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劉公公一張溝壑縱橫的臉上堆滿了笑容,“陛下說天色晚了,讓您別出宮了,就在沉香榭歇下吧,老奴送您過去!”
朱翊珩擺手笑道:“又不是第一次留宿宮中,本王識得路。公公貴人事忙,就不勞煩公公帶路了,本王自己去就行了。”
劉千山聞言也沒推脫,便把手中燈籠遞給朱翊珩身邊的青云囑咐道:“夜深了,小心伺候著殿下!”
然后對朱翊珩躬身道:“老奴恭送怡王殿下。”
冬日的風(fēng)到底凜冽,幾次幾乎要吹滅青云手中的燈籠,朱翊珩倒是并不在意,自顧自走著,任由風(fēng)吹開他身上的狐裘。兩人剛走到一條小路,便有內(nèi)侍提燈走近,跪下拜道:“奴才拜見怡王殿下。”
昏黃的燈光映出內(nèi)侍的一張清秀的臉,正是東廠領(lǐng)班周嘉南。
“起來吧。”
“謝殿下。”
周嘉南起身后,青云便退后幾步,方便觀察周圍有無來人。
朱翊珩攏了攏斗篷開了口,“事情辦得如何了?”
“趙康時雖然暫時不愿與奴才合作,但他答應(yīng)會保住李廷彬的性命。”周嘉南答道。
朱翊珩挑了挑眉道:“這個趙康時倒是個聰明人,還知道給自己多留幾條后路。”
周嘉南點頭稱是,“趙康時素來與姜育恒不和,這樣好的機會,他是不會浪費的,有趙康時在,李廷彬一定不會有事。不過奴才這幾個月一直擔(dān)心陛下下旨?xì)⒘怂辉俨橄氯チ恕!?
朱翊珩輕笑道:“賑災(zāi)錢款不過幾十萬兩,皇兄自然不會為了這點錢勞師動眾查下去,不過這筆錢牽扯的是朝廷和地方。李廷彬一個小小布政使不過是個小卒子,他的死活并不重要,在背后操控他的那只手才是皇兄想要知道的。這只手到底是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還是內(nèi)閣這很重要,所以我斷定皇兄一定會查下去。對了,我讓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當(dāng)初舉薦李廷彬的是吏部尚書林安國。林安國是首輔大人的人,首輔大人是太子黨。但林安國平日又與東廠督公李泉交好,李泉跟二皇子過從甚密。還有,他妹妹是姜貴妃的弟妹。若這樣查下去,太子,二皇子,五皇子怕是都難逃干系。”
朱翊珩嘴角浮現(xiàn)了一絲玩味的笑意:“這多有趣啊,大有文章可做。若是能牽扯更多的人,便更好了。你現(xiàn)在既然在東廠,就不要浪費機會,把能挖的人都挖出來,想法子讓該出現(xiàn)的,順理成章的出現(xiàn)在皇兄面前。”
“是。”
“他的家人,找到了嗎?”朱翊珩搓了搓手取暖道。
“找到了,在東廠的一處秘密所在,有人把守,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督公的意思,畢竟那個地方在東廠算不上什么隱秘所在。”
朱翊珩往手里哈了口氣道:“這倒是不難。把位置告訴我,明日出宮,我讓青云去辦了就是。”
周嘉南便湊近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朱翊珩點點頭便擺手讓他退下。
周嘉南告退后,朱翊珩對遠處的青云道:“青云,過來。”
“殿下。”
朱翊珩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青云點點頭,兩人便繼續(xù)往沉香榭走去。在搖曳昏黃的燈籠映照下,這個少年人的臉上晦暗不明的神色,在茫茫夜色中越發(fā)看不真切。
沈云舒回到教坊司的時候,趙康時還未出來,便只能先回房里去找雪心。
雪心給正在洗衣服,看沈云舒回來,連忙指著地上的破爛衣服道:“你回來的正好,你其他的衣服我都給你一并洗了,這夾襖也太破了,我給你扔了吧!
沈云舒點頭,雪心拎起破衣服正要丟出去突然發(fā)現(xiàn)夾襖的破洞里似乎有稻草,心下覺得奇怪,便撕開來,一時間稻草掉落一地,稀少的棉花在空中紛紛揚揚落在其上,不由得驚道:“天吶,這哪個黑心的做的衣服,怎么沒有棉花都是稻草?”
沈云舒尷尬的笑道:“這是我塞進去的,天太冷了,塞點稻草能暖和點。”
雪心有些心疼的把衣服丟到一邊,拉過沈云舒的手道:“姑娘說了,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再不會讓你挨餓受凍了。以后,你的衣服不夠穿了,就穿我的!咱們不分彼此。”
沈云舒感激道:“雪心姐姐,謝謝。”
“謝什么。”
“雪心姐姐在嗎?”屋外傳來婢女佩兒的聲音,雪心連忙應(yīng)了一聲便推門出去。
沈云舒看見散落一地的稻草,便俯身去收拾,她忽然發(fā)現(xiàn)一張紙在干枯雜亂的稻草中若隱若現(xiàn)。她拾起那張紙,上面似乎是什么賬目,賑災(zāi)的錢,修河堤的錢,還有一些林林總總她不太懂的名目,只是數(shù)額大得驚人,動輒便是幾十萬兩,落款處寫著浙江布政使,李廷彬。
沈云舒正想著布政使似乎是挺大的官,雪心的聲音已然到了門外,她下意識的把這張紙收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xù)收拾稻草。
雪心進門把沈云舒從地上拽起來道:“這里我收拾就行了,你去睡覺吧。”
“好。”
沈云舒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剛要動身,忽而疑惑道:“不對啊,雪心姐姐,趙大人還沒走,我還得服侍姑娘就寢呢!”
“走?他今晚是不會走的,姑娘今晚沒其他客人,除非有急事,不然他肯定待到明天早上。姑娘估計已經(jīng)睡下了,你呀就安心睡覺去,這有我呢!”雪心道。
沈云舒點點頭,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那張紙上寫的那些朝廷撥款修河道三十萬兩,賑災(zāi)錢糧五十萬兩,還有每一條后面寫的那些官職和人名是什么意思?這件衣服是她當(dāng)時在亂葬崗從一個尸體身上扒下來的,這封密信既然這樣隱秘的縫在衣服里,那想必是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那幾條加起來有幾百萬了,這么多銀子,那不得是天大的事,左思右想之下,沈云舒只覺得一個天大的禍患掉到自己腦袋上了,早知道就應(yīng)該把這衣服丟的遠遠的,誰也找不到她頭上。
沈云舒就這樣一夜無眠到了清晨。她早早打好了水去夢娘房間外輕輕敲門,“姑娘,該梳洗了。”
片刻后,里面?zhèn)鱽韷裟锏穆曇簦斑M來吧!”
沈云舒推門進去,此時夢娘和趙康時已經(jīng)起了。趙康時只穿著單衣坐在床邊,一雙眼睛看著夢娘仿佛在看一幅珍貴的名畫,那件墨綠色外袍隨手掛在一旁的屏風(fēng)上。夢娘則坐在梳妝臺前,目不斜視的接過沈云舒遞過來的毛巾凈面,隨后沈云舒開始替她梳妝。沈云舒無意間發(fā)現(xiàn),鏡子里趙康時看著夢娘的眼神,居然盡是溫柔。
夢娘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趙康時在看她,冷聲道:“趙大人,時候不早了,還不回嗎?”
“不急,還早。”趙康時今日倒是難得的好脾氣。
夢娘譏諷道:“趙大人就是吃定了沒人敢趕您,這要是換做旁人,就您每次出的銀子,早就被趕出去多少次了。”
趙康時并不生氣,而是起身從背后抱住夢娘,在她耳邊輕聲道:“等我做了指揮使,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出去。”
這樣曖昧的場景讓沈云舒有些臉紅的低下了頭。
夢娘冷笑道:“趙大人不必哄我,這幾年說過為我贖身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到頭來,我不還在這。趙大人,你爹只要一日是刑部尚書,他就絕不會放過我。你要真想贖我出去也不難,殺了你爹便是!”
趙康時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立刻起身,雙手在身后緊緊攥的發(fā)白,強壓怒氣道:“你一定要這樣嗎?每每都用這樣難聽的話刺痛我。為什么你對別的男人可以曲意逢迎,千嬌百媚,對我就是百般挖苦,冷若冰霜?”
“你問我?”夢娘突然收了臉上的譏笑,冷著一張臉道:“你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落至此,我還要被你,我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你還指望我對你和顏悅色嗎?”
趙康時站在原地,臉上青筋暴起,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夢娘深吸一口氣,收了怒容隨手拿起一支步搖在自己頭上比了一比,又不太滿意的放下,隨口道:“云舒,一會兒還有客來,送趙大人出去。”
沈云舒看了面色鐵青的趙康時一眼,輕手輕腳取下他的外袍遞給他,眼見趙康時毫無反應(yīng),只能小聲提醒道:“趙大人,您的衣服。”
趙康時側(cè)目掃了她一眼,一把拽過袍子便下了樓。
沈云舒在門口見他確實離開了,才關(guān)上門,回到房中繼續(xù)為夢娘梳頭。
“姑娘,你和趙大人是仇家?”
夢娘沒有回答,沈云舒也沒再問,過了片刻后夢娘低聲道:“我的仇家太多了,他其實算不上。可我只要一看到他就會想到他爹,就恨不得食其肉,吸其髓!”
說罷將趙康時昨日送她的玉釵狠狠摔到地上道:“他以為這樣我就能不記恨他了嗎?我是殺不了他,可我就是要讓他不痛快!當(dāng)了指揮使又能如何,大廈傾覆也不過朝夕之間。”
沈云舒聽的一頭霧水,她想起自己身上那封密信,夢娘懂得多,應(yīng)該讓夢娘給自己拿個主意,于是開口道:“姑娘,我我有件事想跟您說。”
“什么事?”
沈云舒從懷里拿出那封密信,遞給夢娘道:“這是在我之前那件破衣服里發(fā)現(xiàn)的,那件衣服是我從亂葬崗死尸身上扒下來的,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尸體是什么人,更不知道里面會有這密信。”
夢娘接過信只看了一眼,神色便緊張起來,拉著沈云舒正色道:“這信,你還給別人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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