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爾薩拉斯歷6918（六）

        奧蘇安聞言，頓了一下，看向黎蕾薩：“我以為，這句話應當是用來形容凱爾薩斯的？”

        凱爾薩斯與奧蘇安兩兄弟，哥哥凱爾薩斯五官長的與先王后伊莎一模一樣，弟弟奧蘇安則長的像是隔壁艾薩拉的翻版，唯有笑起來時眉眼間的弧度稍稍有些像爸爸安納斯特里亞。

        “凱爾薩斯長的像伊莎，但個性更像老陛下。陛下則相反，雖然從外貌上看不出與伊莎的血緣關系，但……”黎蕾薩不知道應該怎么樣形容，她原本只是因為奧蘇安不夠天真純然，而不喜歡他，可現在隨著奧蘇安越行為處事來越像伊莎，她對他的情緒里又多了幾分復雜。

        “多謝夸獎”奧蘇安發現了黎蕾薩眼中的復雜，他不清楚原因，但現在他也已經不在意黎蕾薩對他抱有什么樣的看法了，只是理解性的注視著黎蕾薩，草草的敷衍了回去。

        忽然，他有了一個新的發現。

        “這是……”奧蘇安挑起了黎蕾薩垂下在耳側的發辮，手指顫抖著將自己的發絲覆蓋在上面進行比對，在發現顏色一致時，他有些失控了，嗓音尖銳的叫道：“日耀金絲？”

        黎蕾薩·風行者的發辮是金銀交織的，除開她自己的銀白色發絲還編進了幾乎一半的金發，從奧蘇安第一次見到她以來，甚至更早之前，她就一直是這樣一副打扮。

        希爾瓦娜斯在拿到了奧蘇安的頭發后，把奧蘇安的頭發編進了自己的發辮中，這一行為也是參照的母親。

        奧蘇安曾經一直認為，這一縷被編進發辮的頭發屬于她的丈夫，再加上過去因為畏懼從不敢細看她，故而從未將自己的頭發與黎蕾薩發辮中的金發進行過對比。

        日耀金絲雖然特殊，但在不仔細看，沒有對比的情況下，和那些被稱為‘金發’的黃色頭發沒有特別明顯的區別。

        所以，這么多年過去了，奧蘇安卻才剛剛發現這一情況。

        “這是誰的？”奧蘇安質問道，他發著抖，耳邊傳來了嗡嗡的聲音。

        黎蕾薩皺眉：“關你什么事？我的工作內容不包括上報自己的隱私信息吧？”

        “是誰的！”奧蘇安的臉騰的一下漲得通紅，他伸手想要制住黎蕾薩，逼迫她回答。

        但就在他的手快要觸碰到黎蕾薩時，他的頭疼了起來。

        奧蘇安痛苦的哼了一聲，向后倒去，在后背撞到地牢的金屬圍欄時，伸手緊緊的抓住了其中一根欄桿，勉力支撐自己重新站起。

        薩格拉斯突破了他的屏蔽法術，不甚清晰的低語帶著重重回音，在他的耳畔響起。

        “閉嘴！閉嘴！”奧蘇安痛苦的嚎叫，一手攥緊了欄桿，一手撐住墻，好不容易積蓄了些力氣，卻都用在了把額頭撞向墻壁這一自殘的舉動上。

        黎蕾薩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時忘了動作，在奧蘇安準備第二次把頭撞向墻壁時，她才終于清醒過來，沖上前一把扯住了奧蘇安的肩膀，強行把他帶到了地牢中間的空地上。

        “抱歉，我失態了”奧蘇安手捂住了額頭的傷口，大口喘著粗氣，虛弱的說道。

        “沒”黎蕾薩搖頭表示沒有關系，手依舊牢牢的扯著奧蘇安肩膀上的衣料，她的視線停留在了奧蘇安抓著的那根欄桿上，那根金屬材質的欄桿呈現出一種被火焰燒至熔融狀態的紅，欄桿上的防御符文也被激發了出來“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體內，有一只惡魔……”奧蘇安想了想，還是沒有告知黎蕾薩，薩格拉斯的身份，只是籠統的將事情說了一遍：“他對我造成了不小的影響，雖然現在我已經找到了制約他的辦法，但是他仍然可以利用我的情緒，突破我法術的桎梏”

        “那你剛剛……”黎蕾薩蹙眉：“就因為我拒絕把我的隱私告訴你？”

        “日耀金絲獨屬于逐日者一族”奧蘇安一邊努力的調節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小聲的與黎蕾薩爭論自己要求的合理性：“而你的丈夫，奧蕾……希爾瓦娜斯的父親，他和逐日者一族沒有任何親緣關系”

        “本來也不是他的呀”黎蕾薩坐到了地上，一只手按住奧蘇安，另一只手理了理自己的發辮：“這是我未婚夫的”

        “未婚夫？”奧蘇安問道。

        “是的，未婚夫”黎蕾薩停頓了一會兒，注視著奧蘇安，開始組織語言：“在我一歲半那年，當時的國王陛下與王后陛下，也就是你的祖父祖母生了一對雙胞胎……”

        “阿…安納和卡爾”黎蕾薩在改換讀音時，眼神向左瞟了一下：“他們兄弟兩個分別與尋晨者家和風行者家訂下了婚約，當然……這并不是什么強制的婚約，只是長輩們有這個意向。與王子和王儲訂下婚約的，是作為風行者家繼承者的我和尋晨者家的伊莎·尋晨者。我們四個是一起長大的，本來一切都很好，伊莎和她的未婚夫情投意合，我和我的未婚夫之間也是親密無間。我們只等著年紀到了，就要辦婚禮，把我的王子接回風行者之塔的……后來，大概是我一千歲前后，阿曼尼巨魔大舉攻入奎爾薩拉斯，正式打響了那場持續了五百年的拉鋸戰”

        “一切都不一樣了……”黎蕾薩抿了抿嘴唇：“最開始是我父親的犧牲，我被緊急任命為游俠將軍，上了戰場，然后，我的母親……因為我指揮不當，為了彌補我指揮不當造成的后果，以身犯險，也死在了戰場上。頭三十年，因為阿曼尼巨魔的猛烈攻勢，死了很多很多的精靈，后來戰事稍微平緩一些了，我也偶爾能夠回風行者之塔喘口氣”

        黎蕾薩停了下來，她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個場景。

        那位尚未脫去稚氣面帶羞澀的金發少年用她的匕首，將自己的頭發斬斷，他將頭發遞給她，眸中皆是赤忱，語氣溫柔至極：“傳說，奎爾多雷的長發與運勢有著特殊的關聯。我的運氣很好，作為奎爾薩拉斯的二王子，生而尊貴，又不需要像哥哥一樣繼承王位，背負奎爾薩拉斯的未來。就連父母為我選定的聯姻對象，也是與我情投意合的此生摯愛。我把我的頭發給你，把我的好運氣也分給你一半，好不好？”

        “銀月在上，希望我的黎蕾薩每次上戰場都能夠平平安安的歸來，身邊再也不會有悲傷的別離”

        黎蕾薩回憶著往昔歲月，那些好的壞的，都通通在她的眼前飛快的過了一遍，她又挑出了一個時間節點，概括性的為奧蘇安敘述道：“在奎爾薩拉斯與阿曼尼巨魔的拉鋸戰進行到第一個百年時，巨魔的軍隊已經補員完畢，他們又發起了一次進攻，這一次的進攻……”

        “父親的兄弟死在了這一次的進攻中”奧蘇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歉意：“抱歉，讓你回憶起了傷心事”

        “都過去好幾千年了，早就放下了”黎蕾薩咧嘴笑著，打起了哈哈。

        “等等”奧蘇安掐指算了算時間，擰起眉頭，壓低了聲音：“奧…奧蕾莉亞……奧蕾莉亞是逐日者的血脈？”

        黎蕾薩看向奧蘇安，心底不由的埋怨了伊莎一句，回答道：“她姓風行者”

        言下之意，就是默認了奧蘇安對奧蕾莉亞父系血脈的猜測。

        “爸爸知道這件事情嗎？”奧蘇安感覺，自己的耳邊又出現了輕聲的，聽不清語句的呢喃聲。

        他曾向侍女打探到，在對奧蕾莉亞進行審判的前一天，黎蕾薩曾經去找過安納斯特里亞。

        爸爸是不是在那時知道了奧蕾莉亞是他的侄女，所以才……

        “他不知道”黎蕾薩否認了奧蘇安的猜測。

        耳畔環繞的聲音漸漸清晰，薩格拉斯正向他低語。

        “她在騙你”

        “她在騙你”

        “奧蘇安，看著我”黎蕾薩攥住了奧蘇安的衣領，強迫他與她對視，神情嚴肅，語氣堅定的說道：“你要相信你的父親，你要相信他的品格，他自成為王儲后，數千年來一直恪守著公平與正義。奧蘇安，你要相信他”

        奧蘇安無神的呆望著黎蕾薩的雙眸，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一方面在意識中與薩格拉斯所增幅過的惡意與懷疑搏斗，一方面努力調動體內的奧術能量重組屏蔽法術。

        “我相信她”

        “因為我相信他”

        “我的父親，是一位恪守公正，能夠為子民帶去勇氣和希望的國王”

        ……縱然，他的思想不合時宜，但他的品格，他的公正絕不需要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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