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周一放學。
放學鈴一打周營從睡夢中醒來,他伸了個懶腰,大概是還在犯懶,就沒急著走,百無聊賴地拿了張廢紙疊飛機玩。
他最近一直這么頹,也不和蘇心玥斗嘴,就鐵了心不跟她說話。
蘇心玥也磨磨蹭蹭了半天,最后下定決心,側身看著他,說:“周營,我們談談吧!
他折紙飛機的動作頓了頓,然后也看著她,沒什么情緒地:“談什么?”
蘇心玥誠懇地說:“如果你是因為那天的事情生氣那我跟你道歉,我沒有任何說你八卦的意思,如果你這樣感覺到了,那我跟你道歉,你別再生氣了。”
他沒回答生不生氣,只是問:“你和溫宴林在一起了?”
“都說了沒有!碧K心玥拿著筆在紙上畫圈圈。
周營神色緩和一些,他又問:“你沒跟他表白嗎?”
蘇心玥被他說的臉紅,整個人都要急起來了:“表什么白啊,我都沒想過高中談戀愛。”
“為什么?”
“沒想過就是沒想過,哪兒有那么多為什么,總覺得這種事其實離我還很遙遠。”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像撒謊,周營松了一口氣,然后又問:“那上大學以后呢?”
她不太自信地問:“你覺得我可以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嗎?”
周營問:“為什么不是他陪你考你想考的大學?”
“周營,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會愿意看到他走下坡路的,至少我,只希望他發光,越亮越好,越得意越好。”
周營氣兒不太順:“那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們倆沒考在一起你要怎么辦?”
蘇心玥搖頭,篤定的說:“不會的,我一定會考上的。”
…
…
時間匆匆流過,高三的時光總是過的格外快,每天睜眼是早晨,在題海里辛苦奮戰一番后再抬頭就是黑夜了。
回想起高中三年的時光,蘇心玥一直覺得她好像在被推著走,從剛開始的咸魚偷懶時期到后面的自律學習時期,再到高三的爭分奪秒時期,她好像無意識地游進了內卷的漩渦,漩渦越來越大,越來越快,她已經沒有停下來喘氣的機會。
你們看過排行榜上的成績排名嗎,也許第一百五十名和一百三十名沒有區別,但是第二十名跟第一名的區別卻是非常大,從這個范圍開始,哪怕只是往前進了一名都會令人長長地松一口氣。
蘇心玥是很在意成績的。
也許以前不在意。
但現在是真的很在意。
連溫宴林都感覺到了每次大考后放成績時她的焦躁不安。
如果達到預期她會松一口氣,如果發揮失常她會焦慮緊張。
而溫宴林,成績也很穩定。
高二下學期他茍了半學期的前四,終于在這個學期第一次大考開始重拿第一,一直到高三上學期結束排名都沒再變過。
路云喆說蘇心玥其實有旺夫相,一跟她和好溫宴林的成績就回來了,當時溫宴林笑了笑沒接話。
至此,高中三年的最后一個學期到來了。
這個學期多少不太一樣,就跟初中的最后一個學期,小學的最后一個學期一樣,即使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才結束,但你已經能隱隱約約感覺到離別的氣息正在發酵,走進小賣部里會多看一眼的同學錄,上課時突然乖了不少的搗蛋生,課本上未講的內容越來越少,老師突然開始宣布要拍畢業照……一切一切細枝末節般的東西都無意識地提醒著你,你的青春要結束了。
以無法再挽回的形式,結束。
蘇心玥那段時間就是因為這個心態變得不太好。
她仍然很努力地扎根書海,情緒卻無限低落。
在每一次走廊里看到穿著校服的溫宴林時,她都會想,如果這就是終點,她又真的能再次走到他身邊嗎。
春日的風吹在少年身上,他筆直的身影立在走廊那兒,眼睛望向遠方,只留給蘇心玥一個背影,那天出現了今年夏天的第一個晚霞,非常壯觀的景色潑在遠方,大片的紅云卷在一起,疊出奇異的形狀,一顆橙彤彤的蛋黃嵌在中間,少年就站在它身旁。
風還在不停地吹,幾乎要灌滿少年的校服。
他回過頭來,沖教室里面的她笑,說:“蘇心玥,你看今天的天空,真好看!
蘇心玥突然間眼眶酸酸的。
她起身走出教室,和他站在一起。
兩人比高一時都有長高,比例卻還是一樣,她還是只及他肩膀。
也許一切都變了,也許一切都沒變,只是我們抓不住其中的關竅,所以總是患得患失,迷茫悵然。
蘇心玥問他:“溫宴林,我…我要是高考發揮失常了怎么辦?”
“盡力就好!
蘇心玥卻沒再說出“可我們就不能在同一所大學了呀”這樣的話。
她終究是靦腆的,在表達感情上面,靦腆的過分,這種會讓兩人曖昧不明的話她還是不愿意說。
對著晚霞,蘇心玥在心底許愿,希望她一直以來的努力能有個好結果。
…
…
其實,她和溫宴林認識的那三年,問題有很多,只是兩人都過于被動不肯正面解決溝通,而是選擇自己默默承受消化,所以導致了他們注定要分開的結局。
蘇心玥想過,即使不是高中,就算兩人真的到了同一所大學,按照他們的相處方式來講,也一樣會出問題,只是高三的壓力讓這個問題提前爆開了而已。
那時候蘇心玥越來越焦慮,每次排名出來之前她都是最緊張的,那一天她可以從早上就開始悶悶不樂,心里沒有一刻不掛念成績到學校,而真正到了學校又不敢去看,她一邊嘴上說著,沒事兒多少都正常,大家都努力,她考不好也正常,但心里其實比誰都在意。
成績也是那段時間開始后退的。
其實她并沒有后退很多,最差的時候也沒跌出過年級前三十,如果是以前的蘇心玥肯定非常知足,可是當時的蘇心玥目標太高,所以導致她一點都沒辦法接受這個成績。
越焦慮越失常,越失常越焦慮。
她那時候就陷入了這樣的死循環。
相反,溫宴林的第一穩如泰山。
心態崩了,各方面的因素都讓她草木皆兵。
其實挺可怕的,那段時間,連周營都不太敢跟她講話,因為跟她找話頭她也愛答不理,就一遍遍地翻筆記翻課本,多少有點走火入魔。
也只有在溫宴林面前她才能稍稍放松一點。
溫宴林說:“這些東西其實你都已經記過了,蘇心玥,你要調整心態問題。”
她不承認:“我心態沒有問題!
溫宴林沒有直接反駁,一貫的溫和語氣:“嗯,我知道。積極上進是好事情,當然沒有問題,可是蘇心玥,你把自己繃太緊了,成績就真的那么重要嗎?”
蘇心玥聽的刺耳,當時教室里空無一人,他坐在她前方,用輕飄飄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之間蘇心玥無法接受,她想反駁他,又反駁不出來,她不喜歡跟人吵架,尤其這人還是溫宴林。
所以她動作粗魯地收了東西,低下頭去,放出自己的態度:“重要,很重要!
也沒跟他爭辯為什么重要。
那是他們第一次把分歧撂到明面上來說。
兩人只表達自己的觀點,卻沒解釋其中原因,于是都不能理解對方。
其實兩人都不高興,但又很快跟對方道歉,和好,很奇怪,那時候明明都有自己不能退步的觀點,但就是不想跟對方吵架,也許是高二那一年的冷戰徹底讓兩人學乖,想著只要在對方身邊就好,一定不能冷戰,所以道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沒有誠心的退讓,道歉也只是浮于表面的掩耳盜鈴。
根本問題從來沒有被解決,一次一次的針鋒相對是在給本就千瘡百孔的感情傷上撒鹽,只等它撐不住時完全腐爛。
那段時間很壓抑,兩人都是,明明感覺到了感情在破裂,卻毫無辦法,他們都不明白原因,因為都有自己的立場,因為隱忍了太久,他們都有好多話想說,卻覺得怎么說都不合適,一個覺得對方現在除了成績聽不進去任何話,一個覺得對方云淡風輕的態度各根本理解不了她的著急。
就這樣反反復復的沉默隱忍中,終于迎來了最后一次爆發。
那時候臨近高考不過一個月,蘇心玥的成績卻依然沒有起色,她的心理壓力大到每天開始做噩夢,醒來后突然開始覺得一切都很沒意思,她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
于是堅持了兩年的晨起跑步習慣她斷了,一回到家就洗澡,洗完澡就看書,飯也不想吃,蘇爸蘇媽蘇啟林來勸她她也不聽,還開始發脾氣,說如果她考不上好的大學他們能負責嗎,說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讓他們不要管她。
很無理取鬧的一段時間,是二十六歲的蘇心玥不愿回憶的一段時間,因為那時候的她作到快把身邊愛她的人都得罪光了。
最后的最后是林眉表姐來勸她的。
那時候,蘇心玥真的覺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可能因為自己獨自跑了太遠的路,所以任何人跟她說的道理,安慰她的話她都聽不進去,因為她覺得他們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看到林眉表姐那一瞬間,蘇心玥卻感覺看到了獨自奔跑的自己。
林眉表姐今年讀大三了。
還記得蘇心玥初上高一時林眉表姐和她說的關于高中是個災難場,進去都得脫層皮的那些話,蘇心玥記得很清楚,所以她覺得林眉能理解自己。
蘇心玥見到她就哭了,哭的稀里嘩啦撕心裂肺。
她一直是個愛哭鬼,只是這半年她沒找到任何合適的機會發泄,直至今日,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嘩啦嘩啦的全倒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林眉說:“蘇心玥,什么都不要想,先做好力所能及的一件事,再去想其他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只有過不去的心魔,什么事兒到了那個時候都會被解決的。”
蘇心玥信她。
她說了很多,慢慢地給她做心理設防,從白天說到了晚上十二點,蘇心玥才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是那段時間她睡的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年少時的蘇心玥,要的太多要的太滿,她有對自己的要求,也有對溫宴林的期望,兩頭都想抓,但兩頭都難抓得住,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于是自己就崩潰。
…
…
林眉表姐勸完她以后,她真的好了一些,只是沒有辦法再面對溫宴林,她沒再做那些掩耳盜鈴的道歉,也不在希望兩人做浮于表面的和好。
溫宴林每次找她她就躲著,不面對不道歉不和好。
躲了一個星期,溫宴林終于忍不住了,他說:“蘇心玥,你又要跟我冷戰嗎?”
高二那一年冷戰的陰影從未在兩人之間消弭,只是無人提起,直到此刻,再次被人翻舊賬。
蘇心玥眼睛腫腫地,她低著頭,一縷碎發跟著垂下去,辨不清情緒:“溫宴林,我們等高考結束之后再說好嗎?”
“不好。”他難得的沒有順從她的心意,直接拒絕了。
蘇心玥眼睛酸澀,她當時太無助了,根本沒辦法理邏輯,只是幾乎乞求地說出自己的感受:“溫宴林,我們都不要影響對方了,我們先好好完成高考,一切都等高考結束了再說好嗎?”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有些話在敏感的時刻說出來殺傷力可以增加千倍,溫宴林被那句“我們都不要影響對方了”刺痛,他說:“蘇心玥,為什么,為什么每次你都選擇丟下我一個人做選擇?你可以選擇逃避,那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兩人都不好受,都沉默著,一個低著頭看對方,一個低著頭看地面,直至那一刻,其實他們心里想的都還是怎樣挽回,說怎樣的話才可以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感受,才能好過一些。
半晌,他們都無言。
有些東西破碎的太厲害,要挽回的代價太大,他們承受不起,只能無言。
溫宴林也難過,他太失望了,又太氣了,他想不明白,他說:“蘇心玥,你為什么每次都選擇逃避,是不是在你心里你的自尊永遠都比我重要啊?”
那句話是扯斷兩人最后一點感情的罪魁禍首。
蘇心玥被那句話深深刺痛,那些為了溫宴林而放下去的硬刺在那一刻全部豎了起來。溫宴林說任何話都可以,但只有這句話令她沒辦法接受,因為他在否定她對他的喜歡,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她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會整日整夜的因為能不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學而焦慮擔憂,她曾以為溫宴林能理解的她的敏感和怯懦,但其實還是不行,他跟別人也沒有區別。
蘇心玥抹了下掉下來的眼淚,神情已經變得冷漠,她不解釋也不辯駁,就順著他說:“對,我的自尊就是很重要。”
“蘇心玥…”他叫她。
蘇心玥退后一步,說:“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覺得我的自尊大于一切,對,你說的很對!
“蘇心玥…”
“溫宴林,求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好好高考吧,真的,我擔不起任何罪名,也不想承擔,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你不用對我有任何期待,是你不相信,現在你看明白了,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她眼淚簌簌地流,一顆比一顆快。
事情早已超出溫宴林的預期,他停在那兒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最后,他滾動了下喉嚨,苦澀地說:“好,蘇心玥,你別哭了,我聽你的,我們高考后再說,我們努力高考,高考完再說,你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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