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重建
原主爹不是她親生的?杜春瀾先是一驚,繼而很輕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就說嘛,原主爹和杜錦明、杜錦堂兩兄弟都是她生的,待遇怎么會差那么多,感情是這么回事。
“這,這個你好生……拿著!你爹小時候戴的……”王氏從脖子里掏出來一塊玉牌,玉牌是羊脂玉雕刻而成,溫潤剔透,觸手生溫,絕非凡品。
杜春瀾剛接過來,王氏的手就垂落下去,疲累不已地閉上眼睛,胸口的起伏由微弱到消失,徹底沒了氣息。
孫氏捂著嘴哭了起來。
王氏從前縱對她百般不好,但此刻人已經去了,她心頭哽著的那些怨氣好似一下子就消散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說悲痛談不上,大概是對生死無常的傷感吧。
京城,皇宮,立政殿內。
泰和帝冥想了一夜,起來時感覺身子頗為清爽,因此心情很不錯,用過早膳后,接過周路德遞過來的熱帕,擦完手丟給他,“周路德,那個蕭磐,可處理干凈了?”
“呃,陛下,前些日子老奴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沒能回來,是以,老奴又派去了一撥人。”周路德抬眸小心覷了泰和帝一眼。
“沒能回來?什么意思?玄衣衛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中用了?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縱然有幾分本事,還能飛天不成?”
泰和帝猛地拍了下案桌。
周路德慌忙跪下,殿內侍奉的其他宮人也都跟著跪下,埋首于胸,大氣也不敢出。
“奴才辦事不力,還請陛下恕罪。”
就在這時,一個內侍走進來稟報:“陛下,丞相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泰和帝一甩袖子,看見跪伏在地的周路德,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還跪著做什么?站一邊兒去!”
“謝陛下。”周路德心里松了口氣,知道這事兒暫時過去了。
馮憑快步走進殿內,不等泰和帝出聲,就急聲道:“陛下,常州、徐州、惠州等地都發生了水患,其中尤以常州災情最為嚴重,還請陛下示下。”
泰和帝眉間隆起一道川字,發生了這么大的澇災,他是不是又得下罪己詔了?等等,怎么那蕭磐前腳出現,后腳就發生了災情?難不成還真應了那句“災星降世”?
“陛下?”馮憑半晌沒聽見泰和帝的回應,忍不住喚了一聲。
泰和帝回過神來,不管那蕭磐現在死沒死,當務之急是商量如何賑災,“周路德,宣陸尚書、潘尚書覲見,對了,把晉王還有成王都叫來。”
等人都齊了,馮憑將澇災的情況細說了一遍,泰和帝問:“陸卿,你可有什么良策?”
陸崢身為工部尚書,對賑災的一套流程還是很熟悉的,當即道:“陛下,當前之要,應當詔令各州官員開倉放糧,以安民心,與此同時,還需從其他地方調粟到常州等地,以免當地糧食不夠。
“不過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得撫恤、除害,此次災情嚴重,災后必定有許多百姓流離失所、無田可耕,所以安撫災民也是重中之重,緩賦、放貸都是有必要的,可以幫助災民盡快安定下來,重建家園。”
泰和帝滿意頷首,“嗯,陸卿言之有理,潘卿以為呢?”
幾人商議了一上午,中午吃飯的時辰都耽擱了,到得下午才算是商量出了一個比較完善的章程。
發罪己詔、詔令各地官員開倉放糧這些都好說,難的是,派誰去賑災好呢?
泰和帝目光在底下兩個兒子身上轉了轉,他將他們喊來,存的便是借此考驗二人一番的心思,只是這份差事到底該落在誰身上,他還有些舉棋不定。
“丞相,這賑災一事,你看交給誰比較好?”
霎時,晉王和成王的目光都似有若無地落在馮憑身上。
這個災若賑得好,到時可是大功一件,不僅能夠大大贏得民心,還能獲得朝臣的認可,但若搞砸了,那就呵呵了。
不過總的來說,此事還是利大于弊,兩位王爺都有些意動。
未等馮憑開口,晉王和成王對視一眼,幾乎同時上前,拱手請命:“兒臣愿為父皇分憂。”
從立政殿出來,晉王皮笑肉不笑地朝成王一拱手,“二弟,看來父皇還是看重你多過為兄啊,在此為兄就祝你一路順風、馬到成功。”
成王回了一禮,“大哥,賑災一事刻不容緩,小弟就先行告退了。”
原地晉王看著成王離去的背影,目中一片陰沉,一甩袖子,朝玉華宮自個兒母妃那里去了。
殿內,泰和帝吩咐道:“周路德——”
“奴才在。”
“你派個人跟著老二,到常州去,將他的一言一行都報上來,順便,看看那蕭磐死了沒有,若是他走運沒有死在那場澇災中,你知道怎么做的,嗯?”
“是,老奴遵旨。”
“好了,下去吧,沒事不要來打攪朕,朕還得繼續做功課去。”
所謂的做功課,就是盤腿冥想,以期和神靈溝通。
武進縣。
大水終于退去,留下一地濘泥和狼藉,以及無數死尸。
時已六月,天氣正是炎熱的時候,若是這些死尸不處理好的話,很容易滋生病菌,引發瘟疫。所以杜春瀾一下山,就帶著杜冬生、鐵牛幾個幸存下來的村人,迅速將死尸聚集在一起,用火燒了。
牲畜一堆,人并作一堆,最后人燒成的骨灰,眾人在祖墳那塊挖了個坑埋了,立了一座萬人碑,將村子里死在此次水災中的人名字都刻在上面了。
杜春瀾等人拜了拜,也算是告慰村人們的在天之靈。
死人的事情了結了,接下來就該忙活活人的事了。
村子里大多數人家的屋子都被沖垮了,道路上積著厚厚的淤泥,各種垃圾散亂分布著,亂糟糟的一片,讓人心里頗不是滋味。
不過,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只要活著,就還有盼頭,他們有手有腳的,不怕過不下去。
所以眾人也只是傷感了那么一會兒,很快就提起了干勁兒,在杜春瀾的指揮下,清理淤泥,收拾垃圾,修理房屋。
杜春瀾家是青磚瓦房,外頭圍著又高又結實的圍墻,所以受到的損害是最小的,將屋頂上的瓦片補一補,再將屋子里的積水清一清,將家具什么的重新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沒兩天的功夫屋子就收拾了出來,徐嬸子等人暫且都住進來。
這天晚上,杜春瀾和孫氏幾人整治出了一大桌好菜,大家伙兒圍在一起慶祝了一番,晚上難得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杜春瀾就去了縣里一趟,來到衙門。
“王伯伯,如今我們整個村子,連同我們家,只剩下了四戶人,很多地都成了無主的了,我想問問您,那些地能不能賣給我?我想盡快種些糧食出來。”
王師中沉吟了一下,“原先的那些田地,經過大水一沖,也沒法兒再種了,和荒地也沒什么差別,你要種的話盡管拿去,開出來的地都歸你自己,買就不必了。”
杜春瀾聞言就是一喜,“真的嗎?那太好了。”
出了衙門,杜春瀾將杜金桐、杜海棠還有溫娘都接上,載著他們回了村子。至于鋪子,剛發了大水,百姓連飯都吃不上,哪兒有心思買花買香?還不如暫時關了,等到災患徹底過去再開張不遲。
剛出了城門,一個婦人就帶著孩子沖過來,噗通一聲跪在車子前面,若非杜春瀾駕車技術高超,及時拉住韁繩,恐怕就要就撞上去了。
“這位姑娘,求你行行好,給我點吃的吧。栓子,快,給這位好心的姑娘磕頭,讓她賞你點兒吃的。”
婦人按著邊上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跪下去,使勁兒給杜春瀾磕頭。
城門口還有不少流民,見了婦人的舉動,都受到了啟發,紛紛跑過來跪在車前,磕頭哀求著。
這些人,衣衫襤褸,形容狼狽,看著好不凄慘,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孩童,俱都睜著一雙渴求的眼睛看著杜春瀾一行人。
杜海棠這一陣子都躲在鋪子里,再加上杜春瀾時不時的接濟,還真沒挨過餓,見了這些人不禁心生惻隱,忙解開包袱就要將吃的拿出來分給這些人,卻被溫娘阻止了。
杜海棠不解地看著她。
“傻丫頭,這么多人,你哪里給得過來?這些人都餓瘋了,到時候見其他人有了吃的他們沒有,豈不是要暴亂?我們才幾個人,哪里頂得住?快收起來,別給阿蘭姑娘招禍!”溫娘壓著聲音在她耳邊道。
她是挨過餓的,知道人在餓極了的情況下,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雖然她也同情這些人,但人都有私心,沒有因為同情別人就將自己人搭進去的道理。
杜海棠一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多虧溫娘拉住了她,否則——
他們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杜春瀾看了眼眾人,緩緩道:“我沒有吃的給你們。”
不等眾人嘩然,她緊接著道:“不過我有一份工作提供給你們,一天十文錢,包三餐,怎么樣?有沒有人肯做?”
“一天十文錢,還包三餐?你說的是真的?姑娘,你沒騙我們吧?”
“我騙你們做什么?你們有什么好值得我騙的?”
眾人一聽,覺得——是啊,他們都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民,還有什么好騙的?那就——干了!
只不過——
“姑娘,你要我們幫你干什么啊?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百姓,除了種地,啥也不會。”
杜春瀾就是一笑,“我就是雇你們去給我種地的。”
眾人欣喜若狂。
“我是杜家村人,想干的就跟在車子后頭,回去了我就給你們分派活計。”
眾人嘩啦啦跑到車子后頭,生怕慢一步她就跑了似的。
杜金桐將人群中幾個小孩子接到車上來,對杜春瀾點了點頭,車子這才重新開動起來。
想到馬上就要有活兒干了,主家開出來的工錢還那么高,眾人都覺得日子又有了奔頭,渾身都充滿了勁兒!
回了杜家村,杜春瀾讓跟她回來的這些人暫時都在打谷場上等著,她先將驢車趕了回去,從自己房間的地下室里拿出來數袋糧食,交給孫氏,將自己雇了一群流民回來給自己種地的事情說了下。
“娘,徐嬸子,你們辛苦點,趕緊將這些面粉做成饅頭,那些人都等著吃呢。”
“好,都交給娘吧,你去忙你的吧。”孫氏應道。
杜春瀾走到裝得滿滿的水缸前,手指搭在缸沿,靈氣化液,從她的手指間一滴滴落下來,浸入水中。
她拍了拍手,對杜冬生和杜鐵牛道:“冬生哥,鐵牛叔,麻煩你們幫我個忙,行不?”
兩人放下手上的活兒,“這有啥子不行的?阿蘭,以后你有啥事兒直接說一聲就行,鐵牛叔這條命都是你救的,以后你說啥我就聽啥。”
杜冬生重重點了下頭,看著杜春瀾,雖然沒說話,不過眼中表達的也是同樣的意思。
杜春瀾笑了笑,也沒客氣,“你們幫我將這缸水抬到打谷場去。”
遠遠的見到她來了,原本坐在地上的一眾流民都站起來。
杜鐵牛和杜冬生將水缸放下,杜春瀾站到石碾子上,頓時一覽眾山小,成了俯視眾人的那個,杜鐵牛和杜冬生一左一右站在她下方,跟門神似的,
杜春瀾掃視一眼,“大家先站好,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十歲以下的小孩子站在中間。”
眾人立刻站好,眼巴巴地望著她。
杜春瀾掃了一眼,暗自數了下人數,一共三十六人。
“我娘他們已經開始做飯了,不過等做好估計得有一陣子,你們先喝口水吧,小孩子先來,一個一個上來,不要搶。”
大概是初到一個環境,那些小孩子還有些怕生,又被這么多人注視著,一時都站在原地沒動彈。
杜春瀾給杜冬生使了個眼色,杜冬生立刻會意,朝那些小孩子招了招手,“別怕,過來吧。”
在他和善的招呼下,為首的那個孩子慢慢挪動著步子來到水缸前。
杜冬生舀起一瓢水遞給他,摸摸他的腦袋,“喝吧。”
小孩再不遲疑,將水瓢送到嘴邊咕咚咕咚大口喝起來。
喝完了一抹嘴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細白的牙。
“這水真好喝!”
杜春瀾暗笑,能不好喝嗎?原本這水就是取自屋后頭的泉水,水質甘冽清甜,她又加了幾滴靈液進去,恐怕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好喝的水了。
而且這水不僅好喝,還能增加抵抗力,防止他們生病。
她可不想自己剛招來的人還沒開始給自己干活兒就倒下了。
約莫大半個時辰后,熱氣騰騰的粗面饅頭就出鍋了,雖然是用粗面做的,但里頭加了紅糖和雞蛋,蒸出來的饅頭個大飽滿,暄軟膨松,又香又甜!跟那糕點也不差!
最重要的是,這樣還節約下來不少面粉。
杜海棠和謝嫂子兩人抬著一只大木盆來到打谷場,揭開上面蓋著的白布,底下堆得小山似的饅頭顯露在眾人眼前。
人群中響起陣陣吞咽口水的聲音。
杜春瀾發話:“還是按照剛才的規矩,小孩子先來,每人拿兩個饅頭,然后是女人,最后是男人,別搶,都有。”
這回沒人再猶豫,麻利上去拿了饅頭,大口大口吃起來。
嗯,真他娘的香啊!就是發生水災之前他們也沒吃過這么香甜的饅頭!這一趟來的真是值了!就是不拿工錢,每餐都提供這樣的饅頭吃,他們也滿足了!
吃完了,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迫不及待問:“姑娘,啥時候開始干活兒?”
只有分派上活計,他才安心吶!
其他還沒吃完的立刻加快了速度將饅頭往嘴里塞,滿目殷切地望著她。
“那好,我現在就給你們說一下,第一步,先把屋子建起來,你們這么多人,總得有住的地方。
“男的分作兩隊,每隊十個人,一對由鐵牛叔你領著,帶他們將村子里那些垮掉的屋子全部推倒,土磚瓦片什么的有用的留下建屋。東生哥,你帶著另一隊,去山上砍樹、挖石頭,運回來做建房的材料。
“女人將村里道上的那些淤泥清理到一塊兒,這些淤泥可都是好東西,到時候拿來漚田做肥都不錯,至于小孩子,就去拾荒,將外面那些有用的東西——比如柜子、桌椅、農具之類的都撿回來,就放在打谷場上。”
杜春瀾回去拿了工具分給這些人,他們就熱火朝天地各自干活兒去了。
眾人忙忙碌碌了半個月,整個杜家村,已然大變樣。
離著打谷場不遠的地方,建起了一排排屋子,樣式簡單,方方正正的,都是用泥磚砌成,因著天氣炎熱,天陽暴曬,屋子建成沒兩日就被曬干了,眾人歡歡喜喜地住了進去。
村里各條經常走人的道上,都鋪上了石板,如此一來,再也不用擔心一腳踩進泥坑里拔不起來了。
村里那些被淹沒的田地,也已清理出大半,都種上了杜春瀾提供的優質稻種。
雖然那些人都懷疑這時候稻子種下去能否發芽,不過在杜春瀾做出保證后,都半信半疑地種上了。
種完了地,眾人依舊閑不下來,杜春瀾又交給他們各種蔬菜種子,“將村子南邊都用籬笆圍起來,弄成一個蔬菜園子,專門在里面種菜。”
糧食種上了,菜種上了,杜春瀾走在村子里,看著這欣欣向榮的一切,心中是滿滿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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