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夢與幻
你問雨霖鈴擔不擔心阿瑞斯和他秋后算賬。
她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她的身體此時還在警署總部大樓里。阿比和艾爾文正守在她旁邊看護。
阿瑞斯就這樣被紅色絲線拽著往未知的黑暗里拖行,他現在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眼前的幾乎要與這片黑暗融為一體的琳琳和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紅色絲線,便再也看不見任何的事物,聽見任何的聲音。
他不知道自己將會被帶向何處。琳琳也像是又恢復到了夢游狀態機械性的往前行走,一路上一言不發。他不知道這種狀態要持續多久,這難道又是他做的另外一場噩夢?
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助感在他心底蔓延,時間的概念也開始變得模糊。
而時間倒回到雨霖鈴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莫名的又陷入了在D3-68星球上,最后一次外出任務時的,威懾過厄爾斯后的那種狀態。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扛過去,在徹底失去意識前,雨霖鈴向外界求助成功了。
不知沉睡了多久,雨霖鈴意識終于從無邊的黑暗中脫離,重新回歸自己的身體。
猛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現在正躺在一個架構較為簡約的醫療艙中。
一直在旁看護的阿比和艾爾文見到雨霖鈴醒過來,急忙將她扶出醫療艙。
雨霖鈴環視四周,略微思量一下,還是選擇探出異能絲線在墻壁內游走,侵占了這個空間內所有的監控設備。
艾爾文站在正前方注視著琳琳的眼睛,觀察他是否出現瞳顫,判斷他腦內炎癥是否已經被治愈。
阿比表情十分嚴肅,壓低聲音向琳琳提問:“你現在感覺如何,能正常對話嗎?”
雨霖鈴也學著阿比的表情壓低聲音回復:“可以,我覺得我的狀態沒有問題。”
阿比眉頭一皺,咂牙花吐槽道:“嘖,你這小崽子!干嘛學我!”
雨霖鈴抬起頭一臉古怪的看著阿比說:“是你先悄咪咪的問我,我還以為你在防備誰呢,打算配合一下你。”
艾爾文不耐煩插入打斷他倆:“欸!欸!行了你們倆,別貧了。既然琳琳恢復了,那就趕緊帶他離開這里!”
琳琳有些意外,她還不知道阿比和艾爾文已經被影響,失去了一段記憶:
“你們手腳這么快?就已經把蟲救出來了?”
艾爾文呼吸一窒,沉聲問琳琳:“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們出于需要,找我打配合我才在這里的嗎?”這下輪到雨霖鈴驚訝了。‘不會這么狗血吧?當古早言情小說呢?角色出門就出事故失憶了?’
阿比聽到雨霖鈴這么說,嚇了一大跳,他豎起眉毛呵斥雨霖鈴:“慎言!我們此次送你來警署是因為當時突發事故,蟲手不夠,我們是出于好意,特地伸出援手。”
雨霖鈴摸不準阿比和艾爾文的態度轉變原因。難道現在他們正在被監視?阿瑞斯那頭出事了?
雨霖鈴試探性的提問:“那,你們的長官回來了嗎?”
阿比眼里充滿了疑惑:“你問的是哪個長官?”
雨霖鈴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阿比和艾爾文可能出現了和她一樣的記憶空白,心跳微微加速,謹慎的開口詢問艾爾文:“你們一直是兩個蟲行動?”
艾爾文對阿比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去看守大門,自己來和面前的亞雌琳琳對話。
阿比從戰術背心上抽出一根金屬棍。這是根高能屏蔽器,打開后以屏蔽器為中心半徑5米的立體球型空間將成為信號真空地帶。他將屏蔽器放在原地,起身走到門口。
艾爾文看到阿比放下高能屏蔽器后才開口詢問:“你到底想說什么?我們大部隊一同出來執行任務,后面分成小隊,就我和阿比兩個成員。”
雨霖鈴的神情嚴肅,眉宇間緊鎖著,她斟酌著詢問艾爾文:“你還記得是誰率領你們這支隊伍入境?后來又是誰給你們分的隊伍嗎?”
艾爾文表情不變,但他的瞳孔還是忍不住略微放大。
他沒有立即回答雨霖鈴的問題。
他的記憶不斷的告訴他:是的,他們這批隊伍就是沒有指揮官帶隊,直接向塞拉德·亞里斯少將申請,獲得批準后才入境的。
但艾爾文從軍校學得的知識和入伍多年的行軍常識都告訴他:不可能,沒有一個指揮官帶隊,他們不可能以一個全員平級的隊伍入境星球執行任務。
記憶里還有一些地方也發現了一些細微的異常,這些異常雖然微不足道,但卻足以讓他心生疑竇。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艾爾文轉頭看向門口的阿比 ,阿比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雨霖鈴和艾爾文。
顯然,他們兩個被未知存在影響了,記憶出現嚴重錯誤。
雨霖鈴感到一陣頭疼,她暗暗的想:“麻煩了,到底是什么條件觸發了這種記憶錯亂的現象,為什么這次我沒有受影響?還是說受影響的只有阿比和艾爾文兩蟲?”
艾爾文猶豫了好一會,還是開口詢問:“我們這次邀請你進入警署接應,到底要做的是什么?”
雨霖鈴:“撈蟲。一個是星球醫療行政中心今日的值班主任,叫菲碧的Ⅱ型亞雌 。另外一個是我的主治醫師,一個叫帕帕拉杜的亞雌。他們手上有關于此次污染事件的關鍵信息。 ”
艾爾文聽后默默的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問:“我們軍用終端在哪里?”
雨霖鈴:“來時我們推測終端可能是污染傳播的介質,為了以防萬一,你們主動將它摘下,現在放在你們軍用車內,專門保存備份存儲盤的安全箱里。”
阿比聽到后馬上離開了房間,前往警署大樓停車場內。不多時他就回來了,對艾爾文說:“是的,他說得沒錯。”
雨霖鈴將他們兩個的小動作看在眼里,覺得他們兩個要是一直維持這樣狀態,關鍵信息想不起來,那接下來的一切都將變得非常麻煩。
她決定另尋出路,但在此之前要弄明白自己剛剛的狀態是怎么回事。
雨霖鈴邊黑進醫療艙系統查詢治療記錄,邊問艾爾文:“我想問下,我剛剛是怎么了?”
【患者:亞雌 琳琳 腦部區域出現炎癥反應 持續供能物質無法自行分泌,供氧不足……】
“我們趕到時,你的血糖血氧掉得很厲害,已經瀕臨休克。醫療監控說你腦部疑似出現炎癥,并且腦部能量供應不足。”
雨霖鈴聽明白了。
剛剛可能是什么因素刺激到了污染爆發,通過各種介質進行傳播。
剛好雨霖鈴的異能絲線正在警署墻壁內的“監視”和“監聽”,對外界的一切信息呈開放狀態。
路過的污染正好順著她的異能絲線往她精神海里爬,她的異能防火墻啟動,超負荷運轉進行抵抗,這一下直接把她大腦cpu干燒了。
想到這一環,雨霖鈴心里忍不住吐槽:“阿比和艾爾文也太倒霉了吧,明明把終端都取下來了,怎么還會受影響?不對,說到底,我也沒有弄清楚這個污染到底是什么,很難說傳播還有多少種的方式?”
他們這次遺忘的是和阿瑞斯相關聯的一切記憶。既然現在能明確的是,阿瑞斯為這一次污染的觸發條件之一,得確定他的實際情況才能做出判斷。
雨霖鈴對艾爾文說:“麻煩你們關閉一下屏蔽裝置,我覺得我現在的狀態還需要進醫療艙進行一次快速診療,治療整個過程大概1星分。能否拜托你們在旁看護?”
艾爾文沉吟一會,還是點頭答應了雨霖鈴的請求。畢竟現在只有琳琳的記憶沒有受影響的,后續各項事務的推進還需要他的協助。
阿比上前收回屏蔽裝置,雨霖鈴用智能手環查看了一下行政區警署大樓和醫療行政中心的路線,確定兩者之間直線距離沒有超過2公里后,直接躺進了醫療艙。
她直接在醫療艙系統里給自己設定了一套搶救方案。雨霖鈴估計現在的阿瑞斯估計已經身陷危險之中,她打算搏一把,看看能不能在自己的極限內找到阿瑞斯。
現在的情況,必須找到阿瑞斯才能實現破局。
醫療艙啟動后,雨霖鈴直接壓榨全部的異能,向醫療行政中心急速前進。紅色絲線剛到達醫療行政中心大門前,雨霖鈴就感受到了一陣陣的壓力。有一個恐怖異常的能量場將這個建筑物包圍了。
雨霖鈴剛嘗試攻破這個能量場,暈眩感就鋪天蓋地的朝她襲來,醫療艙檢測到她的異常,迅速執行搶救方案。
醫療艙迅速伸出幾十根金屬軟管接入雨霖鈴的身體,各種藥劑直接由微型醫療儀器搭載輸入雨霖鈴體內,給她持續供能。現在雨霖鈴的體液循環已經由醫療艙全權接管,她大腦正在以平時百倍的速率耗能。
接下來就是一場與時間的競速賽!
在攻破能量場的同時,雨霖鈴的意識沉入了一個虛無的空間。
伊始就是一片黑暗,像沒有加載好的視頻,既無音效也沒有畫面出現。
雨霖鈴試探性的在這片黑暗中往前“走”了幾步,面前的景象就變成了一個充滿著濃厚奢華氣氛的場所。
在精心計算好的燈光映照下,大廳的每個角落的裝飾物都閃爍著璀璨奪目的光芒,將每一寸空間都渲染得如夢如幻。
宴會廳的天花板上,精致的金色雕花和無數繁多閃耀的寶石嵌滿整個穹頂,它們在光線的照耀下閃爍著炫目的光輝,仿佛是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給人以無盡的震撼。
每一面墻壁上,都掛著精美的壁畫,每一幅都講述著擁有這個奢華場所的家族的輝煌歷史,讓人感受到獨屬于大貴族的深厚文化底蘊。
宴會廳的中心,是一張巨大的圓形餐桌,上面擺放的不是各式各樣的美食和美酒,而是一個柔軟的天鵝絨厚墊,墊子中心好像曾經放過一個鴕鳥蛋大的球體,被壓出了一個印痕。
看得出這個宴會廳的容客量應有上百。但雨霖鈴來到時,這里面空空蕩蕩,只有阿瑞斯一個蟲身著華麗的禮服站在宴會廳中間的圓桌前。
也不知道阿瑞斯剛剛是在做什么,持續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現在才注意到她的靠近,正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
雨霖鈴看到眼前的這個場景,立即想起了那個與快被071融合成功的雌蟲,這片空間給雨霖鈴的感覺像極了當時的那個奇異夢境,那個陰暗詭譎的森林。
她馬上就反應過來,自己在攻破外層能量場后,應該是直接進入了阿瑞斯的精神世界,或者說是他的夢中。
雨霖鈴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意識進入他人的精神世界的規律。
但她本能的知道,她能進入的精神世界有一個統一的共性,那就是精神世界的主人正因為各種原因被困住,無法靠自己脫困。
阿瑞斯現在精神世界,按照蟲族的說法是精神海,主導權被外部入侵勢力占據。
于是雨霖鈴開始試著用能力侵蝕困住阿瑞斯的這個空間。就像她當初在森林小屋前,用009能力侵蝕爬滿墻壁的樹藤一樣。
但在侵蝕過程中她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阿瑞斯身處這個幻境就是外力制造出來困住阿瑞斯的。
但阿瑞斯本人愿意留駐于此的念頭太強烈了,竟然反過來幫助了外部入侵者抵抗雨霖鈴。
雨霖鈴忍不住臉上露出一陣愕然 !
啊?陛下何故叛國啊?
雨霖鈴開始頭腦風暴,想要找出一個完美的方法,將阿瑞斯與這個入侵者的聯系斷掉,還要保證在她意識回歸身體前,能夠一直維持住阿瑞斯意識的獨立,保證他意識與幻境保持完美的切割。而且這一次,雨霖鈴覺得自己在這里應該待不了太久……
“冷靜,琳琳,你剛剛應該是在一場幻境中。”
雨霖鈴聽到阿瑞斯這樣說,估計阿瑞斯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自身的問題。再放任阿瑞斯的意識讓他沉淪下去,恐怕他真的會永久迷失在這個幻境里。
于是她打算用強硬手段將阿瑞斯的主體意識和自己的精神海相連,直接把他和夢境切割,強行帶出幻境。
“……我知道了。”
做好決定,雨霖鈴直接走向了阿瑞斯。
“你想做什么?” 阿瑞斯那張精致過頭的臉上頓時露出驚恐的神色,臉色蒼白,眼角還有些發紅。
雨霖鈴突然想到,剛剛看到宴會廳時,阿瑞斯那副神色,分明就是自己上學時經常見到的,每晚潛入宿舍樓下小樹林里的懷春青少年。
‘媽耶,該不會他真的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夢,才對這個幻境這么戀戀不舍的吧?’
那她的闖入,難不成就像校園愛情劇里,那種在主角即將發生不可描述之事時,突然殺進來棒打鴛鴦的風紀委員吧?
雨霖鈴在這種嚴肅的場合,被阿瑞斯這架勢和自己突如其來的腦洞逗樂了,挑了挑眉頭,忍不住笑著說:
“拉你回現實啊,難道我來得不是時候,你正在做什么不想醒來的美夢?”
被拖行了不知道多久后,阿瑞斯突然看到一束光從前方打來,亮照了無邊的黑暗世界。
他們前面竟然出現了一扇由光凝成的小門!
一直維持夢游狀態的琳琳也終于停下了他前進的腳步。阿瑞斯看到琳琳轉回身蹲下來,將倒在地面上的自己扶坐起來。
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好像是一個沒有加載情感插件的機械蟲,正在完成[正對阿瑞斯眼睛交流]的指令。
接著阿瑞斯聽到他用那種平淡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聲音對自己說:
“你從這扇門走出去,噩夢就會結束。”
說罷,將束縛在他身上的紅色絲線解開。
阿瑞斯渾身無力,踉踉蹌蹌的從地面站起來,他有很多問題想問琳琳,卻見對方的身影開始模糊消散,最終歸于黑暗。
琳琳的身影消失后,阿瑞斯立刻覺察到了這片黑暗里,潛藏著一個恐怖的存在。
它正向自己所在方向追來,時刻準備沖破黑暗張開大口將自己吞噬掉。
眼下無路可逃,于是阿瑞斯咬牙直接沖進光門里。
通過光門一剎那,阿瑞斯就醒了過來,接著燦爛的恒星光灑在他的臉上!
對于突然出現的強烈的光線感到陌生和不適,讓他不禁閉上了眼睛。抬手擋住眉眼,緩緩地睜開眼睛。
從指縫中查外面的世界,感受到恒星光照在皮膚上的溫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走出了醫療行政中心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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