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份回憶：防線

        庫德蘭·蠻錘沒有留下來，畢竟他是蠻錘矮人的指揮官，要負責帶領其他的獅鷲騎士進行后續的戰斗。

        但他在詢問過手下的獅鷲騎士們后，將一群自愿留下來幫助奎爾薩拉斯的獅鷲騎士的指揮權交給了我。

        就這樣，我與希爾瓦娜斯集合了愿意留下來保衛奎爾薩拉斯的游俠，和一部分自愿留下來幫助奎爾薩拉斯的矮人，展開了奎爾薩拉斯的保衛戰役。

        或者說，是保護救助戰役？

        畢竟，我從來沒有想過，直接帶著這點兵力去跟那群綠皮畜生拼個你死我活。

        我是一個精于算計的執政官，絕不會拿著自己的短處去碰敵方長處。

        在我看來先將那些反應不及的奎爾薩拉斯子民救出來，再去銀月城集結所有的奎爾薩拉斯衛隊一舉消滅奎爾薩拉斯境內的獸人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會帶領龍鷹騎士與獅鷲騎士發揮機動性的優勢，救助在銀月城外的奎爾薩拉斯民眾，而游俠們則需要在第一線為我們拖延更長的時間。

        我向在場的所有游俠宣布了撤銷奧蕾莉亞一切職務的決定，并將游俠部隊的指揮權與游俠將軍的稱號授予了希爾瓦娜斯。

        接著，我又指派了四名法師，讓其中的三名分別前往藍龍聚集地、辛·薩拉斯、達拉然，向亞雷戈斯與艾薩拉女王求援，向凱爾薩斯說明情況讓他盡快帶領法師部隊趕回奎爾薩拉斯，一位回銀月城，讓爸爸提前進行部署，做好傷員救治工作。

        在做完了我所能想到所能做到的一切后，我帶著龍鷹騎士與獅鷲騎士開始了搜救行動。

        搜救隊也被分成了幾部分，控制能力更強也更為靈活的龍鷹騎士輪流在空中吸引紅龍的注意力，不需要吸引巨龍注意力的龍鷹騎士負責搜索，發現傷員、平民時發送信號，由獅鷲騎士負責將搜尋到的非戰斗人員運送至銀月城。

        我只分配了任務，并沒有去指揮他們的具體行動。

        其一，是因為我沒有擔任指揮官的經驗，與其由我這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執政官來強行指揮，不如只發布任務，至于任務細節，就讓這些經驗豐富的戰士們自己掌握。

        其二，則是……

        則是我的私心……

        我想要先去風行者之塔，救援希爾瓦娜斯的親族……

        我至今也非常的慶幸，即便是在那樣的條件下，我心急火燎的想盡辦法，想要保障希爾瓦娜斯親族的安全，卻還能夠保有理智，讓我把握住了底線，沒有越界。

        因為親疏關系，因為私心，我想更優先的去救援希爾瓦娜斯的親族。

        這是不對的。

        我沒有資格帶領背負著救援任務的部隊去風行者之塔，讓他們優先救援風行者們。

        所有奎爾薩拉斯的民眾都是我的同胞，他們平等的享有活下去的權力。

        我決不能夠因為我的私心，做出那種剝奪他們生還可能的決定。

        在確定了龍鷹騎士與獅鷲騎士按照我的部署，確實能夠順利執行救援任務后，我就與他們分開了。

        去往風行者之塔的路上也頗為坎坷，天上有紅龍，林中有阿曼尼巨魔和那些跟阿曼尼巨魔一樣長著綠皮的怪物，希瑞和我身上衣物的顏色又實在顯眼，自然而然的我們吸引了很大一部分的敵軍注意力，遭到了圍攻，期間好幾次，我差點就被從希瑞背上打了下來，為了應對這種局面，我也只好頻繁使用非常消耗魔力的魔法解圍，還不到風行者之塔，就已經用掉了數瓶可以快速恢復魔力藥劑。

        也許是因為短時間內使用了太多藥劑，我的身體也開始出現了副作用，頭暈、視線無法集中、反胃惡心、四肢無力……

        當時，我滿心滿眼都是快速趕到風行者之塔，確認希爾瓦娜斯親族的情況，并護送他們前往銀月城，沒有精力顧及到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這也給我……給里拉斯，留下了血的教訓。

        我趕到風行者之塔時，黎蕾薩將軍正組織在家休息的風行者們，反擊來犯的阿曼尼巨魔聯軍。

        “不能后退，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里！”

        “曾經，阿曼尼巨魔來勢洶洶大舉進攻奎爾薩拉斯，想要將奎爾多雷趕出奎爾薩拉斯時，我們的祖先塔拉納斯輔佐達斯雷瑪陛下擊退了阿曼尼巨魔的進攻，以手中弓箭捍衛住了奎爾薩拉斯的安全，捍衛了銀月城的安全！”

        “我們是塔拉納斯的子嗣，我們繼承了風行者這一滿載榮譽的姓氏”

        “我們繼承了塔拉納斯的弓術，繼承了塔拉納斯的意志，繼承了塔拉納斯職務，也繼承了保衛奎爾薩拉斯的責任”

        “我以我是一位風行者而自豪…”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我們要對得起自己的姓氏，對得起同胞們的信任”

        “但凡還有一位風行者游俠活著，就不能讓這群巨魔聯軍再進一步！”

        “慷慨就義在今朝！”

        黎蕾薩嗓音嘹亮的激勵著剩余的風行者們。

        她和她身后的風行者游俠們大多都只穿著破破爛爛的日常著裝，估計是戰事來的突然，在家休息的風行者們沒來得及換上戰甲，因為長裙長袍會阻礙行動，就直接將衣服撕成了不影響行動的尺寸。

        黎蕾薩的身后，不止有游俠，還有風行者的家眷，以及里拉斯這種接受了一部分訓練但還未通過考核成為正式游俠的風行者。

        我招呼著他們撤退，并向天空發送了信號，找獅鷲騎士來載他們回銀月城。

        那時，希瑞的力量遠遠不及現在，個頭也不大，載不了幾個成年體型的奎爾多雷。

        我的力量也遠遠不及現在……

        如果是現在遇到這種情況，我連吟唱都不需要，直接使用群體傳送術，揮揮手就能將他們一起傳送回銀月城，也就不會發生后來的事情了……

        黎蕾薩將軍看到了我，招呼著我將那些非正式戰斗人員的風行者們送走。

        里拉斯覺得自己多少還算個戰斗力要求留下幫忙，老師也執意要留下陪伴自己的妻兒不肯離開。

        于是，我變作德魯伊的飛行形態，與希瑞先載著一部分的風行者家眷，找到正要出發護送獲救民眾回銀月城的獅鷲騎士，再返回風行者之塔繼續。

        返回的路上，我遇到了一隊原本駐守在銀月城的龍鷹騎士。

        除了龍鷹騎士，還有幾個坐在龍鷹騎士身后的祭司。

        據他們所說，他們是爸爸收到我送出去的消息后，負責增援前線的機動治療隊伍。

        除他們之外，爸爸和銀月議會還派出了幾支幫助搜救的隊伍，這些隊伍除了龍鷹騎士與祭祀之外，還編制有類似逐日金車的龍鷹運輸車，大大增加了可載人數。

        我叫上了他們，一起前往風行者之塔。

        我們到時，情況已經很不樂觀了……

        風行者們雖然各個都是戰場好手，但僅憑她們這二十幾位游俠，要抵擋阿曼尼巨魔聯軍的攻勢，卻是遠遠不足。

        阿曼尼巨魔的聯軍已經沖進了風行者們組成的陣地，與一部分風行者短兵相接。

        還有一部分風行者正在向森林跑去，想要依托森林與數百倍于己的敵軍作戰。

        我帶領希瑞與一部分龍鷹騎士，撞向了那些正在向前沖鋒的阿曼尼巨魔聯軍，打亂他們的陣型，一擊得手便向空中飛去，然后再次俯沖，意圖拖延他們的進攻腳步，為另一部分去接風行者們的龍鷹騎士爭取時間。

        我忘了我究竟俯沖了多少次，只記得每一次的俯沖撞到敵軍身上都很疼很疼，我咬著牙堅持著，直到負責救援的龍鷹騎士發出信號，他們已經載滿，幾乎所有的非戰斗人員都坐上了龍鷹。

        “快走！”黎蕾薩將軍一腳蹬開了與里拉斯短兵相接的綠皮怪物，接著身子一斜，將里拉斯和老師都撞向了我。

        “里拉斯、老師，過來”我在希瑞身上變回了原本的樣子，一邊向他們飛去，一邊咬開藥劑，把藥劑往嘴里灌。

        我真的很累……

        太累了，眼前景象恍惚，腦子里只想著把風行者們接回銀月城，就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了……

        我的手，已經抓住里拉斯的手了……

        接著，一股溫熱的液體潑灑到了我的臉上，還有與我近在咫尺的里拉斯的嚎叫……

        我險些也栽了下去，是一位載有祭祀的龍鷹騎士拉住了我。

        “殿下，您的狀態很不好，需要回銀月城進行治療”龍鷹騎士幫我一起把里拉斯拉上來時，坐在他身后的祭祀這么說道。

        “我……”我想告訴他們，也想告訴自己，我還能再堅持一會兒。

        但，我的話并沒有說出口。

        “救救我爸爸，求求你們，快救救我爸爸”里拉斯指向被另一位騎士拉上了龍鷹的老師，嚎哭著說道。

        就在里拉斯跳起來與我兩手相接的那一刻，那些綠皮畜生的戰斧也揮向了他，已經獲救的老師發現了這件事，雙手倒舉起他的中提琴從龍鷹身上躍下，中提琴的沖擊力打歪了綠皮畜生原本的攻擊路徑，救了里拉斯的性命，老師也落在了敵軍堆里。

        里拉斯的嚎哭漸漸的弱了，變成仿佛幼獸般的喑啞哭聲，氣息也漸漸弱了下去，仿佛生命力也隨著他哭聲的減弱一同減弱。

        我愣怔的低頭看了他一眼，他的右腿大腿處有一道斜的截面，另一段已經遺失在了敵軍堆里……

        祭祀努力的吟唱著治療術，光輝閃過，但老師依舊是一動不動，里拉斯的狀態同樣不見恢復。

        腥臭味順著鼻腔直入肺腑，引起惡心，我張嘴干嘔卻吐出了同樣腥臭的紅色液體。

        為什么會這樣？

        我做錯了什么？

        奎爾薩拉斯做錯了什么？

        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么……

        “殿下？”一旁的龍鷹騎士拉住了我，語氣溫柔，我卻聽出了他潛藏著的憤怒。

        我想要控制，卻控制不住，即使我閉上嘴，仍舊有源源不斷的血液從我的體內反上口腔。

        直至那股惡心的味道充滿我的口腔，再從我嘴唇的縫隙中流出。

        “龍？”一位龍鷹騎士叫到：“龍來了，我們需要撤退”

        “殿下，我們快走”在我身旁的龍鷹騎士一手抓住了希瑞身上的鞍，他身后的祭祀跳到了希瑞的背上，坐穩后，繼續吟唱著治療法術。

        我隨著他們的視線，看見了那條紅色的龐然巨物，以及那紅皮畜生身上的綠皮畜生……

        他們正在燃燒奎爾薩拉斯，他們正在傷害我的同胞……

        他們正要去我的家……

        身后既是銀月城，我要走去哪呢？

        難道，我要把紅龍引向我的家，引向我的家人？

        不……

        我不會走的……

        雖然我的腦子已經一塌糊涂，無法思考，但有一點我很清楚：

        若是銀月城之外僅剩下一道防線…

        那必然…

        屬于逐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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