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沈云舒沉默不語,她知道夢娘素來看人很準,可她總覺得朱翊珩不是那樣的人。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說:“姑娘多慮了,人家是王爺,我只是教坊司的一個小婢女,如何就能見到,更何況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會有什么不該有的念頭,姑娘放心吧。”
夢娘走過來,拉著沈云舒的手柔聲道:“好了,剛剛是我態(tài)度不好,我只是怕你心思單純,將來被人利用。”
“我知道。”
“好了,不說這些了,過兩天就是除夕了,明天我?guī)愫脱┬娜ゲ脙杉乱路阆胍裁礀|西,咱們明天上街,一并買回來,不用給我省錢。”
沈云舒笑著點點頭。
臘月二十八,成明帝便召朱翊珩入宮,因著每年的除夕家宴,成明帝總是讓他提前幾日住進宮來,過了正月十五再回王府,今年亦是如此。
周嘉南自從入了御馬監(jiān),便多了一些御前行走的機會。他辦事利落穩(wěn)妥,為人又聰明機敏,成明帝對他印象也是很好,劉千山也因成明帝的青眼對他多有提點,御馬監(jiān)的人知道他是圣上下旨調(diào)入御馬監(jiān)的,對他也是十分尊重,大家都知道周嘉南的前途不可限量,周嘉南也明白自己如今s離權力中心越來越近了。
臘月二十九,御馬監(jiān)諸事處理妥當,掌印太監(jiān)段濤便讓大家各自散去,今日不必當值了。周嘉南離開御馬監(jiān)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紛紛揚揚下起了小雪,左右無事,便想隨便走走。路過梅園的時候,見紅梅開的正盛,忽然想到小時候在杭州的那年除夕,沈云舒偷偷跑到他家送了他一枝紅梅,這么多年他們終于重逢,今日又是除夕,不如一會兒出宮送她一枝紅梅,她應該會喜歡。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含苞欲放的紅梅,想著沈云舒,臉上不由自主浮現(xiàn)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好大的膽子,梅園的花也敢摘,這可是藐視陛下的大罪!”
周嘉南聞聲回頭,只見是東廠提督太監(jiān)李泉和東廠掌班孫德福。連忙跪下道:“李公公誤會了,奴才只是看這梅花開得好,忍不住駐足欣賞,絕無損壞,望公公明察。”
孫德福在一旁裝腔作勢的責怪道:“干爹,你瞧他,現(xiàn)在得意的跟什么似的,連干爹都不放在眼里,就這么直呼干爹,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周嘉南面不改色道:“奴才以為尊重在乎心,并不在乎于稱謂,奴才能有今天,都是干爹提點教育的好,干爹對兒子的栽培,兒子一直謹記于心,不敢忘懷。”
李泉低頭瞟了他一眼,干笑兩聲,“我當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崽子呢,原來是你啊。說話還是這么文縐縐的,難怪討陛下喜歡。現(xiàn)如今離了東廠,揀高枝飛了,我哪還配有你這么出類拔萃的兒子?我不過在內(nèi)書堂識得幾個字,不至于是睜眼瞎,不像你入宮的時候四書五經(jīng)都讀過,我哪配教導你啊!”
“干爹”
李泉抬手打斷了周嘉南沒說完的話,“不過這話又說回來,咱們做奴才的跟外頭那些做官的可不一樣,書讀得好不好可不打緊,打緊的是服侍的陛下好不好。不要以為能跟陛下說上幾句話就能一步登天了,陛下今兒高興能抬舉你,明兒發(fā)了火就能弄死你,這里面的門道多著呢。”
周嘉南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眼底卻是冰涼的底色,“干爹說的是,兒子以后還指望干爹多多提攜教誨。”
李泉瞇著眼冷聲道:“你既還叫我一聲干爹,我就不能不管教你,你今日就在這跪著吧,跪到天黑,就當干爹給你提個醒,以后不要再這樣得意忘形。這可不是罰你,是賞你,明白嗎?”
“是,兒子領賞。”周嘉南恭敬的朝李泉磕了個頭。
孫德福看到周嘉南這個樣子,不由得露出幸災樂禍的小人嘴臉。李泉一臉厭惡的看著周嘉南,在這宮里誰不想往上爬,不過真能爬上去的又有幾個,他不覺得周嘉南有這個本事。周嘉南在東廠也有五六年了,他不是看不出他有本事,但他最討厭的就是周嘉南身上那種若有若無文人風骨,明明說著諂媚逢迎的話,可總感覺他眼底里還是清高倨傲,不屑一顧。如今他越過自己巴結上了劉千山,心中早就有火,今日既遇上了,不好好整治他一下都說不過去。看著周嘉南直直跪在雪地里的樣子,心里那種厭惡更盛了,便提高了聲音道:“眼瞧著風雪大了,陛下還等著我伺候筆墨呢,比不得某些人可以在這賞一天梅花,咱們走吧。”
“是,干爹。”孫德福得意洋洋的看了周嘉南一眼,哈巴狗似的跟上了李泉。聽著二人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周嘉南眼神中的寒意越來越盛。他直直的跪在雪地里,雙膝只覺得冰冷刺骨,不多時整個下半身如墜冰窖般鉆心蝕骨的痛。他剛入宮那年的除夕也是這樣被罰跪,只因他不肯喊上面的太監(jiān)干爹。他滿肚子的孔孟之道讓他無法對那個趨炎附勢的奴才說出這樣毫無尊嚴的稱謂。他始終不肯認錯,跪了半日就暈倒在雪地里,是朱翊珩救了他,還偷偷讓太醫(yī)給他開了藥。不過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需要別人來救了,他變得更強大了,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他自然知道李泉對他沒來由的惡意是因為什么,因為他跟他們不一樣,所以他害怕終有一日自己的權力會凌駕于他之上。不過很可惜,這一天終會到來,周嘉南如是想著。
是夜,成明帝在奉天殿設家宴,除了眾皇子和后妃,便只有尚未就藩的朱翊珩。朱翊珩到的時候,雖還未開始,人卻已經(jīng)到了大半,成明帝見他姍姍來遲,便道:“老十六,你又遲到了,這回又是被什么絆住了,若說的沒道理,朕一會兒定要罰你!”
朱翊珩笑道:“回皇兄,臣弟方才路過梅園,看見梅花開的正好,想起了梅妻鶴子的林逋,一時間想的出了神,故而來遲了,還請皇兄饒了臣弟這一遭。”
成明帝皺眉道:“林逋不好,雖通曉經(jīng)史百家,卻終生不仕,白白埋沒才華,你不要學他。”
皇后在一旁打圓場道:“十六郎心性自由恬淡,想必是觸景生情罷了,到也不見得是真想學他。”
朱翊珩道:“皇嫂說的正是,臣弟雖然才疏學淺,比不得林和靖,可臣弟生在皇家,皇兄只要還需要臣弟,臣弟一定竭力相報。臣弟實言相告,反倒惹得皇兄不悅,皇兄這樣,臣弟下次可不敢說話了。”
成明帝被他一番話說的不由得笑著指著朱翊珩道:“你呀,倒成了朕的不是了,總有這么些歪理。今日除夕,便饒了你,下次必得罰你點什么,入席吧。”
朱翊珩朝成明帝躬身一拜,退下落座。剛坐下,便看見姜貴妃帶著五皇子朱常熙款款而來,姜貴妃沖成明帝盈盈一拜道:“臣妾拜見陛下,祝陛下御體康健,祝我大明國泰民安。”
成明帝擺手道:“起來吧。”說罷看了看姜貴妃有些蒼白的面色道:“怎么清減了這樣多?臉色也不好,定是宮里的人伺候的不盡心。”
姜貴妃道:“謝陛下關懷,宮里人倒是十分盡心,是臣妾近日胃口不佳,不礙事的。”
成明帝招手讓朱常熙過去,拍著他的肩膀道:“聽翰林院的先生們說,你最近讀書更用功了,最近讀了什么書,說給朕聽聽?”
“回父皇,兒臣最近讀了《陳情表》,‘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至終年’李密的孝心兒臣也感同身受,兒臣這些年在父皇的雨露君恩下長大,沒有父皇的疼愛就沒有今日的兒臣。”朱常熙的聲音稚嫩,語氣卻很堅定。
成明帝有些欣慰的摸了摸他的頭道:“熙兒,你如今也大了,父皇和你母妃都不年輕了,你以后要多照顧你母妃,知道嗎?”
“兒臣知道。”朱常熙乖巧篤定的點點頭。
成明帝欣慰的摸了摸他的頭,便讓他退下了。朱常熙再次叩拜成明帝后便扶著姜貴妃落座了。
姜貴妃如今清減了不少,倒更襯得楚楚可憐。成明帝看向她的眼神帶了幾分憐愛,朱翊珩知道姜貴妃復寵不過朝夕之間了,皇后自然也看出來這點,看向姜貴妃的眼神里帶了一些暗流涌動。宮里永遠是這樣,樹欲靜而風不止,朱翊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聽見旁邊的朱常寧低聲道:“小五就會耍嘴皮子,父皇還就吃這套。”
忽然傳來幾聲輕咳,四皇子朱常霖道:“三哥,父皇好不容易免了你的禁足,少說兩句吧!”
朱常寧哼了一聲,不以為意,“怕什么,就是當著小五的面,我也敢這么說,他有什么,不就仗著有個狐媚的母妃嗎?”
“三第,五弟與我們是手足兄弟,你怎能這樣說他母親?”一旁的趙王朱常清出言制止。
朱常寧白了他一眼,不屑道:“行了,二哥,天天假惺惺的在旁人面前裝兄友弟恭有意思嗎?你心里巴不得我們都死了,這樣皇位不就落到你腦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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