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幾行字重新出現(xiàn)在扇面上，燭淚見之淚涌眼眶，她知道失去親人的秋翠心中怎能不懷傷悲與憤恨？可此刻在危難之前她竟依然是曾經(jīng)那個會為主效力的秋翠丫頭。

        “既然如此……那不妨勞駕公主試一試吧，倘若此事能成，在對抗泰山府君蘇醒那日能得要妖力相助必然是好事。”

        李司卿沉吟片刻，燭淚目光肯定地望向他，兩人把目光移到扇面上，似乎是得到司卿的認(rèn)可扇子重新發(fā)出亮光。轉(zhuǎn)瞬之間，一團(tuán)光迅速從扇面飛出車窗外，待光重新熄滅之后，燭淚發(fā)現(xiàn)扇面上多了幾行字卻不見了秋翠身影。

        “請?jiān)市〈鋷兹諘r間，去與虎王夫婦會面，等秋翠說服虎王夫婦之后定第一時間趕來，還望二姑娘和李將軍能給小翠一些拜訪的時日。”

        念完那行字，燭淚抬頭看了看司卿，司卿能看出她心里的矛盾和擔(dān)憂，他幫燭淚輕輕合上拿把扇子。

        “沒事的，你與秋翠已經(jīng)簽訂血契，血契倘若契主斷臂是不會輕易解開的，所以即便她離開了扇子你也不必?fù)?dān)心。”

        看見秋翠就這樣逃出了扇子，即便知道她已經(jīng)無法再化作人形了，燭淚心里多少還是會有些擔(dān)心，李司卿的一番安慰讓她的心稍稍安定一些。

        “我知道，我也不是不信任秋翠，現(xiàn)在的她只能用獸體現(xiàn)身，希望她這一路上不要遇到什么危險吧。”

        秋翠離開尋找虎王，師父的燒船儀式得等到七日以后，這邊的事情暫且可以告一段落，給予李司卿喘息的時間。朝堂那邊的風(fēng)云莫測，送回燭淚后，李司卿次日上朝時，大殿上依舊不見符國師的身影。李司卿從朝臣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中知曉了昨日符國師出事的全貌，望著站在龍椅旁儀態(tài)大方的柳沉香，他知道那儼然不是一介女官的傲氣與威容，柳沉香從華服到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自信與冷漠都是少皇帝給她的。

        “符國師的病情依然尚未有所好轉(zhuǎn)，不過陛下已經(jīng)派太醫(yī)全力相治了，托陛下囑托這幾日的奏折諸位大人還是先交給沉香，沉香替符國師過目之后必定原封不動轉(zhuǎn)交給陛下。”

        只這“陛下囑托”四個字，便足以讓階下無數(shù)朝臣如鯁在喉，許多先帝的老臣們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區(qū)區(qū)一介郡主數(shù)日便能身居高位，陛下當(dāng)真是色令智昏迷嗎？

        “陛下授意于沉香，要沉香在符國師養(yǎng)病之日暫替其職位，沉香如若有得罪各位大人或做得不好的地方，還望諸位大人多多海涵。”

        即便四下朝臣議論，在沉香轉(zhuǎn)身離開大殿去往陛下寢宮的時候，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語時不時刺痛內(nèi)心，只不過她知道痛的是昔日那個“柳沉香”而不是如今的自己了。

        “天界待我不公，人間也對我隨意拋棄，既然我都已忍聲吞氣這么多年，何懼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螻蟻之輩？！”

        寢宮內(nèi)格外寂靜，宮女把整個宮殿熏得香氣四溢，整個皇宮沉香早已來去自如，少皇帝的寢宮更是她如今日日都會造訪的地方。她知道明眼人心底都知道，陛下定是被她勾了魂才會如此，李司卿站在階下冷冷望向她的眼神她一眼望穿，那分明就是可憐與可悲的目光。

        “清高，清白，這些算什么？這些在你們對我的不公面前都算什么？”

        “吱呀”一聲，寢殿的大門被侍女推開，既然她永遠(yuǎn)得不到自己心愛的東西，那就把情感理智都割舍不惜一切地報仇吧。

        “朕的阿柳，朕等了你好久了，日上三竿朕可終于把你等來了啊，當(dāng)真是一夜未見如隔三秋。”

        剛步入寢殿內(nèi)，雕花的走廊兩邊只有熏香的蠟燭在照明，開門關(guān)門的瞬間沉香窈窕的身影逆著光陷入黑暗，穿過長長的過道輕巧的步子朝那慵懶的聲音邁去。

        “最近辛苦你了阿柳，每日朕都要勞煩你去應(yīng)對那些老家伙，如今符國師又染了病，實(shí)在是讓你承擔(dān)了不該承受的勞累。”

        沉香聞聲抬頭，寢殿內(nèi)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范金為柱礎(chǔ)。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fēng)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而那個俊朗輕狂的年輕皇帝就靠在帳內(nèi)，挺拔的面容掩藏在珍珠幕簾之后。

        “沉香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沉香在少皇帝的笑聲中行跪安禮，對比眼前人眼中的歡喜她心如死灰。

        “這里是朕的寢宮，又沒有外人在，阿柳何須多禮？倒顯得朕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少皇帝慢慢起身，掀起簾子走到沉香面前，沉香在他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然后被他打橫抱起抱到一旁的坐榻上。

        “來，朕知道你懂詩畫，來幫朕看看這幅雨夜海棠圖和題畫詩如何？有沒有得到那無戒大師的精髓？”

        少皇帝讓沉香坐在自己的腿上，沉香故作嬌羞地朝桌上望去，那副偌大的水墨畫的確好看，而角落里留有“柳崇澤”三字之名的豪放行草吸引了她的目光。

        “墨打俏葉三四點(diǎn)，復(fù)惹英落一兩枝。誰聞寂中玲瓏響，疑是風(fēng)起驚落時。”

        沉香其實(shí)能看得出來，崇澤的年少昏庸并不是不聰明，他只是“做個詞人真絕代”，卻“可憐薄命為君主”。

        “他們都說這無戒大師以話本為長可朕卻獨(dú)獨(dú)喜歡他的詩詞與畫，雖然傳世只有寥寥幾首，但其中奧妙又難以參透的心境卻總讓朕心生向往。”

        或許你還不知道，這位無戒大師就是你端王叔叔的兒子，你更不知道的是，這位大師已經(jīng)離開人世了。沉香不應(yīng)聲也不反駁，只是任由崇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象著一片花花天地，有詩有酒有美人。

        “陛下這首詩雖寫雨夜海棠，卻無一字直接落在海棠之上，而這畫中勾勒的筆墨深淺濃淡恰到好處，沉香覺得陛下已經(jīng)遠(yuǎn)超那位無戒大師的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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