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營一天都沒跟蘇心玥說話，一上課他就趴著睡覺，一下課就出教室打球，總之跟蘇心玥一句話都沒說。

        終于等到放學，蘇心玥還在收拾書包的時候，周營就兩手空空的走了。當時她的椅子靠著后面的桌子，中間縫隙太小過不去，換作平時也就是說一句的事情，但那天溫宴林手撐住后面的桌面，直接翻過去了。

        蘇心玥：“……”

        溫宴林來門口找她一起走，高三再次換教室，他們的教室這回在同一樓層，跟高一一樣，緊挨著。

        蘇心玥迅速收完東西出教室，跟他走在一起。

        她心事重重，面上很明顯。

        溫宴林剛剛走廊里碰到周營的時候，對方也是一張臭臉。

        他心里便有了猜測。

        “你跟周營吵架了嗎？”

        蘇心玥為難地說：“算吧，也不算，吵習慣了，我也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生氣了。”

        雖然她覺得這件事明明該她生氣，但為什么周營還一副別人欠他八百萬的樣子，實在讓人想不通，但因為溫宴林的前車之鑒，她卻在想，是不是有時候她真的太冷漠了點。

        看她始終愁眉不展，溫宴林想替她分析一下問題，就問：“你們為什么吵架？”

        但蘇心玥沒說，她答的含糊：“嗯一些小事。”

        她不想說溫宴林便也沒再問。

        那段時間蘇心玥始終悶悶不樂，溫宴林每天都會等她放學，陪她回家，所以她有心事溫宴林看的很清楚，而且這心事是跟誰有關也很明顯。

        所以幾天后溫宴林問了她一句：“你很在乎周營的感受嗎？”

        蘇心玥愣了愣，說：“畢竟是兩年的同桌，不想因為一些小事就鬧的不歡而散。”

        溫宴林明了地點點頭，建議：“那你就去問他，問他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只是一些小事，兩年的朋友不會真生你氣的。”

        蘇心玥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能是她把事情想的太嚴重了些，蘇心玥又抬頭看了他一眼，溫宴林沒看她，眼睛微垂，看不清情緒，蘇心玥敏感地問：“你不開心嗎溫宴林。”

        他說：“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蘇心玥反應過來這段時間她確實因為周營的事情緒有點過于凼了，她調整心態，然后說：“好，我們都要開心，之前不是說一起出去玩嗎，這個周末我們就去吧。”

        他垂了垂眼睛，點頭嗯了一聲。

        …

        …

        蘇心玥想，她那時候的確還是敏感的，即使很難猜中溫宴林的心思，但他高興還是不高興她還是能敏銳的感覺到。

        那段時間溫宴林應該的確是不太開心的，而為什么不開心她卻不知道，她忙著想怎么結束和周營的冷戰，整天焦頭爛額，實在沒有心思分出來想別的。

        是在去滑冰的路上她才慢慢開始想這個問題。

        兩人約在商場門口見面，溫宴林到的比她早，蘇心玥一過去就看到了，兩人打完招呼就一起往里走。

        蘇心玥說：“本來今天要把長板還給你的，但太重了，下回給你。”

        溫宴林溫聲：“不急。”

        蘇心玥笑了笑，說：“長板難學還是滑冰難學啊？”

        溫宴林：“原理差不多，都是靠平衡能力，平衡能力好，就都不難學。”

        他問：“你之前玩過輪滑嗎？”

        蘇心玥：“沒有，小時候很想學，但有關這種容易摔跤類的運動項目我爸是嚴重禁止我玩的。”

        溫宴林彎唇：“叔叔應該很愛你。”

        蘇爸嗎，確實是愛的。她們家的情況很復雜，蘇爸雖有過很不像話的一段時間，但認真來說，他很疼蘇心玥，哪怕是那時候他老是輸錢，但只要和蘇心玥有關的錢的項目，他從不吝嗇，每次都給了的，即使是給完以后他掏不出錢來付房租，即使是只能一天兩餐就喝兩塊錢的白粥，但他也還是愿意給，而且一點抱怨的話都沒有，樂呵呵的傻乎乎的。

        她撞見過幾次那樣的情景，看的又心疼又愧疚，總覺得是自己增加了蘇爸的負擔。

        蘇心玥的別扭性格也是因他養成的。

        她到現在為止也總害怕犧牲這個詞，她不喜歡別人為她犧牲什么東西，也害怕別人對她好，別人對她好她就一定要還回去，她不喜歡那種愧疚的感覺，跟像千萬只螞蟻咬她的心臟那樣難受。

        蘇心玥把這些情緒都揮走，重新打起精神偏頭問他：“你學過輪滑嗎？”

        “嗯，學過。”

        蘇心玥乍舌：“你會的東西會不會太多了點，怎么什么都會，有你不會的嗎？”

        溫宴林笑了：“不是，會這個是因為之前學滑冰的時候教練說如果怕摔倒可以先玩一玩輪滑，因為上冰之后冰面太滑你就會一直扶著墻，如果在沒有人扶著你的情況下，你可能就會一直摔跤無法站立匍匐前進，輪滑可以讓你先打打基礎，之后再上冰就會好很多。”

        他說了一大堆，蘇心玥只聽見了十二個字，一直摔跤，無法站立，匍匐前進。

        她現在先走對于維護她的形象還來得及嗎。

        蘇心玥滿面愁容。

        溫宴林看出她的擔憂，溫聲問：“害怕了嗎？”

        “有…有點吧。”

        “那還想玩嗎？”

        蘇心玥服從內心：“…其實還是想的。”

        溫宴林看著她笑。

        兩人進到滑冰場，先被帶去穿戴設備，溫宴林熟練的帶好了頭盔和護具，他站在旁邊看蘇心玥還在跟護肘作斗爭，就蹲下身去先幫她系了冰鞋的鞋帶，再抬頭時看見蘇心玥已經戴好護肘了，他檢查完確定正確以后才放心了。

        溫宴林扶她起來，握的是帶有護掌的位置。

        蘇心玥一站起來就驚呼：“哇哇哇哇好帥啊！”

        溫宴林被她嚇了一跳，然后忍俊不禁。

        他說：“蘇心玥，等下進了冰場，我先帶著你滑，我們剛開始可以滑慢一點，不用害怕摔倒，因為我會一直握著你的手，就算你摔了，我也會陪你摔。”

        蘇心玥點點頭。

        她又問他：“溫宴林，你有摔過嗎？”

        “有。”

        兩人進了冰場，溫宴林帶著她滑了半個小時，期間只要他試著松手的時候蘇心玥就會立刻抓緊他的手，她的性格謹慎，預判危險來臨時會立刻停止向前，這種類型的人學的慢，但也會學的穩。

        溫宴林覺得她熟悉的差不多了，就開始跟她講一些動作要領，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剛開始滑行的時候一定會有摔跤的情況，要牢記一點，一定不能往后摔，要往前摔，往前摔的時候，雙腿下蹲，手要往前撲，重心要壓低…”

        她手忙腳亂地全應下。

        “那我試著松手，你自己滑一下。”

        “啊…我害怕。”

        “別害怕，我就在你旁邊，就算你要摔了，我也抓得住你。”

        “那…好…那我試一下，你別走太遠。”

        “就在你旁邊，不走。”

        蘇心玥深呼一口氣，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懼，雙手懸空，慢慢地往前蹭，蹭著蹭著又大膽地滑一步。

        然后溫宴林笑著夸她：“不錯，有模有樣的。”

        她當時是真的覺得自己還挺有天分，直到旁邊有個同樣的初學者劃過去，用的是跟她一樣的姿勢，怎么看怎么丑，蘇心玥苦兮兮地抬頭看向溫宴林：“我動作是不是很蠢啊？”

        他失笑，搖頭：“不會，很可愛。”

        可愛不就是蠢嘛。

        蘇心玥淚流滿面。

        然后開始變得更加大膽，也不在乎什么恐懼感了，就拼命地往前滑了一大步，結果重心突然失衡，馬上就要摔下去，她嚇得面部表情都猙獰了，然而就在要摔下去的前一刻溫宴林及時地把她拽了回來，他訓她：“急功近利要不得。”

        蘇心玥乖乖受訓。

        她確實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可是在溫宴林面前總會很安心，就像他說的，他一直在她身邊。他就會一直在她身邊，無論出現什么樣的岔子，他都能替她處理好，這種感覺真的能令她無比動心和安心。

        兩人又練了一會兒，蘇心玥就可以獨立往前滑了，雖然姿勢依然蠢萌，但是好歹不用人攙扶也可以往前走。

        溫宴林在冰場邊邊站著看她，蘇心玥把注意力一邊放在冰面上一邊看著他，她想起今天溫宴林都沒怎么玩，就想走過去叫他也玩一玩，然后放松警惕后，腳上突然一個踉蹌，她沒來得及控制好重心，摔了今天扎扎實實的第一次跤。

        蘇心玥是往后摔的，屁股墩兒摔的生疼，她立刻捂著屁股，表情猙獰，眼冒淚水。

        在淚花四濺里，蘇心玥看見溫宴林往這邊滑了過來，姿勢矯健又靈動，像會飛的蝴蝶。

        蘇心玥又痛又震驚，淚水不停冒。

        溫宴林很快來到她身邊，看見她往后摔的時候他被嚇壞了，語氣不由自主地著急：“你怎么樣啊蘇心玥，摔得嚴重嗎？摔哪兒了？”

        她單手捂著屁股，眼睛冒著淚花，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但嘴上卻說：“溫宴林，別管我了，你剛剛滑過來的樣子好帥啊！”

        “……”溫宴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氣該笑。

        蘇心玥接著斷斷續續地說：“我就說學霸謙虛的樣子不可信，太帥了，溫宴林，你好像一只蝴蝶，會飛的那種。”

        溫宴林：“……蘇心玥，哪只蝴蝶不會飛啊？”

        她思考一瞬，反應過來，笑了笑：“……對不起對不起，我被摔傻了。”

        溫宴林都無語：“都摔成這樣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蘇心玥傻笑著安慰他：“我沒事兒，你別擔心。”

        溫宴林扶她起來，摔完這跤以后，兩人決定今天先玩到這兒，于是一起出了冰場。

        蘇心玥屁股仍然生疼，她感覺她的皮膚脂肪之下，仿佛有血管破裂了，真的太疼了。

        蘇心玥也不愿意坐車回家，溫宴林就陪她走路，蘇心玥說不用了，她能自己回去也不遠，但溫宴林卻很堅持。

        拗不過他，蘇心玥也就隨他去了。

        其實那時候，蘇心玥是開心的。

        她擅長口是心非，如果溫宴林恰巧懂了她的心意，她就會很開心。

        回去的路上，蘇心玥問：“溫宴林，你前幾天是不是不太開心啊。”

        “怎么這樣問。”

        “不知道，就是感覺吧。”

        “沒有，你別多想。”

        他不愿意說，蘇心玥也沒再問。總覺得也許是涉及他的隱私，她不想一直問下去。

        她沒有再問溫宴林卻還在想這個問題，其實他是真的沒打算說，但那一路走著他思考良久到底還是有了好奇心。

        于是快到家的時候，溫宴林說：“蘇心玥。”

        “嗯？”

        “你是不是很想跟周營和好？”

        “嗯。”

        “那我們不說話的那時候，你有想過要跟我和好嗎？”

        他終究還是在意的，在意了好久。

        一年，真的是一個很長的數字，對比起她和周營吵架的這一周來講，溫宴林很難做到心里平衡。

        他們冷戰了一年才和好。

        她只是和周營隔了一個星期沒說話就這么著急上火。

        溫宴林很難不去做對比，又很難說服自己在蘇心玥心里，誰更重要。

        “有。”她答。

        “真的嗎？”

        “嗯。”蘇心玥說，“高一期末成績出來的時候，我們倆的排名都不理想，如果只是我的成績不理想我也還好，但你因為幫我而退步，我就真的沒辦法接受。”

        “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一年都不跟我說話的？”

        “對。”

        溫宴林一時無言。

        蘇心玥說：“溫宴林，你在我心里太好了，好到只是單單跟你做朋友都會讓我覺得自卑。我沒辦法接受自己成為別人的拖累，你明白那種感受嗎。”

        溫宴林沒有說話。

        良久，他才說：“你不是別人的拖累，你比想象中的自己要好一千倍。”

        蘇心玥一愣。

        兩人其實已經到了她家門口，蘇心玥低了低頭，又重新抬起頭，笑了起來：“是嗎？可是對我來講，那時候的心情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溫宴林，你放心，我會努力趕上你的，你還記得你說你想考b大嗎，你一定要做到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們認識了兩年多，每一次都是你在問你想做什么我幫你我陪你，那么從今以后，我也想為你做這樣的事情，無論你想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我都幫你，我也希望你永遠快樂！”

        溫宴林愣了一會兒，才拍拍她的頭，低著聲音說：“真傻啊蘇心玥。”

        和蘇心玥冷戰的有段時間她的冷漠是真想讓他放棄，他也確實那么做了，刻意不去三樓，刻意避開和她會碰見的地方，刻意不再提她的名字，刻意把她送給他的鋼筆收了起來……如果暑假下雨那天，他們沒有和好，他也不會再繼續打擾她，兩個人就真的會形同陌路。

        可是今天，溫宴林在心里做了決定，即使以后再有困難重重，他也會選擇堅定地握住她的手，永遠不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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