正軌高三，無論是誰都是獨善己身，生怕一松懈就被人超越，哪里還有閑心去管別人的事。

“在想什么呢？怕我教不了你啊？”

見她沒有回應，商夏半開玩笑地說。

“不是不是，”唐棠連忙擺手說道，“你輔導我，你就不怕你自己的成績受影響啊？”

高三的學生互相防著還來不及，像商夏這一種，還是少見。

“我心里要沒底，還敢這樣信口開河啊？”

唐棠又沉思了片刻，似乎覺得她說的在理，幾分鐘后，抬起頭來，眼里閃爍著什么。

“那……那就拜托你了。”

她說完，深深地給商夏鞠了一個躬。

“不用那么客氣啦，只是同學之間互幫互助而已，都是同一個寢室的，不用那么客氣。”

突然被人行了大禮，商夏心里有點慌。

唐棠聽著，悻悻地撓了撓腦袋。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商夏似乎又想起了點什么。

“你說。”

“按你這么說，你應該知道，到底是哪個老師泄露答案的吧？”

一聽，唐棠往前走了幾步，背對著她。

她沒有說話。

商夏心里明白，背對著人，便是拒絕的意思。

也對既然那個老師敢做，必然是想好了相應的對策。

她一個學生，就算是知道，又能做什么？

就算真的鼓起勇氣舉報了對方，沒準還把自己給拉下水了。

“好啦，就這么決定了，以后我來輔導你功課，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天亮了，趕緊抓緊時間回去睡一會兒吧。”

商夏笑著打破有些僵的場面，輕推著唐棠往前走。

……

既然拜托人輔導，唐棠也果斷的做出了犧牲。

中午她干脆也不午休了，下課就往一班門口站著。

經過一中午的補習，商夏發現了唐棠的問題。

她雖然很用功，可是基礎卻不扎實，像是一些公式，她要么不記得要么記錯；對知識點的掌握也還不夠，一道題，考的知識點都是相似，換了一種題型，就解不出來了。

這種情況要想提高，恐怕還得慢慢來，不過好就好在，唐棠足夠的勤奮。

商夏給她每天安排好的學習計劃，就算是熬夜，她都會當天完成。

對于這類學生，商夏還是很抱希望的。

商夏回到教室一進門就看見林燃抱著小三高的練習冊往門口走。

“誒，這個……”

作為數學課代表，收發作業，一直都是她的指責。

“剛才你不在，現在我拿過去就好了。”

說完，林燃徑直去了辦公室。

又麻煩了別人一趟，商夏悻悻摸了摸鼻子。

“這次謝謝你了，因為中午在幫一個同學做補習，忙得我差點都忘了收練習冊了。”

見他回來，商夏大概解釋了一遍，其中不忘忽略了部分情節。

比如唐棠躲在廁所哭，比如那個黑心的輔導班，還有那個身份不明的校內老師。

“原來是這樣。”

林燃點頭表示了解。

“你要量力而行。”林燃又補充了一句。“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

實際上，在給唐棠做輔導的時候，商夏確實有想過這件事。

像唐棠這樣的學生應該還有不少，完全可以考慮創辦一個學習小組，到時候，商夏一個人也很難忙得過來。

“那可是你說的！”

商夏眼前一亮。

“嗯。”

唐棠那邊，也有人注意到了什么。

下課時間，有人在唐棠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

隱隱感覺到身邊的身影，唐棠從書堆里抬頭看了一眼。

顧曉一手托著臉，直直的看著唐棠，臉上的笑有點意味深長。

“你干什么呢？”

見是她，唐棠臉色沉了沉

突然被人這么盯著，唐棠覺得瘆人的慌。

“你最近和年紀第一走得很近嘛。”

對方陰陽怪氣地說，聽得人心里不舒服。

“我和誰在走的近，應該不用你來管吧？”

顧曉笑了笑，環視了一眼四周，見人不多，把椅子一搬，貼著唐棠坐在她身邊。

“是，我確實是不能管你和誰好？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好端端的，你怎么硬是不去上補習班了呢？該不會是，你請全級第一給你補習了，所以才不去的？商夏每天午休這么幫你，你得交多少錢？”

她低聲問。

唐棠一聽，眉一擰。

只是午休輔導這么一件小事，沒想到對方已經了解的一清二楚，這樣看來，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留意多久了。

“這人不關你的事，你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

被人貼著質問，唐棠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行行行，我管不著你的事。”

感覺到唐棠充滿怒意的眼神，顧曉這才不情愿的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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