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的水塔，是整個冰帝最高的地方。

        冰帝位于繁華市區，周圍有cbd也有住宅區，街道四通八達，將這些區域劃分的像是棋盤上的小格子。

        清水坐在水塔的邊緣，看著遠處那些大小不一的建筑，在腦海中勾畫著生活在里面的人們的樣子。

        天臺風大，吹起她制服裙角，制服領帶也一起被風帶在半空中，因為周圍并沒有其他人，于是她也就懶得去理會。

        9月，好天氣。

        陽光不那么強烈，天空湛藍，白云掛于其上，清水想起來剛才路過美術部的驚鴻一瞥，社員們整齊的坐在繪畫板前，安靜的描畫著這片天空。

        天空是深深淺淺的藍色，云朵倒是如出一轍的白，即便同處一片天空之下，大家眼中所見也各不相同。

        清水想起來，他們畫的是水粉畫，色彩明艷干凈，卻不能長久。

        和青春差不多，用不了多久就會褪色的，清水突然這么想。

        耳畔傳來有人在爬樓梯的聲音，漆成淡黃色的鐵質樓梯，人的腳步落上去，就會發出咚咚的清脆聲響。

        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下，小包裝的瓶裝飲料貼在她的臉頰上，溫溫的。

        “跑這么高是想干嘛……”瀧在她身邊坐下，順手替她打開飲料的蓋子：“不過是演講失敗而已。”

        “不算失敗，意料之中。”清水說。

        收集了很多的資料，回家又熬夜到半夜寫完的演講稿，包含著青春、未來、霸凌的話題……用了很多煽情又勵志的話，洋洋灑灑上萬字。

        別人沒被感動，自己倒是先被感動到哭的一塌糊涂。

        頂著在外人看來是出風頭的壓力，鼓起勇氣站在演講臺上，花了一刻鐘做了演講。

        但是為什么，那些原本能感動自己，又想感動他人的話語，從自己口中念出的時候，變得如此無力。

        站在演講臺上，看到的只是臺下許多雙好奇的面孔而已，讓她一度語塞，一度磕磕絆絆。

        結束演講，臺下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并非自己想象中的熱烈。

        結果到最后，被感動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反校園霸凌的倡議，分發到臺下的學生手中，可是到最后，也沒能收回幾份。

        朋友們倒是配合的簽了，班級的同學也簽了，但是大多看在她是班長的份上。學生會各部門的部長和干事們交來一些，那也不過是指導老師們的要求罷了。

        身為同桌的向日倒是最先簽了，瀧過來看看她收上來的少得可憐的倡議書，笑了幾句，放學時候拿了厚厚一摞，都是網球部的社員，正選也簽了不少，連跡部君都有。

        忍足從隔壁班送來幾份，但是卻沒有他自己的。他們認識挺久，也算一起經歷過一些事，所以忍足對清水說話也很直接。

        “不是大家不知道這些事，只是沒人會主動去提而已。”忍足說：“會像清水你這樣去發起倡議的，大概也只有晨間劇的女主角……”

        大家是高中二年級，還能被稱作少年的時間所剩無幾，這個年紀的很多人已經具備了成人的思考方式，更別提在復雜環境中長大的冰帝學生。

        因為不再是初中時候容易熱血莽撞的年紀，對于同齡人這種中二熱血到讓人幾乎犯了尷尬癥的提議，大家也就是笑笑而已。

        一直以來，清水自以為比同齡人要稍微成熟一些，結果卻發現，最幼稚的是自己。

        她喝著飲料看著遠方，想著心事。

        總是擺出這副淡然模樣的自己，在其他學生眼中或許也是在裝模作樣吧——雖然現在的她自己已經不在乎別人會怎么想。

        瀧的手伸過來，輕輕順了順她的頭發。

        “又剪短了啊。”瀧帶著遺憾的語氣說。

        每次清水剪短頭發，瀧都要煩惱許久，因為總有人跑來問他是不是和清水分手了。

        說起來，失戀必剪短頭發這種梗到底是怎么流行起來的？

        清水倒是不在意，拽了拽剪短的頭發：“夏天熱嘛，”

        “我聽說，女孩子頭發留得越長，和身邊人的緣分也就越久。”

        清水本來想反駁‘這種事怎么可能啊’，但是想了想，說：“頭發會慢慢長起來的。”

        瀧低頭擺弄著什么，她好奇看過去，是可愛豬豬形狀的照相機，被他掛在頸上。

        這種可愛的造型，是拍立得相機么。

        正想著，見瀧舉起那個豬豬形狀的照相機，對著她啪嗒的按下了快門鍵。

        先是音樂響起來，似乎是小時候看過的某部迪士尼的動畫片里的插曲，隨后是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泡泡冒了出來。

        泡泡機啊。清水好奇的要過來看，瀧從頸上摘下來給她，然后握著她的手教著怎么使用。

        啪嗒啪嗒啪嗒。

        手指覆蓋著手指，按著快門鍵。

        五顏六色的泡泡在半空中飛舞著，落滿了天臺。

        -

        天海老師辭職之后，學校也換了新理事長，校園里曾經留言紛紛，有說理事長被家族內部彈劾，也有說理事長是自己辭職。

        真正的原因，身為學生的他們是無法知曉的。

        新理事長仍然是家族內部派遣過來，但因為之前的事件，高層決定將負責行政和教學分開，行政部門只負責招聘和學校經營，教學仍然是以校長為首的一線教師群體來統一管理。

        簡單說，雖然學校并未正式頒布過什么公告，但明顯的校紀管理上略有放松，冰帝逐漸恢復到以前自由的校風。

        10月，是冰帝學園最熱鬧的月份。

        跡部的生日，忍足的生日，學園祭，運動會，一整個月冰帝都沉浸在狂歡之中。

        往年這兩位大爺的粉絲們送送禮物也就罷了，今年卻夸張到在學校里支了led屏，兩人的粉絲像是較勁版，拼了命的表白。

        大屏幕上輪番播放著粉絲會拍攝的兩人的照片，比賽視頻，還有粉絲的告白。

        清水跟跡部沒什么太深的交情，但是對于忍足，她是認真考慮過要送什么生日禮物，但是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送些什么。

        忍足倒是喜歡純愛小說，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送的書，對方有沒有提前買過。

        這么糾結了許久，她最后什么禮物也沒送，只是當面說了一句生日快樂的祝福。

        那天h班正在為學園祭做排練，忍足穿著黑色斗篷戴著尖尖獠牙，懷里捧著許多包裝的很精美的禮物，站在教室門口和清水說話。

        “謝謝啊。”對于她的生日祝福，忍足禮貌的回應。

        該說的說完了，清水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被忍足叫住。

        “清水，有時間嗎？”忍足問：“幫個忙吧。”

        網球部社辦存放器具的倉庫中，堆了一地的禮物。不用猜也知道，這都是送給跡部和忍足的禮物。

        不過清水奇怪的是，忍足叫自己來這里做什么？難不成是特地對著她炫耀來的么。

        大概發現了她的疑問，忍足解釋了原因。

        大意就是今年跡部和他收到的禮物太多，不知道如何處理，最后決定送到福利院去。只不過，女孩們的心思難猜，送來的禮物各種各樣，怕其中摻雜著什么其他東西，所以他們準備先拆開查看分類。

        幾百件禮物逐一拆開，再分類是個大工程，單憑一個人無法完成，所以忍足就想到了清水。

        “有別的好事也沒見你想到我。”清水難得的抱怨。

        忍足笑著朝她擺出拜托了的姿勢。

        抱怨歸抱怨，她還是進了倉庫，逐一拆開禮物，幫他們做分類。

        好在忍足還算有良心，網球部的社團活動之后，他也叫了其他隊友來幫忙。

        雖然除了一貫好脾氣的白毛學弟之外，其他人都根本是在玩。

        向日大概就是拆一個，抱怨一句“好麻煩啊”，拆了沒幾個就跑到一邊去打手機游戲；芥川抱著剛拆開的一個抱枕睡得正香，抱枕上的圖案是定制的等身大小的跡部的照片。

        唯一認真在幫忙的大概就是忍足，哦，還有瀧，瀧非常認真的對待著每一個禮物里……附贈的卡片，每一個卡片他都要仔細的看一遍，比忍足這個正主還要在意。

        “現在的女孩子真是大膽呀。”瀧揚著手中的粉色卡片：“告白也這么直白——我愿意把我的全部獻給您……跡部學長……”

        說真的，清水倒是挺想知道跡部看到這些的表情，不過跡部干脆連出現都沒出現過。

        整理好的禮物裝入紙箱，在周末的時候和跡部財團捐贈的物資一同送到了福利院。

        忍足倒是沒忘了清水，叫她一起去充當了志愿者的身份。

        清水幫忙搬運了物資，又分發給那里的孩子們，忙了一個上午，才總算能夠喘口氣。

        她走出房間呼吸新鮮的空氣，透過院子里玩鬧的孩子，看到瀧自己坐在樹下。

        瀧也是來幫忙的，他還特地穿了一件淺卡其色的連體衣，雙手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的胳膊搭在腿上，正出神的看著院子里的孩子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往總是笑著的他，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臉上非但沒有笑容，連表情都沒有。

        就那么安靜的看著，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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