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萬和隨手彈出兩道尖銳的火勁,貫穿了倒地魚頭人的胸膛。
妖怪們通常生命力頑強,裝死也未可知。
殺兩次比較保險。
羅玄看了那兩個魚頭人慘烈的死狀之后,本來就覺得自己的頭也開始疼了。
見此更是打了個哆嗦。
開始慶幸剛才沒有堅持要看萬和匣子里的東西。
“活該!”
羅薇出人意料的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了快意的神情。
羅玄為了保護他,每天晚上出門她自然不是毫無所覺。
但她根本幫不上忙,只能裝作不知道。
眼前這個男人,一來就幫她出了心中的惡氣。
“李大哥……”
羅薇感激地喊了萬和一聲,稱呼都換了。
萬和打了個哆嗦。
他竟然從這魚頭少女的眼神里看出了含情脈脈。
“瘋了,一定是瘋了!”
萬和果斷撿起落在地上的劍匣,轉身進屋。
“沒事了就趕緊休息吧。”
總不能因為這點事把羅薇打成地下那倆死魚同款的死魚眼。
……
羅玄兄妹重新進屋之后,很快就睡著了。
這里白天短暫,黑夜更加短暫。
所以休息時間至關重要。
等天亮了,萬和估計夜晚只有差不多兩個時辰。
羅玄白天捕獵,晚上還要跟人賭斗,怪不得看起來瘦弱。
長此以往,他只會一天天虛弱下去。
死亡之后,羅薇被人抓回村里推上祭壇。
“不是我不想離開村子更遠,只不過陸地的范圍就只有這么大。”
羅玄嘆息一聲。
他也知道自己最終的下場。
猛地舉起手中的大碗,咕嘟咕嘟將一碗魚湯喝了個精光。
地方不大,這對萬和來說是個好消息。
“既然要抓羅薇,為什么就這么幾個人?”
萬和看了看手中的魚湯,顏色奶白,味道應該很不錯。
里面比羅玄的那一碗,偷偷多放了一點魚肉。
女生外向看起來哪里都一樣啊……
羅薇羞澀地看了萬和一眼。
經過短暫的相處,萬大長老已經能讀懂簡單的眼神了。
村子里要獻祭羅薇,根本不必這么麻煩。
它們只要出動大批魚頭人,羅玄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個釘。
“來找我賭斗的,是家里有即將被獻祭的女兒的人家。”
羅玄沉默了一瞬,回答道。
他離開了村子,固然從掌握獻祭大權的長老視線里淡出,但因此也被別人盯上了。
長老根本無所謂獻祭的是誰。
而那些不得不獻出自家女兒的人家,別人的主意不好打,打離開村子的羅玄兄妹主意卻毫無負擔。
離開村子就已經不算村子里的人了!
從第一個付諸行動的人開始,后面漸漸源源不斷。
好在,獻祭一次只需要一個少女,羅玄才能支撐到現在。
在它們成功之前,自家女兒就被獻祭了,它們自然就沒有了找羅玄麻煩的理由。
上一個離去,下一個補上。
“所以說,你因為怕羅薇被選上才離開了村子,結果反而是每一個被選上的人都企圖讓她代替。”
萬和了然。
世間之事,禍福難料。
他仰起頭,隨手將魚湯倒進了嘴里。
這點食物,對他來說聊勝于無。
羅玄兄妹的食物明顯很缺乏。
云中君的力量應該已經不足以維持此界生靈富足生活。
“昨晚同時來了三個人,說明祭祀越來越頻繁了。”
羅玄恨聲道。
抓羅薇代替這種事,盡管村里的人心知肚明,卻不好擺在明面上。
只有家里已經有人被指定,它們才會這樣急切。
萬和倒是沒什么感覺。
此地風俗如此,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既然各家都有可能成為祭品,沒道理羅玄兄妹就該豁免。
歸根結底,這是魚頭人們的事,和他沒有什么關系。
“我們一會去村子里看看吧。”
萬和摸了摸下巴,提議道。
既然地域狹窄,其他進入的人可能都已經聚集在魚頭人的村子里。
去找到他們的同時,還可以順便把羅玄兄妹的問題解決了。
羅薇被獻祭,按道理來說是沒毛病。
但萬大長老講不講道理,看的是心情。
比如此時,他覺得這樣做不對。
那就需要去村子里跟魚頭人們好好地掰扯一下。
用他砂鍋大的拳頭。
“好。”
羅玄痛快地站起來。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昨晚如果不是萬和,他的努力就已經迎來了終結。
“我也去!”
羅薇眼神堅定,站到羅玄身旁。
“不行。”
羅玄直接拒絕了:“我們過去是有可能動手的,你一個女人幫不上忙,好好的待在家里就行,白天沒有人會過來。”
萬和沒有反對。
雖然他可以護得住羅薇,但他更欣賞羅玄的態度。
鮮血與戰斗,就該讓女人走開。
否則還要男人做什么。
“你這是極端的大男子主義,男性意識過度膨脹的結果。”
白老鬼一直對萬和的這種思想極為詬病。
“這種自信要不得。”
他當初鄭重警告萬和。
萬大長老這明顯就是覺得自己比所有女人都要強嘛!
“我知道你打不過你老婆,真可憐……”
“放心,我不會跟她動手。”
“好男不跟女斗嘛。”
萬和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把白奉仙氣了個半死。
他有十足的把握萬和也打不過他老婆!
但這家伙愣是一邊刺激他一邊避而不戰……
……
云中界沒有太陽,只有光暗的自然變幻。
就像昨晚突然暗下來一樣,今早突然就亮了起來。
萬和瞇著眼抬頭,天空中只能看到霧氣。
偶爾有不知名的鳥類從中飛出,不屑地從他頭頂飛過。
“鳥類擁有天空和大地,魚人卻只能活在地面上。”
萬和笑了笑。
聽起來沒毛病,魚頭人卻是因為這條規則連爬樹都做不到。
云中君這偏心還偏的真明顯。
可惜隨著他失去了干涉云中界的力量,鳥類顯然漸漸勢弱。
它們已經不敢降落在有魚人的地方。
“其實影響也不大。”
羅玄輕聲道。
他背著自己的魚叉,一路上沉默著不知道想些什么。
“自從兇鳥魘死了之后,就已經沒有鳥類有能力捕食我們了。”
“它們無非是跟我們爭奪一點水的魚罷了。”
“多口肉總是好的。”萬和隨口道。
比起魚他更喜歡鳥。
燒烤煎炸樣樣都不錯。
羅薇最后還是被他們留在了屋里。
“到了。”
羅玄停下了腳步。
前方的霧氣潮水一般散開,現出了后面大大小小錯落雜亂的茅屋。
這個村子沒有圍墻,也沒有最起碼的警戒。
魚頭人除了曾經的鳥類,沒有天敵。
村子最外面,豎著一根高高的木樁,上面穿著一具巨大的鳥類骸骨。
光是頭骨就有一米多長。
“那就是兇鳥魘。”
注意到萬和的目光,羅玄解釋道。
“它當初將村子當成獵場,吃了我們很多族人。”
“我們雖然無法抵達它的巢穴,但每次的拼死反抗,也讓它傷勢逐漸加重,直到最后落到了地面上。”
萬和能想象到這頭翼展看起來活著最少三丈的兇鳥的威勢。
可惜魚頭人是具有智慧的種族。
“人呢?”
羅玄本來已經將背上的魚叉握在了手中。
可他跟萬和漸漸深入,一個魚頭人也沒碰到。
“大概是都在里面吧。”
萬和輕松地道。
他遠遠就能聽到村子中央嘈雜的聲音。
“祭祀又開始了嗎?”
羅玄憤怒地握緊魚叉。
祭祀從一年一次,變成了一月一次。
現在甚至更加頻繁。
長老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不用等食物消失他們就要滅亡了!?
道路兩邊漸漸開始出現火把。
一人高的火把熊熊燃燒,一直向著遠處延伸。
羅玄已經能看到跪著的人影。
村子里不分男女老少,應該都已經集合在那里。
“這是在做什么!?”
當看向祭祀的高臺之上時,他的目光凝固了。
羅玄本以為上面捆縛的是不知哪家無辜的少女。
結果是一個面色驚恐的魚頭壯漢!
他顯然沒想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還在拼命地掙扎。
“殺了他!”
一個蒼老的聲音沉聲喝道。
一群魚頭人高舉手中的長矛,立刻圍了上去。
它們猛地將長矛扎下,將綁著的魚頭人扎成了刺猬。
“為神靈獻身,是他的榮幸!”
那個蒼老的聲音繼續道。
萬和看到一個彎著腰的魚頭人走上高臺,用手中的小刀象征性地在死去的魚頭人脖子上割了一下。
緊跟著有魚頭人接過他手中的刀,一點一點將那個魚頭鋸了下來。
裝進盤子里由另外的人迅速端走。
“這是在做什么……”
羅玄神情呆滯。
他認得大長老,也認得他手中祭祀用的小刀。
那把刀不知道劃開了多少少女的脖子。
可現在他們做的事他就看不明白了。
很快,又一個魚頭人被綁上了高臺。
如法炮制,片刻之后就變成了一具尸體。
然后又一個。
“瘋了,它們全都瘋了……”
羅玄本來是準備來拼命的,結果看到族人這種詭異舉動。
不寒而栗。
“我怎么看著那像是一口鍋。”
萬和倒是發現了點什么。
他看到魚頭從高臺上端下來之后,都倒進了下面一口直徑一丈左右的大鍋里。
“你沒看錯,那就是一口鍋。”
羅玄木然道。
族里組織共同狩獵的時候,獵回來的食物就會在鍋里煮熟,大家共同分享。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情況已經艱難到這地步了嗎?
同族相食……
直到第七個魚頭人被殺死,高臺上才停止了這種野蠻的行為。
“那又是什么?”
萬和指了指高臺上神龕一樣的東西。
它高有兩丈,寬有一丈,外面罩著帳幕一樣的東西看不清楚里面。
“那是我們崇拜的神靈。”
羅玄隨便看了一眼,仍然緊緊盯著那口大鍋。
魚頭人不知道往里面灑了什么東西,拿著長長的木棍在攪拌。
“神?”
“是指那家伙嗎?”
萬和鍥而不舍地拍打羅玄,強迫他轉過頭。
神龕旁邊,倒著一座木質雕像。
羅玄全部的心神都被這場詭異的殺戮所奪,竟然沒有發現。
那座雕像鳥頭人身,高冠博帶。
代替雙手的,是一雙彩色的翅膀。
“神!?”
羅玄大吃一驚,失聲叫了出來。
神像被推倒那里,神龕里又是個什么情況?
族人們在拜誰?
“聽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萬和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認得那雕像。
云中君嘛。
一頭聒噪又自命不凡的老鸚鵡。
只要它還活著,萬和就有點怕。
太能說了。
但神像被推倒了還沒什么異常,只能說這家伙確實死了。
“你干什么?”
羅玄看著萬和徑直從隱蔽處走了出去,他拉了一把沒拉住,有點懵。
“你看著就行。”
萬和擺擺手。
場中的魚頭人不過幾百個。
如果都像昨晚的那幾個一樣,身體不過比人類強一點。
即使會點小法術也無所謂。
萬大長老有信心能跟它們在和諧友好的氣氛下進行交流。
商討一下讓它們把人和寶物都交出來的問題。
場中的香氣一陣接一陣,漸漸濃郁。
很快有跪著的魚頭人發現安步當車的萬和,一陣騷亂。
萬和朝著大鍋旁邊呆若木雞的魚頭人笑了笑,接過了它手中的木棍。
隨手在大鍋里攪了攪,發現里面就是魚頭跟野生的香料。
“還真是要煮魚頭鍋?”
萬大長老愕然。
這些家伙水下的兄弟已經滿足不了它們了嗎?
“什么人!?”
恭敬侍立在神龕一旁的長老很快發現了下面的異常。
隨著它一揮手,十幾個魚頭人拿著長矛朝著萬和沖了過來。
羅玄咬咬牙,也從藏身之處沖了出來。
在他看來,萬和是為了幫他才來到這里,他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
“身體交流,是奠定友好氣氛的基礎。”
萬和嘴角微微上挑,反手提起背上的劍匣擲向打頭的魚人。
那頭魚人嘶吼一聲,用手中的長矛去格擋。
然而跟劍匣接觸的瞬間,它猛地全身顫抖,然后就倒了下去。
無數黑色的斑紋在它頭上浮現!
“煞氣入腦,沒救了。”
萬和搖了搖頭。
天刑劍被他一直壓制,正是憤怒的時候。
離了手就要搞點事情。
他左右拳輕輕一碰,瞬間消失在原地。
轟!
大地這才開裂。
混雜著泥水的碎塊大量向四方飛濺,跪著閃避不及的魚頭人被擦中就立即倒地。
哀嚎一片。
砰!
不等大怒沖上來的魚頭人有所動作,萬和已經悄無聲息地浮現在兩人眼前。
他咧嘴一笑,張開強壯的臂膀猛地拐在魚頭人的脖子上!
那兩顆魚頭向后彎曲成怪異的角度。
羅玄慢慢停下了腳步。
站在一群慌亂的魚頭人當中并不顯得突兀。
這些魚頭人沒有真正的外敵,平時干的最狠的事也就是關起門自己打自己。
缺少血性。
看著萬和跟拿武器的魚人廝殺到一起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擁而上也只會是一樣的下場……”
羅玄看著萬和在單方面殺戮。
那些魚頭人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不知道自己把萬和邀請回家是對還是錯。
這些人雖然可惡,都是他的族人。
萬和有殺光它們的架勢!
“廢物!”
“神在看著你們!”
高臺上的長老咆哮一聲,舉起了手中的木杖開始吟唱。
地面上不斷有混濁的水組成的大手抓向萬和!
萬和避開數只,終于在一次落下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一只剛生成的大手里面。
那只大手猛地攥住了萬和的左腿。
隨后另一只趁機攥住了萬和的右腿。
魚人們齊齊歡呼。
萬和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慢慢轉頭看向高臺上的長老。
“你很不錯,已經威脅到我了。”
他試著抬腿走了兩步。
兩只大手雖然死死抓住萬和,但仍然被他拖著一起移動。
“這兩只手力量很大。”
“我的速度,至少減少了十分之一。”
眾所周知,生死搏殺一分力量都可能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
魚頭人長老能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具備了殺死他的可能。
“危險,太危險了!”
萬和猛地怒吼一聲,拔地而起。
升空的時候,他感到了莫名的阻力。
顯然是云中界的規則在起作用。
那不僅僅對魚頭人生效。
你可以一步步沿著臺階向上,卻不能飛起來。
當然,走臺階高度也是有限制的。
這個村子里就沒有任何過高的建筑物。
魚頭人長老目瞪口呆地看著萬和大吼它聽不懂的話,沖著它撲了過來。
快如閃電!
那兩只抓住萬和雙腿的大手越拉越長。
最終波的一聲雙雙被他從地面上拔了起來!
“嘩啦!”
兩只大手頓時重新變成渾水,從天上灑落。
“長老!”
幾個魚頭人奮不顧身地沖上來,張口沖著萬和噴出了道道水箭。
萬和用雙臂護住頭臉,不管不顧地依舊蠻橫沖向長老。
魚頭人長老躲在后面,面色陰沉。
它快速吟唱幾個音節,將手中的木杖又是往前一指。
一只大手突地從神龕里伸出來。
喀嚓!
捏碎了長老的手腕將木杖收走。
轟!
萬和落在高臺上,眨了眨眼睛。
魚頭人長老被他這一撞,像一口殘破的口袋一樣飛了出去。
人在半空,大口大口地吐血。
但是……
“拿來,那是我的。”
萬和朝著神龕里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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