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久保醫(yī)院的就診記錄不是一次,是數(shù)次。
國中三年級的暑假,到年底,每月一次,會有人陪自己去久保醫(yī)院復(fù)查。
“東京啊——”久保醫(yī)院的主治醫(yī)生聽到她這么說非常驚訝:“我一直以為你們是這個城鎮(zhèn)的人,最遠也不過隔壁城鎮(zhèn)而已,居然那么遠。”
“但是,一直陪你來做檢查的少年,真是沉穩(wěn)可靠啊。”醫(yī)生說:“名字叫……藤原英仕。”
……
“藤原英仕?”
“當(dāng)時只能想起這個名字。”
來人在清水身邊坐下,滿不在乎的說道。
“為什么知道我在這里?”
“白石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你今天回來,但家里沒人接到通知……”少年說:“小時候開始,小溪無論藏在哪里,我都會找到的。”
父母離婚的時候,談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雙方都想要帶走泉,律師建議問孩子的意見。
泉說,我要和妹妹一起。
清水溪選擇了母親涼子,于是他們就一直跟著母親生活。
“我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無所謂的。”泉說。
“父母有了各自的家庭,將來也會有新的孩子,但是在這個世上,只有小溪和我擁有同樣的血脈,母親和父親共同的血,只唯一在我們身上流淌。”泉說:“我是這么想的。”
“為什么沒告訴父母……我的事?”
“你自己不準(zhǔn)我說。”泉說:“我就只能一次次的陪你去復(fù)查,有半年左右,你一直拼命想找回過去的記憶,然后又糾結(jié)又痛苦……然后有一天早晨,你從樓上走下來吃早飯,雖然已經(jīng)假裝平靜,但是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又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
“小時候因為父母偏向我,小溪似乎很討厭我。從來不和我一起玩,連上下學(xué)也不肯一起。”泉說:“我用零用錢買零食想和你搞好關(guān)系,可是你在父母面前笑著說謝謝哥哥,轉(zhuǎn)眼到了我們房間,就一邊把零食用力踩碎,一邊說最討厭吃零食。”
“網(wǎng)球部那件事發(fā)生以后,你替我去出氣,我感動的都快哭出來了,心想著啊原來妹妹心里是有我的。”泉說:“可是回到家里,你還是不肯和我說話。”
“后來那個事故發(fā)生,醫(yī)院給我打電話,我連夜跑過去,你見我第一面就叫泉哥……所以,我就想,其實以前的記憶不恢復(fù)也沒關(guān)系……”
說起來,泉曾給過自己很多次提示。
——總覺得,小溪你和以前不一樣,以前總是躲在房間里……
——你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妹妹。無論是以前的你,還是現(xiàn)在的你。
“我還以為我裝的挺好。”清水嘆氣。
“不用裝也行。”泉伸手過來,摟住她的肩。
“說起來,我房間的那個藥瓶,我找人檢驗過,說里面是維生素,那個,是你換的吧。”清水問,
“啊,對。”
“以前裝的是什么?”
“……久保醫(yī)院給你開的藥。”泉說。
“真的?”
“是真是假都無所謂的吧。”泉聳了聳肩,這么回答。
“萬一將來有一天,又……”清水說。
“不怕,有我呢,這些記憶我都記得。”泉說:“兄妹是一輩子的,這一生都改變不了。”
“說太多了……好餓好餓,叫東西吃。”
原本還為對方的煽情言語而感動的清水,因泉這一句話徹底破防。
她頓時覺得自己這一下午如過山車般起伏的情緒,突然變得毫無意義。
不多會,他們席地而坐,吃著剛送來的快餐,聊著以前的事。
清水問泉,沒拿過全國冠軍遺憾嗎?
泉說:遺憾。
清水又問:被一年級時的跡部打敗,甘心么。
泉說: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怎么樣。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我再不甘心,再難受,也沒法改變。”泉說:“不是說不在乎過去的事,而是就算在乎也沒用,改變不了結(jié)果,既然這樣,不如往前走一步吧。”
有時會想,如果回到能回到過去就好了。半年前,一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去糾正那時自己做出的錯誤的選擇,去重新回到那個時候,為改變未來而努力。
每當(dāng)因為眼前的事煩惱的時候,總是這么想,然后這么糾結(jié)著悔不當(dāng)初,再浪費掉當(dāng)下,讓它變成未來的遺憾。
往前走一步,結(jié)果未必會更好,但總比一直留在原地自怨自憐,浪費時間要好得多。
“……泉,明年你上大學(xué),我可以和你一起搬去住公寓嗎?”
“那不行,我還要交女朋友呢。”
“……”。
——
天海老師離職了。
開學(xué)前,班級群里突然出現(xiàn)這么一條信息。
“發(fā)生了什么事?”
“天海老師才來一學(xué)期不到。”
“詳細也不清楚,據(jù)說和隔壁班級女生有關(guān)。”
“師生戀嗎?誰啊。”
“聽說是叫吉本……”
聊天記錄到此為止,后面群組管理員開啟了全員禁言。
清水給吉本打電話,對方一直不接。就通過line給她發(fā)消息,本來打了很多字,但是又刪除重新寫,如此幾番,最后就變成了幾個字。
吉本,發(fā)生了什么?
依舊沒有回復(fù)。
直到接到青柳先生的電話,邀請她去吉本家做客。
邀請她的人是青柳先生和吉本的父母,卻不是吉本。
清水到她家的時候,吉本穿著睡衣,披著毯子在房間里打游戲。頭發(fā)亂糟糟的,眼底也帶著黑眼圈,據(jù)說整個暑假沒出過門,不和任何人說話,也不想再去上學(xué)。
清水走進房間,把帶來的背包放下,然后坐在地毯上,像之前很多次來的時候一樣。
“綠子,聽說你現(xiàn)在能舉辦很厲害的下午茶會了啊。是宅舞部的那群朋友教的么。”
“我還聽說你現(xiàn)在的理想可遠大了,玉之輿什么的,但是綠子啊,你家這么有錢,玉之輿什么的,自己造一個不就行了?”
到底大家都是十幾歲的孩子,背對著她的吉本先是噗嗤笑了一聲,隨后開始掉眼淚。
“奢侈又華麗的下午茶會我是不會了,不過綠子……”清水拍了拍自己帶來的背包:“我?guī)Я舜贮c心。”
詳細的經(jīng)過,在接自己來的途中,青柳先生已經(jīng)全部講解給清水聽。
但是聽吉本自己說,卻又是另外的感受。
吉本一直在重復(fù),我想不通,為什么她們要這么對我。
是啊,為什么?但是他人對你的惡意,原本都是毫無根據(jù),毫無理由。
做個貼心的好朋友吧——如果是以前,清水一定會耐心溫柔的安慰吉本。
但是這次,她想換種方式。
“綠子,聽我說點什么吧。”清水說。
那個下午,清水說了很多。
自己的事,自己的心情。天海、三宅、泉,瀧、……一直以來隱藏心中的那些往事,她再也毫無保留的全部告訴了吉本。
吉本聽得目瞪口呆。
聊的太多,她們躺在地毯上,吉本長長嘆氣。
“聽你這么一說,我突然覺得我這些都是小事。”
“不是小事……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只是大家都只看到了自己而已。”
“但是我的話,不知道學(xué)校的人怎么想。”
“綠子。”清水坐起來,很認真的注視著她:“你很棒。”
“啊?”
“因為就算被冤枉是師-生-戀,但是你卻沒有說出天海老師是……”清水說:“本來你只要說出事實,自己就可以證明清白的。”
“但是你沒說——所以你很了不起。”
“啊那個。”吉本說:“我只是覺得那是天海老師的私事……再說我當(dāng)時想,原本那些人就是針對我,就別把天海老師也拉下水了。”
“她們不是針對你,她們是對校規(guī)不滿,又不敢自己去反對,所以就利用你而已。”
學(xué)校里很多人對新校規(guī)不滿,但是沒人會出來反對。吉本和那些從小就在冰帝上學(xué)的學(xué)生不一樣,她沒入過圈子,也沒人告訴她,不能反抗學(xué)校。
興許是這樣,宅舞部的人才會接近她,鼓勵她公開反對校規(guī)。
但是所幸吉本膽小,所謂的反抗也只是表面說幾句,并不會付諸行動。
那些女生不甘心,她們想到開學(xué)時候?qū)W長關(guān)于戀愛禁止的演講,于是想,干脆制造一場新聞好了。
學(xué)生和老師之間的戀情,無論對哪個高中來說,都是爆炸性的新聞……
至于為什么會選擇天海老師,大概因為他是宅舞部的顧問吧。
演員都是提前找好。
女生們約吉本去唱歌,然后順便拿走她的手機和包包。
隨后天海老師接到電話,對方說撿到了手機和重要的證件,因為天海老師排在手機聯(lián)系人的第一位,所以就打給了他。
天海老師聯(lián)系不上吉本,只能自己按照對方提供的地址過去替吉本取證件。
然后在那里,遇到了被同樣手法約來的吉本。
情-人-咖啡館的門口,天海老師將手機和錢包交給吉本,這一幕被藏在暗處的照相機,清楚的拍了下來。
捏造了一場,吉本和天海老師約會的謊言。
照片被送到了理事長室,同時去的還有pta的家長代表。
吉本無論怎么解釋都沒人聽,宅舞部的成員還出來作證,說她們這些社員在社團活動后,看到過吉本留在社辦,接受天海老師的私人指導(dǎo)。
不止一個人的證詞這么說。
……
“最后呢。”清水說:“怎么證明的?”
“啊,說起來也簡單。”吉本無精打采的回答:“其實調(diào)一下那附近的監(jiān)控就知道了……至于社團活動,學(xué)校走廊里也有監(jiān)控,很容易查到。”
這原本是常識,但學(xué)生們沒有常識。
在被證明是說謊之后,那群女生干脆的將罪名推向了吉本,說是因為吉本對校規(guī)不滿,才唆使大家這么做的。
有個女生還流著淚說:“吉本同學(xué),為什么要這么騙我們。”
“我那個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吉本說。
學(xué)校的判決很公正,陷害老師,她們所有人都被停學(xué)兩周,順帶著檔案記過處分。
檔案記過處分,對于冰帝來說,意味著將來這些人不能再參加冰帝大學(xué)的直升考試了。
冰帝是推薦制學(xué)校,很多人費盡心思從小學(xué)考進來,然后直升國中、高中、大學(xué),只要不出差錯,進了冰帝小學(xué)就等于半只腳踏入了冰帝大學(xué)的大門。
但是不能參加直升考試,就等于之前的心血全都白費了,這可以算是非常嚴(yán)重的處罰了。
“這倒沒什么。”吉本說:“比如說,松了一口氣,我原本的大學(xué)就打算考外面的。”
只是吉本很愧疚,連累了天海老師。
——
“其實你沒必要來送我,清水同學(xué)。”天海老師頭也不抬的收拾著自己的書本:“我只帶了你們一學(xué)期而已。”
“我們這種家庭,進冰帝不容易,妹妹受到欺凌的事,我也知道,但是她自己不說,我也不能點破。”天海老師突然說起了以前的事情:“但是想想,那個時候就不該忍耐,真該沖過來教訓(xùn)一下那些人……”
母親在妹妹去世之后幾乎崩潰,自己也一直陷入深深自責(zé)之中。明明知道這一切不關(guān)自己的事情,卻還是沒法釋懷。
“我來冰帝,是抱著改變的目的而來。”天海老師說:“怎么說,我也是教師——所以希望以后不會在出現(xiàn)和妹妹一樣遭受校園暴力的人,那個人(理事長),也和我想法一樣,我們討論了很多方法,最后從嚴(yán)肅校紀(jì)開始,只是我們的做法似乎太冒進了。”
“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居然陷入學(xué)生的圈套。”天海老師說。
“不過你放心,我是自己辭職的。”天海老師說:“我已經(jīng)找到新的學(xué)校,在北海道的一間中學(xué),新成立不久的私立學(xué)校,學(xué)生人數(shù)不多,也沒這邊這么復(fù)雜。”
“那么遠。”清水說。
“嗯,重新開始吧。”這是天海老師那天說的最后一句話。
——
“什么?在學(xué)校的煩惱?”
“對。”
“你沒睡醒么,清水妹妹,我們可是網(wǎng)球部。”
“網(wǎng)球部沒有煩惱么?”
“誒……這個的話說——”
“說起來很苦惱呢,我也經(jīng)常被說長的太高,銀色頭發(fā)未老先衰。”
“這也太遜了,長太郎。”
“關(guān)西狼這種稱呼算嗎?還有交往過很多女朋友這種印象。”
“你居然為這個煩惱?忍足!”
“我是真的很煩惱啊——還有小學(xué)時候轉(zhuǎn)過六次學(xué),每到一個新的學(xué)校總是沒法很快融入,沒辦法就只能一直和堂弟聊電話。”
“哈哈哈忍足你也會這樣。”
“太失禮了吧,我也是人類。”
“啊恩?煩惱?本大爺沒那種東西。”
“小時候在英國,被那里的孩子們說過,網(wǎng)球太弱……這種事,誰會告訴你啊。”
“我沒有這種體會,說起來我好像一直是欺負別人的那一方。”
“虧你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話來,瀧。”
“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你不欺負別人,別人就會來欺負你。”
“懺悔?沒有誒,干嘛要去在乎弱者的心情——”
“別的什么——有時候會思考過,這么做有什么意義……”
手中厚厚的問卷,承載著同齡人的煩惱,或許還有一些痛苦和懺悔。
清水帶著它們走進了理事長室,然后站在了開學(xué)典禮的演講臺上。
臺下有很多雙眼睛,清水抬頭看,禮堂的上方亮著許多盞明亮而微小的燈。
“這可真是沉重的話題,清水,你想好了?”
“未必會取得什么共鳴哦,可能大家會笑你中二又幼稚。”
“你倆就別打擊她了,清水,你干脆上臺棒讀就好了。”
有時候,只需要往前走一步就行了。
清水往前走了一步,環(huán)視了臺下的學(xué)生們,然后念出手中稿子的第一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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