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我們二人，穆老爺子的神色微微一變，露出了些許復(fù)雜的眼神。
老吳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怔了一下，然后很大方地打了聲招呼：“喲，穆爺也在這兒啊，這是和您夫人一起來燒香還愿啦？”
穆老爺子沒有回答老吳的問題，反倒一雙眼睛直瞅我。
被他一直這么盯著，讓我周身不舒坦。
過了一會兒，穆老爺子扭頭兒對身邊的那女子輕聲說了一句：“你先去車?yán)锏任摇！?br />那女子輕輕“哦”了一聲，扭動著水蛇腰緩步離開了。
他則走到了我們二人面前：“兩位，找個地方聊聊？”
關(guān)于這老頭兒，我也覺得有些事必須搞清楚才行，于是點了一下頭，算是答應(yīng)了。
在雍和宮旁邊的一家民營小飯館，服務(wù)員端上來了三大碗鹵煮。
老吳看看這碗熱氣騰騰的鹵煮，又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
這家小飯館不算干凈，桌椅板凳還附著一層烏黑的油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臟器味兒，老讓人覺得大腸沒洗干凈。
老吳笑道：“穆老爺子，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這旮和您身份不符啊，咱們怎么也去個像樣兒點兒的地方啊。”
穆老爺子倒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說了三個字：“習(xí)慣了。那一年我離開北京的時候，就是和一位老朋友在這兒吃的鹵煮。”
許是見我沒說話，他對我說道：“嘗嘗吧，味道不錯。”
我夾了一筷子進(jìn)嘴里，什么味兒，也嘗不出來了。腦子里凈想著亂七八糟的，哪有心情吃東西？
而穆老爺子沒有在意，低頭吃著鹵煮，也一句話不說。仿佛我們只是面對面拼桌的陌生人。
最后老吳忍不住了：“穆爺，受累打聽一下，您到底是做什么買賣的呀？”
穆老爺子抬起頭來，花白的眉毛輕輕聳動著。
“您別誤會，我們哥兒倆窮怕了，想跟您取取經(jīng)，看看這年頭能干點兒啥。”
穆老爺子顯然有一個舒口氣的輕微動作，他說道：“什么掙錢就干什么，現(xiàn)在條件好了，不像以前，只要你們肯努力，還是能掙著錢的。前幾天你們倆不就從我這兒掙走了一筆嗎？”
老吳一拍桌子：“嘿，那得說是您穆爺敞亮呀，實在人！”
我此時問道：“穆爺，有句不當(dāng)問的。自古做生意的都講求一個利字，為什么您要給我們加一手？”
穆老爺子緩緩抬起頭來，他看了我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昨天，瘦猴兒在我們門口探頭探腦的，我把他罵走了。這是你讓他這么干的，對不對？”
我一愣，難道瘦猴兒這小子把我們供出來了？
誰知，穆老爺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很快就說道：“你別誤會，這是我猜出來的。瘦猴兒這個人，你們也知道的，精于算計，但是又很講義氣。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會把他怎么樣。做生意，有一句俗語，叫無利不起早。”
老吳拼命點頭：“對對對，我也算半個生意人，這話一點兒都沒錯。”
我聽出了穆老爺子的話外之音。
他忽然悄聲說道：“那東西來路不正，想必你們兩個也不是一般人吧？”
我一愣，難道被他這雙老花眼瞧出來了？仔細(xì)一想，穆老爺子久浸古玩這一行。就連瘦猴兒都能瞧出那塊古玉是從古墓里帶出來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聽穆老爺子接著說道：“我之所以多給你們錢，就是想著以后如果有需要你們的地方，你們好為我辦事。”
老吳一拍桌子：“沒說的，穆爺，您一句話，我們哥兒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死胖子，對方的來路都還沒有摸清楚呢，一句話就把他給收買了。難道他將來讓我們殺人放火，我們也得聽嗎？
我心想，話雖這么說，但我總覺得這位穆老爺子高深莫測，話里話外似乎透露著更深一層的含義。
我不動聲色地說道：“穆爺，您真是高看我們倆了。其實我們只是在東北打獵的普通人，估計也幫不上您什么。”
“呵呵，”穆老爺子笑了兩聲，“很好，年輕人懂得謙虛，和以前不一樣了。”
什么叫和以前不一樣了，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繼續(xù)問他，但卻被老吳打斷了。
雖然我們算是發(fā)了一筆橫財，但貪心不足的老吳并不知足，當(dāng)即詢問起了穆老爺子發(fā)家的經(jīng)歷。
這一點，他倒沒有隱瞞，說自己以前扛過槍，上過戰(zhàn)場。后來退下來，也嘗試著做點兒小買賣。開了個書店，賠了個底兒掉，又去倒騰水果，也賠了。
三下兩下將自己的家底兒敗光，后來認(rèn)識了一位貴人，這才轉(zhuǎn)了運。
老吳想問清楚那位貴人是什么人，和穆老爺子啥關(guān)系。
穆老爺子卻笑著搖搖頭，什么都不肯說了。
看似他說了些什么，可是仔細(xì)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說。
鹵煮吃完，穆老爺子就上車離開了。
老吳看著消失在遠(yuǎn)處的汽車，站在小飯館門口直撇嘴：“這老頭兒不懂事啊，也不說送咱們哥們兒一程。”
我嘆了口氣，沒說什么，雙手插著兜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老吳追上來：“老烈，這下你也不用畫魂兒了。這老頭兒多給咱們一萬，是想讓咱們給他辦事。你覺得咋樣？”
“啥咋樣？”
“給穆老頭兒辦事呀！這不比你當(dāng)個護(hù)林員強(qiáng)？你算算啊，這事還沒辦呢，咱們先拿一萬。要是辦成了呢？咱們哥們兒就能在黃石屯橫著走了。不對，哪怕是大興安嶺，哪怕是東三省，那都攔不住咱了。”
“你小子別太得意忘形了，第一，穆老爺子讓咱們辦什么事，他還沒說呢，萬一讓咱們倆去刺殺美國總統(tǒng)，你也干？第二，就算他再有錢，也不至于事還沒辦，先給一萬吧？第三，辦什么事值得給這么多的？”
老吳愣住了，想了好一會兒：“也是啊，你說咱們倆就是無名小卒，啥時候值這么多錢了？”
“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剛才走的時候，他也沒留個電話電報啥的，以后怎么找咱？依我看，所謂的找我們辦事，只是一個借口，故意拿來搪塞我們的。”
老吳如夢方醒：“你說得對啊，我咋沒想到呢？他娘的，我還以為這老狐貍挺痛快的，誰知道還有這一手。老烈，你說接下來咋整？”
“先去看看瘦猴兒吧。”我尋思，瘦猴兒我們雖然認(rèn)識不久，但是將來少不得打交道。
而且是因為我，他才去了穆老爺子家偵查，還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何況他既然出現(xiàn)在那里，就證明他說到做到，答應(yīng)我的事都去辦了。
老吳也急于拿到那筆錢，于情于理，我們都要去看看他。
本來想著先打電話聯(lián)系一下，但在附近沒找到一部電話，只好先買了些水果，不打招呼直接去了。
我們憑著記憶找到了那個四合院，進(jìn)了院子里卻發(fā)現(xiàn)瘦猴兒的房門緊鎖。
老吳站在窗外，雙手搭在腦門兒上，透過玻璃使勁往里瞅：“老烈，這里面也沒人呀？”
廢話，門都鎖了，哪兒來的人？我心里埋怨著老吳腦子蠢，想把水果給他放在門口，又怕鄰居們拿走。雖然不值錢，但好歹也是我們哥兒倆對瘦猴兒的一點兒意思。
“嘿，嘛呢？”
我們身后響起了一個聲音，回頭望去，正是瘦猴兒。
瘦猴兒見到了我們二人，喜上眉梢：“哎喲，原來是您二位啊。這話怎么說的，我還以為來偷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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