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球拍橫躺在地板上，因為撞擊而崩斷的網線裂開了小小的口，如同誰的心被撕裂開，不停的往里灌著冷風。

        體育館里靜寂無聲。

        沒人說話，連動靜都沒有出一聲，旁邊正在比賽的另外一組隊員，就如同被按下停止鍵的錄放機，動作停滯，黃綠色的網球在地上滾動，鉆入角落都沒人注意到。

        “把球拍撿起來，瀧。”跡部平靜的開了口。

        “不~要~”瀧呵了一聲，有些幼稚的回復。

        “樺地，把球拍撿起來給瀧。”跡部繼續平靜的說著。

        “是。”身材高大的一年級新生，樺地崇弘走過來，彎腰撿起被丟在地上的球拍，遞到瀧的面前。

        瀧沒有接。

        “差不多該算了……”瀧嘆了口氣說：“反正我無論如何都贏不了你的，跡部部長。”

        “正選的人數已經足夠了，長太郎和樺地也升入高中，還有三年級的前輩們。”瀧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做出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我最多也就做個正選替補，恐怕今年也會和中三那時一樣，連上場的機會都不會有吧……”

        “所以，算了。”他說出‘算了’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知是在特指的什么。

        跡部也還是那副表情：“那么，這場比賽就算你認輸了。”

        瀧深呼吸，手緩緩的放下來：“隨便你喜歡吧。”

        體育館里人不多，都是相處了數年的，被稱作同伴的隊友，他們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目光中所蘊含的情感各自不一。

        瀧覺得自己很累，不是因為剛和跡部完成一場比分懸殊的比賽，還有太多，壓在自己身上，連自己都無法說清的東西。

        抬頭想望向天空，但是從這里望上去，只有穿雜著鋼筋鐵骨的，如同放射線般朝著四周無限延伸的，體育館的穹頂。

        瀧本來想徹底的爆發一番，但是臨到最后發現自己，連憤怒都是這么溫吞。

        在隊友們的注視下，瀧抬腳往門口的方向走，剛走了沒幾步，視線對上站在門口的女生。

        看來今天自己的運氣真是差到了極點。

        他的腳步沒有停，就那么走了過去，邊走近著，臉上邊浮現上燦爛的笑容。

        “清水，你來了……但是抱歉，我現在要準備去樂隊的排練了，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瀧的語氣輕松，語調上揚，就仿佛剛才什么事都沒發生，他只是在普通的打個招呼而已。

        快要走近的時候，瀧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但是他沒給她這個機會，反應迅速的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輕輕湊近她的耳邊。

        在外人看來是小情侶間在親密的說著悄悄話，但是瀧只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冷靜又輕聲的說。

        “抱歉了……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如果這是漫畫或者小說，大概這個時候，在別人看來失意的自己應該接受來自朋友或者戀人的開導，但是現在對于瀧來說，他誰的話都不想聽。

        說不出是因為輸了比賽的沮喪，或者是少年那脆弱的不堪一擊，又可笑的所謂尊嚴——這原本都不是應該在他，或者他們冰帝網球部任何一個人身上該出現的情感。

        他們很小的時候，就被教育著要隨時做好情緒控制，所以即便輸了比賽，冰帝的這些人也總能很好的調整心態，無論是青學、立海大，哪怕是來自公立學校名不見經傳的不動峰，冰帝總能與他們和平共處，甚至被戲稱作中學網球界的公關部。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對勝利不執著，對失敗不在意，只不過，他們不會輕易表現在別人面前而已。

        “沒關系，你已經很努力了。”

        “打起精神來，再一次沖擊全國吧……”

        多么貼心、溫柔的開導，能夠讓人因為輸了比賽而沮喪愧疚的心情瞬間開朗。

        但是競技運動一直都是殘酷的，實力的差距并非幾句輕易的安慰就能拉近，也不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追得上別人。

        因為，你在努力的時候，別的選手也不會停滯不前的，在等著你追上來啊。

        勝者就是勝者，敗者就只是敗家之犬而已。

        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

        普通人這種時候，該做什么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清水看著瀧朝自己走來，手輕輕搭在自己肩上，輕聲說出‘抱歉，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這樣的話。

        他湊近過來的時候，一起傳來的是淡淡的香水味，和以前很多次他們獨處時，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那種懶洋洋的，讓人如同身處夏日午后花園里，花與草木的香氣。

        他們這個年紀的高中生，開始用香水的并不少。不說跡部忍足這種會刻意挑選帶有個人標簽香氣的優雅少年，就連自己的同桌向日，清水也曾在他課桌里看到過止汗劑與小瓶的香水。

        清水又聯想到自己的兄長清水泉，早晨出門的時候帶著干凈的洗衣液清香，晚上學習累了，跑來和自己聊天時，身上是沐浴露的香氣，偶爾會摻雜糖果的甜香——那是泉用來補充體力的零食。

        清水思緒飄得很遠，思考著和眼前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對于周圍的一切反而顯得麻木而遲鈍。

        瀧發現了，嗤笑了一聲，手指撩了下她的頭發，又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

        “那么，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小心點。”

        動作語氣輕松的和平時一樣，就仿佛剛才發脾氣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清水設想過，但凡瀧再表現的任性或者生氣一點，她一定會追上去，說點自己并不擅長的安慰的話。

        但是瀧一如平常，沒再流露出任何負面的情緒。

        但是那之后，瀧接連幾天都沒來學校。

        也沒有短信或者電話，他就好像憑空消失一般。

        丟在體育館的網球包，被和瀧同班的忍足帶了回去。但是那只被丟在地上的藍色網球拍，卻被向日撿起來，交給了清水。

        “給你，清水。”向日并沒有多說什么，把球拍交給清水之后，他接著說：“我要去練習了。”

        然后遠遠對著金色頭發的少年說：“日吉，陪我做對戰練習。”

        “沒問題，向日前輩。”金發少年回答說。

        向日也是輸了正選排名賽的人，但是他選擇了和瀧不同的處理方式。

        跡部低頭用白色的毛巾擦著汗，忍足摘下眼鏡，扯著正選t恤的衣領擦拭著鼻尖冒出的汗。

        其他人也在繼續練習。

        清水發現自己沒法體會到這群同齡男生的心情。

        網球拍的網線崩斷，清水抱著回家，去問兄長泉怎么處理。

        “難得啊，小溪你居然對網球感興趣了。”泉看了眼熟悉的網球拍，笑著說：“正好我學習太久，想出去散步放松下，就陪你去換網線吧。”

        父親的家在港區，但是兄妹兩人卻回到了以前文京區附近的百貨公司。

        又是開學，又是五樓的運動區，清水想起來去年這個時候，她陪泉來買吸汗帶，第一次遇到了瀧他們。

        不知不覺，一年都過去了，運動區的用品幾乎已經全部換成今年最新款，等待球拍換線的時候，清水望著掛在墻上各種品牌的網球拍，看的出神。

        “怎么了？”泉溜達過來，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問。

        “泉哥，高二才開始打網球，是不是有點晚了？”

        本以為泉會是‘誒，你說什么’這樣吃驚的反應，又或者是半開玩笑說著：“你不會是被外星人洗腦了吧，居然想打網球”——本以為，泉會是這樣的反應。

        但是泉卻簡單的回了兩個字：“不晚。”

        當天從百貨公司出來的時候，清水除了瀧那只重新換線的藍色球拍，還另外抱著一只網球拍。

        紅色的威爾遜球拍，適合初學者的285g。

        次日她去登山社提交退部申請，為自己的反復道歉，登山社這種冷門社團對退部的部員早已見怪不怪，社長和副社長甚至沒多問就批準。

        往女子網球部提交的申請書送到學生會，正好跡部在，看到入部申請書，揚了揚眉。

        “網球部？”

        “對。”雖然對方沒問，但是清水卻像是怕被人誤會，多此一舉的回答：“為了減肥。”

        跡部聽到，又揚眉，似乎在他看來，覺得這個回答很不華麗，卻很快的在入部申請書上簽了同意。

        課間的時候，她為下午自己第一次部活做準備，坐在座位上纏吸汗帶。

        開始坐在旁邊的向日還在看，后來忍不住指點說：“這樣不對……”

        向日是個急性子，干脆拿了球拍過去，一邊纏一邊教。

        “寬面在下，窄面在上，一層壓一層……”他仔細的纏著：“像是剛才你那種方法，很快就會松的。”

        纏完之后，向日看著帶著花瓣圖案的吸汗帶，露出略帶嫌棄的眼神：“這么花哨……”

        “隨球拍送的。”清水也挺無奈，因為贈品是密封包裝，她回家后才發現是帶著圖案的吸汗帶，但是也沒買別的，就只能湊合用。

        “稍等一下。”向日在課桌里翻找了一會，然后丟過來一個小盒子，清水看是帶孔的白色吸汗帶。

        “這個，是你借我文具的回禮。”向日這么說。

        午休時候，清水來到料理教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席地而坐，開始讀起網球知識相關的書。

        她沒有受過正規的網球訓練，但是畢竟泉從小時候就開始打網球，耳濡目染，所以清水對網球多少也有些了解。

        正看著書，聽料理教室的門被推開，有腳步聲走近，隨后一個身影輕巧的跳上她面前的流理臺。

        還沒等清水反應過來，她手中的書就被抽走，同時還傳來熟悉的，促狹的笑聲。

        “《網球初學者：從入門到進階》。”瀧看著那本書的封面，一副開心的模樣，眼睛笑得都瞇了起來。

        “清水，你學這個做什么？減肥么？”


　　(https://www.dzxsw.cc/book/98237652/3297464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