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林清月早早就起來了。

臘月二十五，年味越來越濃了，她起床走到隔壁房間門口，輕輕將門縫推開一條縫，五個小子橫七豎八擠在一起睡，這畫面莫名還挺溫馨的。

她下樓，敲了敲林雪怡的門：“起床了嗎？”

林雪怡的聲音有些沙啞：“等我兩分鐘。”

不一會兒，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出來，戴著黑色的帽子和口罩，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好像生怕被人認出來一樣。

林清月問道：“醫院檢查報告帶了嗎？”

林雪怡將手里的包提起來：“在里面。”

二人一同下樓。

林建章坐在餐桌邊上，看到姐妹二人看起來相處的很不錯，也跟著笑起來：“你們是親姐妹，理應好好相處，以后雪兒也爭取考到京城去讀書……”

說到這里，他停頓下來。

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雪兒在京城經歷了那么多，怕是這輩子都不愿意再去京城吧。

他果然看到林雪怡的眉眼染上了一絲郁色。

林建章干巴巴的笑道：“你這孩子，在家里還戴什么口罩，過來吃早餐……”

林雪怡搖頭，她沒胃口吃早餐。

林清月拉開椅子坐下來：“多少還是吃點吧，等會還有的折騰。”

林建章驚訝問：“等會你們兩個要去辦什么事嗎？”

林清月嘆氣。

對于有這樣一個不關心孩子的父親，她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

雖然林建章有當好父親的覺悟，但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辦成。

要想當好一個爸爸，實在是太難了。

林清月給了林雪怡一個眼神。

這件事，必須要跟家長交代，因為這是惡性案件，而林雪怡還在讀書，警方肯定會跟監護人了解案情。

林雪怡拉開餐椅坐下來，腦袋低低的垂下去。

她緩聲開口：“昨天，我被四個小混混給……今天姐姐帶我去報警……”

“你說什么？！”林建章猛地起身，滿臉不可置信，“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雪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昨天不告訴我？”

林雪怡猛地抬起頭來。

她眼底滿是赤紅，她的情緒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也跟著站起身。

“你就只知道問問問問，無論我發生了什么事，無論我多晚回家，你就只長了一張嘴來問我干什么去了，我說沒什么，你就不問了！你是我爸爸，是我的監護人，為什么，你就不能去查一下！”林雪怡的聲音沙啞而又銳利，“你的關心從來都只浮在表面上，當初對林清月是這樣，如今對我也是這樣！但凡你多關心一下我，但凡你愿意去學校里打聽一下我經歷了什么，現在，你就不會有這么多問題了！”

“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就是拜你這個親爸爸所賜，我恨你，恨你……”

她說著說著，眼淚撲簌簌流下來，趴著桌子開始大哭。

林建章像是被下了定身符一般，動彈不得，他的瞳仁劇烈緊縮，許久才恢復了平靜。

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林雪怡的后背，舌尖苦澀到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加了雪兒所有任課老師的聯系方式，每天都會和班主任通話，老師告訴他，雪兒在學校沉默寡言，學習成績直線下降，他知道她經歷了太多事，學習成績降低在所難免，也不敢問太多，他怕讓雪兒難堪和尷尬。

是，他是該讓管家去查一查雪兒在學校的情況。

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每天象征性的詢問兩句，只要雪兒笑著說沒事，那么，他就繼續心安理得的去忙工作。

“對不起……”林建章將女兒摟進懷中，“我帶你去警局，爸爸帶你去，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林雪怡趴在林建章的懷中，痛哭出聲。

有林建章帶著林雪怡，林清月就不必跟著過去了，她自己也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最重要的是，嘟嘟這個定時炸彈，她必須得安撫下來，因為她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么她預料之外的事。

林雪怡大概是一晚上沒有睡覺，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林建章將她抱著放在車子后座位上，自己坐在駕駛座上，將包里的那份醫院傷情鑒定拿出來，仔細的開始看，越看，他的那顆心越是揪緊。

身上軟組織挫傷多達三十多處……極有可能對以后生育造成影響……

林建章老淚縱橫。

他合上傷情鑒定書，緩和了一下情緒，這才發動引擎。

車子開動了幾分鐘，林雪怡緩緩轉醒了。

她扭頭看向車窗外，距離警局越來越近了，她的一顆心也緊張起來。

“爸爸，停一會！”

她失聲喊了一聲。

林建章立即踩剎車，回頭問她：“哪里不舒服嗎？”

“我好像還從來沒去見過我媽媽。”林雪怡緩聲道，“媽媽是關在那個監獄吧。”

她指了一個方向，那邊并不是監獄。

林建章和白羽雖然離婚了，但最初白羽宣判入獄之后，他去過一次，他知道關在何處。

他想，雪兒現在的情況，一定需要一個長輩好好引導，他真的很擔心雪兒會做傻事……

“那我帶你去見你媽媽。”

他調轉車頭，車子平穩的朝泉城監獄駛去，不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

林雪怡站在監獄門口，想到了半年之前。

媽媽入獄之后，她的人生也跌入了低谷，原以為京城是人生最低谷，卻沒想到，還有更低更低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邁過人生這個巨大的坎坷。

以前傷心難過的時候，躺在媽媽的懷里，媽媽會告訴她怎么做……

現在，她想讓媽媽安撫她，她希望還能當媽媽的珍寶……

林建章簽字辦了手續，帶著林雪怡到了探監室：“等會你媽媽就出來了，我在外面等你。”

林雪怡坐下來，等了不到一分鐘，兩個獄警就押著白羽走出來了。

白羽穿著一身暗色的統一服裝，原來保養極好的頭發變得稀少，扎在腦后，她的皮膚不再緊致細嫩，在監獄過了半年的她，才終于有了四十歲女人該有的蒼老和歷經歲月的滄桑。

林雪怡拿起話筒：“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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