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良試探性地發問，燭淚抿著唇，她猶豫了片刻沒有上前，過了半晌才冷冰冰地開口。

        “采擷坊的掌門人，必須一生清欲寡歡，除非盡人類生兒育女的本分，不得眷戀紅塵的瀟灑。”

        她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褚良的眼睛。

        “徒兒好奇，請容許徒兒問一句。師父怎么會出現在教坊司？而且包了包廂也沒有和徒兒說一聲？”

        褚良能料到她想問什么，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彎下腰將身旁歪倒的花瓶扶起來，然后顫顫巍巍坐回座椅上。

        “燭淚，為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為為師破了規矩，失了身為采擷坊掌門人的身份。”

        他抬起頭，望著樓下喧鬧的人群，“若非為師的故友邀為師前來觀戲，我也絕不會踏入這教坊司半步。”

        聽褚良這么說，陳燭淚一時間有些懵，她左右看了看并沒有見到第二個人的身影，褚良會心地笑笑。

        “那位朋友提前和我說過，倘若過了一場戲的時間他還沒有來，多半是他家中突發急事，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了。也罷，不來也好，免得讓你們這些小徒弟見了，反而心生誤會。”

        他笑著站起身，緩緩走到燭淚面前。“那為師就不多留了，有空多來采擷坊看看為師吧？”

        燭淚看著他真誠又和藹的目光，師父好像還是從前那個正直又善良的師父，她有些失措地點點頭，微微屈膝行了一禮。

        “好，師父。是徒兒錯想師父了，徒兒給師父賠不是。”

        褚良擺擺手，表示沒有關系，剛剛的兩個小丫鬟拿著掃帚簸箕上來了，燭淚連忙擠出一個微笑。

        “師父慢走，路上小心。”

        褚良笑著點點頭，轉身走出了包廂。

        對面包廂里的燈沒有開，整個房間因這梅雨天昏昏沉沉的，池玉翠被上官成榮拉著躲在門縫邊偷看，看著褚良從對面包廂走了出來。

        “你……你放開我！”

        上官成榮一手死死抓著池玉翠的手腕，一手捂著池玉翠的嘴，池玉翠在他的懷里拼命掙脫，卻于事無補。

        “不想被人發現就小點聲！”

        上官成榮壓著嗓音低吼，緊緊束縛著不安分的池玉翠，待他確認對面的人離開之后，這才松開了懷中的人。

        “上官成榮！你為什么要來壞我的好事！”

        看著褚良離開的身影，池玉翠怒火飆升。

        “那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讓我殺了他！”

        上官成榮斜靠著門，看戲一般看著眼前急得跳腳的美人，池玉翠氣喘吁吁地捂著胸口，他不屑地冷笑一聲。

        “別人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以為我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么？”

        池玉翠憤怒地瞪著他，他隨意地一甩手展開扇子。她冷不防

        “唉，你說說你，我到底是該叫你梨園歌女池玉翠，還是我的妹妹小翠，又或者是……”

        上官成榮冷魅的笑容掛在臉上，他緩緩湊近，冷冷地在她耳邊吐出幾個字。

        “陳家小丫鬟秋翠姑娘？”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池玉翠卻感覺到一絲寒意。她冷不防打了個寒顫，眼里是平日里從未有的仇恨與不屑。

        “你能不能不要每每在這種與我獨處的情況下，就要這般調侃我一次？”

        秋翠清晰地記得上次在家中，上官成榮也是這般令人窒息地提醒著她。她冷著臉，緩緩退后了一步。“無論王爺是怎么想的，我都不會讓王爺壞了我的好事！”

        “嗬。”

        這種話在上官成榮聽來，就是一句實質柔弱的虛假狠話。他冷魅的笑容煞是勾人，一步一步逼得池玉翠節節后退。

        “沒想到秋翠姑娘，在這種時候還能放狠話出來啊。”

        他冷著臉笑了笑，“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傷了燭淚一絲一毫，你以為，我不會把你這些秘密公之于世么？”

        他突然抬手，狠狠挑起了秋翠的下巴。

        “你是個聰明丫頭，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你不會不明白我其中的用意吧，我的好妹妹？”

        “有人嗎？”

        門外忽然傳來怯生生的詢問，上官成榮警惕地朝門口瞥了一眼，他回頭看了一眼池玉翠，池玉翠的臉上又驚又怕。

        “這里你比我熟，知道怎么逃吧。”

        大概是沒料到前一秒還威脅自己的上官成榮會這么說，池玉翠詫異地挑挑眉，她瞥了眼后方的窗戶來不及多想，然后朝上官成榮堅定地點點頭。

        “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話。這是警告不是建議。”

        上官成榮壓低聲音嚴厲警告，池玉翠一聲不吭，眼見著門外的人逐漸靠近，她一個翻身跳出窗外。

        “有人嗎？”

        收拾好散落的花，陳燭淚恍恍惚惚地從對面包廂走出來，隱約間她聽見對面的包廂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她便疑惑地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請問這里有人在嗎？”

        走到包廂門前，她鼓起勇氣推開門，房間里的燈突然一亮，窗簾還在微微浮動。

        “瑞……上官成榮？”

        陳燭淚冷不防被嚇了一跳，霎時間屋里燈火通明，上官成榮施施然扶著墻，手里還端著剛點亮的燈。

        “瑞王爺？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剛剛不是還在……”

        見她的表情落寞中閃著錯愕，上官成榮的風流笑容重新掛在臉上。他放下燈盞，上前一步斜靠著門看著她。

        “怎么，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對我這么疏遠嗎？叫我成榮，不要叫我瑞王爺。”

        上官成榮明白她的心情，他努力調動著氛圍，燭淚看著他一本正經佯裝責怪的表情，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是，成榮哥，我都不敢喊你上官公子，生怕讓你覺得疏遠了你。”

        見她笑了出來，上官成榮也就放心了，陳燭淚朝包廂里望了望，心中仍十分好奇。

        “你什么時候進這個包廂的？這是在等人嗎？”

        上官成榮聳聳肩，然后沖她勾勾唇角。

        “小姑娘還真是記性不好，都忘了自己讓我幫了什么忙嗎？”

        上官成榮看她苦兮兮擰成一團的小臉，也笑出聲來。

        “對啊，你沒猜錯，我的確是在等人。我在等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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