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選貨、報價、談判等一系列折騰的事，又向政府預付了一大筆關稅，馮臨淵所在的那不勒斯腫瘤專業(yè)醫(yī)院經(jīng)過一番折騰，終于確定了ecmo的進口事宜。蕭秋晚以最寬速度簽署了相關捐贈協(xié)議，指明此臺ecmo機器優(yōu)先供捐贈方指定的對象專門使用。看著紅艷艷的私章與蕭棋王流暢漂亮的花體意大利文簽名，馮院長忍不住揶揄見過為追姑娘送車送房送首飾的，但送ecmo的還是頭一回。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蕭秋晚面不改色的把合同裝在文件袋里，“別的倒真沒多想過。你就當我是惻隱之心泛濫吧。”

        “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蕭棋王不見兔子不撒鷹，怎么會平白無故一擲千金呢？”馮臨淵瞇著眼如同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看樣子你還沒得手，所以拼死下血本。”

        “說起下血本，這次對你倒是真的下血本了。”蕭秋晚起身，雙手插在褲兜里，微笑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罕見病例我給你送來了，最好的儀器也配備上了，如果最后真的能把人救活，只要將相關數(shù)據(jù)加以潤色寫成論文，咱們馮大專家必然是名利雙收。”他皮笑肉不笑的的打了個響指，“請教馮大專家覺得我現(xiàn)在的得手了嗎？”

        馮臨淵被蕭秋晚的曖昧態(tài)度搞得幾乎雞皮疙瘩掉一地，只能鄭重的點了點頭，“救死扶傷是醫(yī)生的天職。無論出不出論文，我都會盡可能維持住病人的生命，同時還得將后遺癥減到最低。”

        “這臺ecmo用不上是最好，如果要用到，作為手術型的搶救方式，必然會對病人的身體造成損傷。而從她目前的檢查報告可以看出，身體底子不是很好，以前又因為受傷用過大量藥物，極有可能已經(jīng)對抗生素產(chǎn)生極大的耐藥性，所以——運氣、設備、主治醫(yī)生的經(jīng)驗水平、還有病人本身的求生欲至關重要。從開始治療到最終痊愈，這每一關其實都是在闖鬼門關。”

        馮臨淵驟然嚴肅下來的態(tài)度讓蕭秋晚覺得十分陌生，尤其是對方直言不諱點出了鬼門關三個字，他終于意識到未來治療的兇險程度。此刻的馮醫(yī)生目光如炬，眉頭深鎖，不再是陪伴他嬉笑打鬧的發(fā)小，而是一個真真正正拿著手術刀從死神面前搶人的白衣戰(zhàn)士。

        “病人現(xiàn)在在哪兒？”

        “也來了那不勒斯，今天我來你這里，她應該在房間做直播。”蕭秋晚深吸了一口氣，“之前也跟你提過，最近國內(nèi)娛樂圈不太平，她有些放不下公司那些事。”

        馮臨淵雙手抱在胸前，“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嗎？現(xiàn)在不積極增強營養(yǎng)保證休息做術前準備，還在做什么網(wǎng)絡直播？大的經(jīng)紀公司名下演員成百上千，不是非她莫屬。”

        “我也勸了喬帆，但她說想做些開心的事，免得給自己留下遺憾。”蕭秋晚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實在攔不住。”

        “那我給她打電話，她幾日前已經(jīng)簽署完所有文件，我有資格也有義務告誡她愛惜身體，珍惜生命。”馮臨淵一改往日的溫和，越說越氣，“她知道你為了救人所做的努力，甚至專門從北美進口一臺ecmo嗎？”

        “別，千萬別告訴喬帆我為她買ecmo的事。”蕭秋晚一下子慌了神，“我會盡量勸她愛惜生命，好好配合治療，但不想讓她覺得是欠我的。”

        “你和喬帆之間的感情糾葛作為醫(yī)生我不會過問，但對于她拿到診斷報告之后的所作所為，不但沒有在第一時間尋找醫(yī)療機構進行治療，折騰到現(xiàn)在才勉強來那不勒斯的態(tài)度，我能看出她骨子里對于這件事的消極。”馮臨淵想到之前蕭秋晚說過喬帆的家庭情況，無奈的搖了搖頭，“對于患罕見病尤其是絕癥的患者，病人本人的求生意愿在日后的治療中極為關鍵。不然就算我們想盡一切辦法挽救生命，病人自己在半途中很容易喪失信息選擇放棄。”

        蕭秋晚心臟漏了一拍，沒錯，西方醫(yī)院極其重視病人本人的意志。說通俗點，如果喬帆日后在治療中承受不住藥物副作用和治療方法本身的痛苦，她有權利隨時選擇終止治療甚至簽署安樂死文件。聯(lián)想到喬帆之前在國內(nèi)幾乎自暴自棄的狀態(tài)，蕭秋晚愈發(fā)嚴肅起來，“哪怕手段不那么光明，我也不會允許這件事發(fā)生。”

        “除非你能真正燃起喬帆的求生欲，不然她半途而廢是有著極大概率。”馮臨淵的用詞有些晦澀，讓蕭秋晚濃密的雙眉也跟著皺成一團。

        馮臨淵想了想問，“需不需要我介紹個心理醫(yī)生來？”

        “我想她不會愿意的。”蕭秋晚眸光微冷，凝視著馮臨淵面前的文件，“你把需要做的告訴我，我想方設法來調整她的情緒。畢竟從過去反應了看她雖然對疾病本身沒有太多信心，但對我這個人還是信任的。”

        馮臨淵沉思半晌，終于點了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大摞英文和意大利文的資料推了過去。

        此時的喬帆剛結束一場足有兩個多小時的直播，冷汗早已濕透了衣裳。她沖了個熱水澡，體力不支的倒在床上，又抓過旁邊的保溫杯喝了幾口燕窩，這才拿著平板開始瀏覽有關東湖星熠公司的新聞。

        比起前些日子沸沸揚揚的負面留言，隨著越來越多的事實和真相浮出水面，東湖星熠的過往變得愈發(fā)撲朔迷離起來。換句話說，現(xiàn)在娛樂圈內(nèi)面臨大洗牌，牽扯到的各方正在敵我不分的混戰(zhàn)著。喬帆琢磨眼下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機會，也就應粉絲的邀請加大了直播頻率，還打造出一個勞逸結合、有情調會享受的新人設來。

        這個人設是她自己先設想好才報告給金雪的。眼下國內(nèi)996盛行，上班族既疲于奔命也對苛刻的資本家敢怒不敢言。喬帆恰到好處推翻自己昔日拼命三姐的奮斗形象，在微博上放出大量近期拍攝的意大利古堡、天空的鴿群、以及吃美食看美景的自己。偶爾還配上隨心的三言兩語，秀一杯手磨咖啡和雨后鍍著金邊的白云，評論區(qū)頓時炸鍋，不少路人紛紛轉粉，轉發(fā)起歲月靜好的美圖來。

        就連柯青也聰明的放出一些采風時的練筆風景畫，還摩拳擦掌準備辦一場與慢生活有關的時尚畫展。喬帆雖然因為身體原因婉拒了他的邀請，卻也不吝為柯青出謀劃策。兩人本來就是多年好友，通起電話來就忍不住談天說地，直到最后手機電才作罷。

        “你最近變快樂許多，是不是戀愛了？”柯青看著喬帆微博自拍上眼角眉梢都涌動著笑意，忍不住揶揄她，“以前總說我戀愛腦，現(xiàn)在該明白愛情有多迷人了吧。”

        “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永遠不會知道下一顆是什么味道。”喬帆巧妙的避開了柯青的問題，用朗誦的口氣搪塞對方，弄得電話那頭的柯青心里貓撓似的癢癢著卻挑不出一點問題來。

        “正好現(xiàn)在國內(nèi)娛樂圈是多事之秋，多少明星都想到外面去避避風頭，又舍不下手頭日進斗金的狀態(tài)。”柯青口氣中滿是羨慕，“佩服你能在這時候給自己放長假，跑到歐洲去游山玩水，隔著太平洋觀看圈子里的戰(zhàn)火紛飛。”

        喬帆不忍對柯青說出自己身患絕癥的真相，怕他在萬分擔心下做出不理智的舉動來，只輕描淡寫說厭倦了鎂光燈下的生活，想過一段田園牧歌似的生活，順便為之后的搏殺積聚力量。

        “你說著我倒是心動了。正好我也想過完這陣，找機會和對象到歐洲來膩歪一陣，把日趨平淡的感情推向下一個小高潮。”柯青漫不經(jīng)心地暢想著之后的生活，“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你，順便肆無忌憚撒狗糧。”

        “別，千萬別來找我，你的狗糧太甜，我實在是擔待不起。”喬帆的心臟咚咚狂跳著，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柯青挽著高大浪漫的對象出現(xiàn)在自己的病床前。

        不等她說完，電話那頭的柯青就狂笑起來，“還說沒有談戀愛，估計現(xiàn)在你心里早已將我視為潛在電燈泡了。放心，我沒有那么不識相，也不愿意你在旁邊當電燈泡影響我和對象膩歪。剛才就這么一說你還當真，果真是戀愛中的人，每一根神經(jīng)都經(jīng)不起風吹草動。”

        “發(fā)張你的照片過來，要最近期的。”喬帆不想再就戀愛這個問題和柯青糾纏下去，“最好能真實一點，充分展現(xiàn)出你高嶺之花般的美貌。”

        “極致的美麗和真實往往是相悖的，你必須從中選一種。”柯青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著，“都跟了我這么多年，居然一點審美常識也沒有，真的好傷我心。”

        聽到這話，喬帆終于忍不住破防了，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的砸了下來。她只是想要一張朋友的照片，打印下來放在床頭，早晚端詳，深深烙印在腦海里，哪怕去天國也不想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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