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戚早上起來，發現昨晚上下了雪。
自家院子里，瓦上都有一層薄雪，望向山，山上的樹也落了雪，四處一片白。
藥山村所處的地方偏南，雖然每年冬季都會下雪，但不會堆積得特別厚，但天氣依然很冷，特別是雪后化雪的日子。
她翻出之前奶奶給她縫制的皮襖和皮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后開始燒火做飯。
她去菜地里找菜的時候遇到了隔壁張家嬸嬸。
張嬸嬸是個愛閑談的人，和村中其它男男女女一樣，遇到人總喜歡聊聊誰家長短。
但是張嬸嬸也是個熱心腸，可憐花戚和奶奶一個老婦一個小孩，總是照顧些她們，家中男人打獵回來總是分她們一點肉。
花戚帶著笑，乖巧地叫了一聲“張嬸嬸。”
張嬸嬸答應下來，笑著說：“天真冷啊，阿喜，你奶奶好些沒有？”
“還是咳嗽，可能要個半把月才能好全。”花戚壓下心中那點傷感，給張嬸嬸說了個大概。
“阿喜啊，你別說嬸嬸我說話難聽，你奶奶年紀也大了，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還是盡早考慮后事吧。”張嬸嬸拔了一顆白菜，把黃葉去了，也不怕水冷，從井中打了一桶干凈的水就洗了起來，一邊洗一邊說。
“倒是你之前聽說沒有，有個人找到了一顆人參，有幾百年的年頭了，都成精了嘞，見人來挖就跑。那挖人參的人追了好久，好不容易用紅線栓住了才挖出來。
“后來賣給了鎮里宋老爺，得了五百兩銀子。宋老爺家的那個老頭子病得都起不來床了，吃了那人參病就好了。我之前去鎮上賣東西，聽宋老爺家的小順子說，宋老太爺不僅病好了，還延年益壽，現在還紅光滿面的，可精神了。”
花戚一直聽著，若有所思地修掉自己拔起來的白菜的黃葉，然后打了聲招呼回家了。
花戚怕冷，沒敢像張嬸嬸一樣用井水洗菜，而是用提前燒好的熱水來洗菜。
她一面洗一面想剛剛張嬸嬸的話。
張嬸嬸倒是給她提了一個醒。之前確實聽說有個人挖到一顆人參，看起來年頭很久了，個頭很大。
后來賣給了宋家老爺給他家老太爺治病，而宋老太爺吃了人參果真就好了。
宋老太爺病好了是真，但延年益壽就不知道真假了，畢竟人們聊閑話總喜歡添油加醋，有時候一件事傳著傳著就越發神乎其神。
而至于那人參到底有沒有成精，她不知道，也不太信。
不過確實可以去藥山里的黑土崖那里看看，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人參。
雖然不奢望人參能讓奶奶延年益壽，長命百歲，但之前還可以補補身體，讓奶奶好得快些，多些時日。
下定主意，她手腳也快了一些，馬上做好了飯。
畢竟已經決定好進山找藥，還是早些為好，花戚打算趁著今天還早，就今天進山，畢竟奶奶得身體確實一天比一天弱，她不敢耽擱，能早一天是一天。
“奶奶，趁著還有雪，我想今天去山里找些藥，像雪見草這些，正好可以給你止止咳嗽。我保證，不忘深處走，天黑之前就回來。”
吃飯時，花戚提起了進山找藥的事，但怕奶奶擔心，并沒有說要去黑土崖找人參。
但奶奶還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去，到處都是雪，就怕你不小心跌倒了，滑在溝里坑里，自己一個人起不來。而且看天陰沉成那樣，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又下雪，下雪了進山會迷路的，阿喜，后面天晴朗開了再去吧。”
“沒事的，奶奶，我會注意的，而且天看著不是像下雪的樣子，實在是下雪，我早些回來，別擔心，奶奶。”花戚保證道。
剛不容易勸服奶奶，吃完飯，她準備好上山挖藥要用到的鋤頭，鐮刀和背簍，還有火折子。
想了想又拿了一根長長的紅繩，畢竟萬一真有成精了會跑的人參精呢。
出門前，她和奶奶交代：“奶奶，我就上山一趟，你別擔心，別在像昨天一樣在門口等我，怕冷到。”
又特意和張嬸嬸打了聲招呼，張嬸嬸由于下雪，有些冷，加上沒有什么農活，就在家里閑著。
花戚讓她留意一下奶奶，張嬸嬸答應了下來，索性搬了一個自家的凳子到她家，陪奶奶說話。
花戚放心地背好背簍，她從家出來就是上山的小道，小道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才上去咯吱咯吱的，倒也不難走。
想著黑土崖離村子有些距離，她腳步快了著，加上經常來山里采藥，對山里的環境熟悉，她大約兩個時辰才到了黑土崖。
黑土崖算是在藥山深處，叢林茂密，環境陰濕，崖壁雖然不至于垂直入天，倒也很陡峭，人在上面很難行走，要攀著樹木藤條才能走動。
這里的土壤堆積了很多腐葉，變得很肥沃，幾乎是黑色的，所以得了個名字叫黑土崖。
雖然這里環境適宜很多草藥生長，但畢竟有毒的蟲蛇多，加上崖壁陡峭，山里其它地方也有很多草藥，所以沒有太多人來這里冒險采藥。
花戚卻喜歡來這里，畢竟她不怕蟲蛇，而且能找到很多藥。
奶奶家世代生活在這里，代代上山采藥，總要和蟲蛇打招呼，日子久了就琢磨出一個自家的土方法，用七葉蓮和雄黃磨成粉，隨身帶著，那些蛇蟲就不敢接近。
在黑土崖上走確實很困難，加上落了一點雪，有些濕滑，花戚走得很小心。
黑土崖靠她來的方向的一些區域她之前就找過藥，所以這次她直接往沒有如果的地方找，看能不能找到人參。
她小心翼翼地攀著樹木藤條，緩慢地往前移動，一路上仔細地辨別著值得采的藥。
不一會兒背簍里多了好些值得采的藥，她卻一只人參都沒有見到。
她有些失望，但估摸了一下時辰，為了能在天黑之前到家，她不得不回去了。
花戚這時踩在一棵斜著向上生長的樹干上，小心翼翼地往回轉身，打算原路返回。
樹干不太粗，加上雪后濕滑，她一下踩滑了，一下落了空。
所幸周圍樹木藤條多，加上崖壁不算特別陡峭，她用手里的鋤頭給自己做緩沖，最終她掛在一棵手腕粗的藤條上。
說實話，剛剛突然的下墜落空嚇了她一跳，這會兒好不容易停住，她的雙臂由于慣性被扯的生痛。
她艱難地給自己找了個落腳點，在腳落在實處，不在懸空的那一瞬間，她終于松了一口氣，趴在崖壁上。
雙臂的痛楚加上剛剛忽然落空的驚嚇讓她現在感到一陣失力，她喘著氣，額頭全是冷汗，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
正在她觀察四周，琢磨著怎么上去的氣候，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左上方有一棵人參。
雖然在冬季，但這棵人參的葉子并沒有枯萎掉落，雖然葉子的邊緣有些枯黃，但全都在。
人參的葉子是輪生葉序，仔細看，一輪有六片葉子，從上到下有五輪，葉子邊緣呈鋸齒狀。
葉子上方，頂著一簇鮮紅色的果實，果實是扁圓形的。
聽說人參要三四年才會新長一張葉子，那樣推算的話，這棵人參有三十張葉子，那么它至少有了百年的年頭。
她小心翼翼地湊近些看，卻發現一條手腕粗的黑蛇在人參旁盤著，頭昂著，金黃色的眼睛緊盯著她，蛇信子不斷從嘴里吐出，發出駭人的嘶嘶聲。
黑蛇沒有被她身上所帶的七葉蓮和雄黃嚇退，雖然它忌憚地看著花戚，但花戚知道，若她在上前一步，那蛇一定會撲上來狠狠咬他一口。
現在返回？花戚心里剛有這個想法，她就駁回了。
這棵人參能被黑蛇看守，多半不是什么平常人參。
況且好不容易遇到一棵百年人參，真有可能給奶奶延年益壽，她不甘心放棄。
花戚從背簍把鐮刀拿出來，動作緩慢地讓自己在崖壁上站牢，保證自己既能做出大動作，又不至于踩滑。
她緊盯著黑蛇，黑蛇也緊盯著她。黑蛇有些躁動不安，又忌憚她的存在，嘶嘶的威脅聲越發的大了起來。
花戚的心因為緊張狂跳起來，她感覺耳朵里也充斥著自己的心跳聲。
可越發這樣，她頭腦卻越發的冷靜，現在她的眼中只有黑蛇。
她屏息凝視，把手里的鋤頭伸向前去，試探黑蛇。
果然，黑蛇一驚，一下撲上前咬住了鋤頭。
而花戚在黑蛇咬上來的一瞬間，手里的鐮刀揮舞了出去，狠狠砍向黑蛇的七寸。
黑蛇被攔腰砍斷，而因為它的牙齒在鐵質的鋤頭上咬不牢，被鐮刀的力度一帶，頭被扯了下來，落在了地上，和剩下的身子一起在地上劇烈地扭動著。
花戚松了一口氣，心中浮上后怕，她喘著氣，打算等黑蛇死透了再上前挖人參。
但地上的蛇頭卻扭動著到了她的腳邊，彈了起來，直奔著她的腿，想給她的腿來一口，來個同歸于盡，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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