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辭剛到公司，就被安歌叫去。

        “練了快兩年了，現在感覺怎么樣？”安歌一邊倒水一邊問。

        “我自己感覺還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達到你的標準。”

        “那你覺得我的標準是什么呢？”安歌笑著問。

        “我不知道，應該是預測市場的接受度吧。”

        “興逸和星河也出道有一段時間了，只是他們一直在海外，語言是個很大的障礙。顏辭，如果派你去開拓海外市場，你覺得怎么樣。”

        “我不知道，但是，無論你把我派到哪里，我都會全力以赴的。”顏辭表決心。

        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安歌忍不住逗她：“你當然要全力以赴啊，這樣才能跟梁瀟肩并肩啊。”

        安歌沒有再說話，靜靜地觀察著顏辭的反應，看見顏辭不自然地動了一下。

        接著，她又說：“好了，說正事。我現在的打算是，讓你去開拓海外市場，因為你在國外呆過，又會好多種語言，在海外溝通應該不成問題。興逸星河這段時間也積累了一些名氣，我想讓他們回國內市場試試。”

        “國內，不是一直有人阻止我們在國內發展，所以才讓他們轉戰海外的嗎？”顏辭提出疑惑。

        “沒錯，是有人暗中使絆子，但是，他們名氣現在這么大，看在錢的份上，總有人會提供舞臺的。再說，本來我們也沒有過錯。”

        顏辭點點頭，她對市場的東西一竅不通。

        “所以，我想讓你盡快出道，在海外站穩腳跟后，興逸星河慢慢主攻國內市場，等差不多的時候，你再轉戰國內。”

        “好，你安排吧。”

        “不過，還有一點，新人時期是絕對不允許談戀愛的。”安歌不知想到了什么，笑著提醒。

        “啊？”

        “地下戀情也不行。”顏辭的反應安歌都看在眼里，看到她詢問的眼神，安歌就猜到她想問什么。

        顏辭也不知道為什么，聽到安歌的答案，她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對梁瀟不公平吧。

        顏辭自己嚇了一跳，這是什么怪想法。

        安歌仔細地觀察著她的反應，悠悠地開口：“你不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嗎，保持住就行了啊。”

        “啊，哦。”顏辭反應過來。

        “好了，沒什么事你就先出去吧。”

        顏辭走后，安歌慢慢嘆了一口氣。談戀愛的確是新人的大忌，但如果對象是梁瀟的話，當然還是梁瀟的快樂更重要。

        她已經試探過好幾次，從顏辭的反應中，安歌無比確認，顏辭，是重新愛上了。即使她本人可能還沒有意識到。

        只是，安歌又想起梁瀟的態度，她不明白，這件事情上梁瀟為什么那么堅持。

        顏辭踉踉蹌蹌地走回練習室，剛才安歌說不允許談戀愛時，自己怎么會聯想到梁瀟身上呢？

        顏辭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可在感情上也不是一片空白。她聽過見過太多情侶，也知道朋友，閨蜜和情侶的界限在哪里。

        自己之前一直催眠自己她們只不過是相見恨晚的好朋友，現在看來，也不得不從這種催眠中醒過來了。

        自己能輕易記住梁瀟所有的喜好，甚至說，根本不用記。她會無意識地去觀察梁瀟的生活習慣，以便讓她能更舒服一些。

        甚至，以前許多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發生在梁瀟身上，她也覺得合情合理。比如，梁瀟是她見過最挑食的人，這樣的挑食程度放到其他人身上，自己只會敬而遠之。可一旦對象換成梁瀟，自己只會心疼她過去那么多年，都沒有人好好為她的口味做頓飯。

        顏辭越往下想越驚覺，原來自己已經陷得這么深了。

        尤其是，梁瀟去上海的這一年，更讓她意識到，她的思念，太泛濫了。

        這種情況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自己已經說不準了。現在才意識到，算不算晚呢？

        顏辭的思緒一會飄到這里，一會飄到那里。她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她腦子里甚至勾畫出一幅她們老了之后的情形：她倆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她曬著陽光織毛衣，梁瀟在陽光下打盹。

        可是顏辭的思緒又飄回現實。

        她們畢竟是同性，這樣的感情，世俗能接受嗎？

        先不說世俗，周圍的人能接受嗎？父親和爺爺能接受嗎？

        家人寵愛自己是一回事，讓他們接受這樣驚世駭俗的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父親總是說，不反對她談戀愛，但是，對象必須第一時間帶回家里讓他把關，那么，梁瀟能過關嗎？

        安歌，梁瀟唯一的親人，她能接受嗎？說是親人，其實更像是她們之間的自我安慰，她們是沒有血緣，甚至沒有法律關系的親人。萬一安歌接受不了，梁瀟多為難啊，她會怎么選擇呢？

        顏辭想著各種各樣的可能，突然發現，自己把最重要的忘了。

        光顧著考慮其他人能不能接受，卻忘了想，梁瀟能接受嗎？她對自己，也懷著同樣的心思嗎？要是梁瀟知道她居然懷著這樣的心思，會不會覺得她很惡心啊？

        自己呢？顏辭想，自己肯定是能接受的。這并不是因為自己是當事人，而是她很早就知道，這樣的感情是很正常的，它不僅是單純的心理現象，更是一種生理現象。

        既不高貴，也不可恥。

        在遇見梁瀟之前，顏辭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談戀愛這件事，她一直很忙。她對一切事物都抱著好奇心，忙著學習各種新技能。

        至于談戀愛，因為自己的生活夠豐富，反而從來沒有考慮過。更不用說跟同性談戀愛了。

        顏辭想東想西，她已經確定自己的心意，不，應該說，她早就確定了這樣的心意，只是現在才敢面對。

        那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確定對方的心意。

        她不要再胡思亂想，她不要再患得患失，她要為自己的感情負責。

        她本身就是想到就會去做的人，她要一個答案，她要一個確定的答案，她要一個確定的、梁瀟的答案。

        想到這里，顏辭又走出練習室，往安歌辦公室走去。

        “安歌，我想問一下，就是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談戀愛的話，影響大嗎？”顏辭坐在安歌對面，來時路上的勇氣在安歌的目光中煙消云散。

        “那要看跟誰談戀愛，比如說，我也是說如果，萬一有歌手跟梁瀟談戀愛了，別的先不說，那我無論如何，也要替她們瞞著，對不對？”安歌學著她的語氣回答。

        其實在顏辭進來的時候，安歌就已經猜到她的目的了。自己旁敲側擊嚇唬了她這么久，終于起效果了，安歌在心里狂笑。

        只是她沒想到，顏辭真的這么勇敢，自己明明已經明令禁止不允許談戀愛，她還是要表達自己的心意，安歌真的很佩服。

        聽到安歌的回答，顏辭松了一口氣：“梁瀟跟誰談戀愛都可以嗎？”

        安歌聽出了她語氣里的試探，也不打算在調侃她了，認真地點頭：“當然啊，跟誰都行。再說了，她是她，我是我，她自己的人生自己看著辦唄。只是，她要跟歌手談戀愛的話，我會教她怎么不讓別人發現的。”

        接著，她又補充了一句：“無論男女。”

        “那，你對這種感情怎么看？”顏辭還是想確認安歌的態度。

        “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愛咋咋地，這跟我有啥關系。”安歌一副無所謂的架勢。

        安歌一語雙關，不過她說的也是實話。她跟梁瀟關系再近，可自己的人生還得自己過。再說，自己聽過寫過那么多故事，什么樣的感情形態都能接受，這算什么。說不定，還能給自己提供靈感呢。

        聽到安歌這樣說，顏辭放下心來:：“我想請個假，可以嗎？”

        “請假，怎么了？”

        “沒什么，就想回家看看。”

        “好啊，你也好長時間沒回去了，要是以后出道了，就更不容易回家了，給你三天，回去看看吧。”

        安歌沒有揭穿她，只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看著顏辭離去的背影，安歌長舒一口氣。既然梁瀟不愿意捅破，就讓她的女孩親口告訴她吧，這樣，梁瀟總不會拒絕了吧。

        顏辭身上有一種非常吸引人的特質：自信。安歌想，如果自己這樣給別人介紹，別人一定會覺得她瘋了。這算什么特質，自信的人一抓一大把。

        可是，安歌忍不住在心里反駁這種聲音，顏辭身上的自信跟其他人不一樣。自己識人無數，見過太多人，大多數人的自信，是一種掩飾，是一種“容不得別人說我不行”的心虛，這樣的人，只愿意聽好話，稍微提出一點意見，就會覺得自己沒面子。

        另外一類，安歌想起來梁瀟，梁瀟也很自信。可那種自信，來源于對自身實力的認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即使有些事情自身目前的能力達不到，她也無比確信，總有一天，自己可以成功，并且愿意為之努力。

        顏辭跟他們都不同。顏辭更坦然，面對未知的東西，她能坦坦蕩蕩說出“我不懂”三個字，不會覺得這樣丟臉，也不怕別人因此瞧不起她。

        她對任何新領域都保持著好奇心，在嘗試失敗之后，能大大方方地承認，有些事情自己就是做不到。這也是為什么，她能在確定自己心意之后，坦蕩地去找梁瀟要一個答案。

        她不怕失敗，更何況，她也不可能失敗。

        真難得啊，安歌感慨，沒有人的性格是完美的，但顏辭這樣的坦蕩大方，還是讓她心生羨慕。

        其實也用不著羨慕，給她足夠多的愛，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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