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因為生病請了三天假，再回去學校的時候，讓人感覺到了微妙的變化。

        在這之前，清水對瀧的態(tài)度也好，對大家的疏遠也好，都被認為是在和瀧鬧別扭。

        在外人的眼中，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段關(guān)系的主動權(quán)在于瀧。

        這也難怪，誠然清水長得不錯，然而瀧卻是男生中長得更好的；清水在學校里有名氣，瀧的名氣比她更大。

        大多數(shù)人覺得瀧對清水不過一時興趣，所以即便兩人公開交往的時候，也有很多女生送便當給瀧，情書、告白之類的也從沒斷過。

        以前瀧也微笑著說聲謝謝然后收下，但是這次不同了。

        不知從哪里傳出的消息，說瀧和清水徹底分手了。

        消息的來源無從可查，然而卻顯得十分真實可靠，在冰帝學生們低聲悄語的傳遞中，關(guān)于他們分手的內(nèi)容更加的豐富且戲劇化起來。

        有版本說，是瀧和漂亮女孩一起約會的時候被清水遇到，大鬧一場分手。

        馬上有版本反駁，說其實出軌的是清水，他們拿出證據(jù)，清水在百貨公司門口對著一個男生鞠躬，他們說那是告白，而告白的對象，她鞠躬的那個男生，卻是忍足。

        不過流傳最廣的說法還是瀧最終對清水失去了興趣，所以主動提出了分手。

        當事人沒有對此作出任何的回應(yīng)，哪怕對自己的好友們也都閉口不談。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沒有人知道，瀧去清水家探病的那個下午發(fā)生了什么事，也沒人知道他們說過了什么。

        只知道那天之后，瀧再也沒和清水開過玩笑，那些孩子氣、無賴的舉動，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客氣。清水也沒有在疏遠瀧，沒有表現(xiàn)什么冷淡的態(tài)度，也不再糾結(jié)瀧和兄長泉過去的那些事，她也和瀧說說笑笑，一切仿佛回到了剛升入高中，他們認識不久時的樣子。

        到底哪天發(fā)生了什么，這變成了一個謎底，一個讓人拼命想猜透的謎底，他們身邊的那些朋友為此好奇、糾結(jié)了整個高中時代。

        十一月很快的過去了，進入十二月，天氣開始逐漸的冷起來。牛角扣外套，羊毛圍巾，保暖手套，一件件的被套在冰帝那套價值不菲的制服外面。

        課間與午休，在校園里活動的學生越來越少。一到休息時間，教學樓里到處都是聊天或者打鬧的學生，想找個地方安靜的吃個午飯都很難。

        清水第四節(jié)課被老師安排去辦公室送東西，所以午飯比平時稍晚了些。因為天氣冷，她最近一直沒帶便當，都是在學校餐廳解決。這個時候正加快腳步朝餐廳走，結(jié)果在拐彎的時候，看到一個身影坐在樓梯上。

        以往天海都是在無人的天臺吃午飯，今天為什么會坐在三樓，清水覺得奇怪就忍不住開口問。

        “天海？你怎么在這……”

        話剛說到一半，清水看到了天海半開的便當盒，就突然停住了詢問。

        天海的便當里被很仔細的灑了一層沙土，沒有一個地方被漏過。

        天海倚在樓梯的欄桿上，看上去好像沒什么力氣的樣子，冷不防的聽到清水叫自己，就下意識的合上便當。

        “怎么會這樣？”

        天海是學生會副會長，從國中時代幾乎就是全冰帝女生們的公敵，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她是最靠近那位校園明星跡部景吾的女生。

        天海以前也不是沒被針對過，只是這么被欺負，還是第一次。

        她大概也是憋了很久，一直找不到人傾訴，這時候聽到清水問，就忍不住嘆氣。

        “學園祭的時候，有外校女生拜托我轉(zhuǎn)交給會長一封信……”天海說。

        當時學園祭和運動會一直舉辦，做為副會長的天海忙的昏頭轉(zhuǎn)向，收到那封信之后也沒多想，就直接把那封信放在了學生會跡部的桌子上。

        只是沒想到這封信后來落入跡部后援會手中，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封信是情書，署名是天海。

        不必細想，也知道是有人在故意整天海。

        “那么這件事，多久了？”清水的目光落在天海手中的便當上，輕聲問。

        “從學園祭之后就一直……”

        學園祭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一個半月，天海每天都在受到后援會的各種針對。

        清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天海，只能拉她起來：“走啦，我請你去餐廳吃飯好了。”

        天海搖搖頭：“算了，我也沒什么胃口。我先回教室去了。”

        聽天海這么說，清水也沒了胃口，她陪著天海一起回教室。路過盥洗室，天海進去洗手，清水在外面等她。

        天海剛進去，后面有幾個二年級女生也結(jié)伴進了盥洗室。清水等了好久，也不見天海出來，她覺得奇怪就走進盥洗室，結(jié)果看到那幾個二年級女生聚在一起，朝最后一個側(cè)格潑水，還嘻嘻哈哈的笑得很開心。

        清水一怔，但她也就是愣了一秒鐘，隨后馬上明白了被堵在側(cè)格中的人是天海，于是她就沖過去阻止了那幾個女生。

        “清水。”有人認出了她：“這事和你無關(guān)。”

        清水也不理她們，打開擋住側(cè)格的拖把，放天海出來。

        天海的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你們太過分了。”清水覺得有點生氣：“為什么要這么做。”

        面對清水的質(zhì)問，為首的二年級女生勾了勾唇角，也不回答，卻抬起手，將手中水勺的水從天海的頭頂光明正大倒了下去。

        然后她們幾個笑得更開心。

        清水閉上眼，深呼吸幾次，她放開握著天海的手，直接走到了盥洗室的水龍頭旁邊。

        但凡盥洗室，都會有可以沖洗拖把的地方，這里也不例外，而且不知為什么，這個矮矮的水龍頭上還套著一條長長的塑料軟管，清水將那條軟管拿在手中，擰開水龍頭，然后毫不猶豫的將水流對準了那幾個二年級女生。

        十分鐘之后，她和天海，以及那幾個渾身被濕透的二年級女生一起站在了教員辦公室。

        二年級女生在哭訴清水怎么用冰冷的水流沖向她們，清水也在和老師說二年級女生欺負天海的事。但是她并不是很善于言辭的人，說到最后，反而被幾個女生辯解說她們根本沒做過欺負天海的舉動。

        她們吵得老師頭也痛，就各打五十大板，罰她們做義務(wù)勞動。

        當然沒忘記分開她們，幾個二年級被派去清掃公共休息區(qū)一周，天海去打掃音樂教室。

        清水被分到了戶外的花園，每天去清掃落葉。

        沒有一個人對這個處理結(jié)果感到滿意，她們從教員室出來的時候，一個二年級的女生轉(zhuǎn)頭清楚的對著清水說。

        “清水溪，你這是多管閑事。”

        清水什么也沒說。她和天海一起回教室，兩個人都是濕透了，回去的時候，被走廊上的學生圍觀了一路。

        第二天她老實的早起去小花園打掃落葉，她認真的掃了一陣，突然覺得不太對勁，轉(zhuǎn)過頭去看到忍足倚在小花園的鐵門邊。

        他手里還拿著一把長掃帚。

        清水揚眉，等他解釋。

        忍足長腿一邁，揮了揮手中的長掃帚：“過來幫幫你。”

        初冬清晨的花園，兩個人默默的掃落葉，周圍安靜的很，除了晨起的鳥鳴，就是掃落葉時發(fā)出的沙沙的聲音。

        “清水，你說為什么有人遇到別人的事就會挺身而出，輪到自己的時候卻什么都不說呢。”

        “大概因為看到別人身上的不公會覺得無法沉默，但是自己的話，想想還是承受得住的。”

        “是啊。”忍足不再說什么。

        兩人花了半小時掃干凈小花園的落葉，清水擦擦額頭上悄悄冒出的汗，心里想著感謝忍足。

        沒想到忍足反而先說出了口。

        “謝謝。”

        清水被忍足這聲‘謝謝’弄得莫名其妙，但是很快的她明白了過來。

        “你……”系在忍足手腕上的手繩被風吹動，清水看看他，又念出來一個名字：“……天海……”

        忍足伸出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一切盡在不言中。

        清水默默的和忍足一起去學校的鞋柜，他們找到天海的鞋柜，打開來，果然里面塞滿了亂七八糟的垃圾。

        他們又默默的收拾好那個鞋柜，希望等天海來的時候不會看到這些，免得心情變糟。

        然后天海那天沒有來學校。

        那天以后也沒有。

        天海那天之后就辦了休學。

        沒多久他們聽說，天海得了骨癌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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