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頭，戚寒煙也知道，女生臉上的得意是多么招搖。

        她沒少見過這種爭風吃醋的戲碼。

        敗下陣來的人，必定百般難受。

        那話音剛落，秋霽就臉色一變，張唇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攥緊了手，一言不發。

        她緩緩垂了眼簾。

        戚寒煙眼睜睜瞧她從興高采烈到現在垂頭喪氣的模樣，不知道要不要說些什么，抬眼看了看另兩人，卻接收到徐玥和寧恬眼神示意。

        兩人皆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戚寒煙悟出她們的意思，讓秋霽自己調整一下心情。

        不出聲，不插手，讓她自己慢慢緩過來。

        果然，秋霽也就消沉了短暫的一會兒，很快又抬起頭，臉上的失落一掃而光，重新振作起精神。

        只是不知是真心還是偽裝。

        “你們怎么不吃啊，烤肉兒都涼了。”她笑，絲毫看不出剛才發生過的事，拿起食盤上的烤串，挨個兒分給三人。

        戚寒煙接過她遞來的肉串，看了她一眼。

        “來，這個烤鮮羊肉據說是它家招牌，每天限量供應。”

        其他三人的擔心，秋霽恍若未覺，把羊肉分給眾人后，自己咬了一口，皺了皺眉，“都有些涼了，真討厭。”

        她的注意力又全部回到了餐桌上，好像方才的打擊無關緊要。

        戚寒煙看了眼旁邊假裝若無其事的二人，心中大致有數。

        “還可以，挺好吃的。”她嘗了口烤肉，想了想后然后舉起杯子。

        “今天很高興能認識你們，”她看著徐玥和寧恬，又看向秋霽，彎了彎眼睛，“感謝秋秋帶我認識新的朋友。”

        三人也笑了，舉起杯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既然難過沒有意義，那不如開心點兒。

        管它真的也好，假的也好。

        隔壁桌，王爽坐在李博身邊，有點兒不高興。

        本來說好了去極味餐廳，都快到了，何黛那個不請自來的朋友突然非要來這個大排檔，王爽不愿意，結果卻拗不過她的堅持，加上李博也順手推舟同意了。

        她就知道，李博這個窮酸鬼不舍得去高檔餐廳。

        她心里暗自抱怨，這里人又多又吵，真是掉價，虧得她今天還穿了最貴的裙子，回去后豈不是得沾上一身的炭火味兒。

        但不滿歸不滿，她卻不能表露出半分，畢竟連何黛和藍倚寧這樣的大小姐都沒說嫌棄，她又有什么資格。

        “你那個叫何黛的朋友呢？”江暮語給所有人倒了水，抬頭問藍倚寧。

        剛才人跟她們一起來的，現在卻沒進來。

        藍倚寧隨口：“她說在門口等秦燕隅。”

        他們是突然換場地的，何黛擔心秦燕隅找不到位置。

        江暮語唔了一聲，視線掠過左側的四人座，突然問她：“說起來，你為什么會突然想到來這里？不是說好在極味嗎？”

        他語氣稀松平常。

        “我想起那家店招牌是海鮮，但何黛不是海鮮過敏嘛，而且聽說這里也很不錯，價格也實惠。”

        她說著，又突然壓低了聲音，湊近江暮語耳邊，“我聽說李博家境一般，也不能讓人太破費。”

        這樣的回答沒有任何問題，還充分體現她的考慮周全。

        但她心里清楚，她其實是因為看到了別人發來的朋友圈截圖，得知秋霽在這里。

        她怎么放過這樣難得的一個機會。

        “他們來了。”一旁的陳淇奧說。

        幾人紛紛轉頭，看見秦燕隅和何黛一前一后走進來。

        或許是男生的外表太過優越，一路吸引了不少視線，當事人卻目不斜視，邁著兩條長腿，步伐極快地越過重重人群走到他們桌前。

        他面上表情冷淡，絲毫未同身后的人有什么交流。

        何黛被落下一截，又被無視，神情有些許的尷尬和委屈。

        秦燕隅仿佛同她不熟似的，徑自走到位子前坐下，沖已經落座的幾人打招呼。

        “抱歉，我來晚了。”

        “你是不是跑錯了地方？”江暮語問。

        “沒，張炆給我發了新地點。”他出發得晚，就直接來這里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疏淡，和特有的冷玉質感。

        傳到戚寒煙耳中，格外清晰，哪怕是震耳欲聾的音響聲也無法蓋住。

        這大概是一種魔力，她想。

        當然被引起注意的不止她一個人。

        一旁的徐玥有些驚詫地說：“秦燕隅竟然也來了？”

        人一來，她就看見了。

        剩下兩人也轉頭看了一眼。

        秋霽胳膊碰了碰戚寒煙。

        “你看，秦燕隅。”

        這動作引起了徐玥的注意，望了過來。

        “你也認識秦燕隅？”

        秋霽搶白：“她何止認識呢。”

        她嘴里藏不住話，跟兩人說了戚寒煙和秦燕隅一個實驗組的事兒，又說了昨晚借水的事。

        戚寒煙沒所謂，就未阻止她。

        “我去，難得啊，”徐玥聽完后忍不住，帶著幾分羨艷，“近水樓臺先得月，寒煙，你不是沒有男朋友嗎，這優質男神，早下手為強啊。”

        寧恬沒好氣看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寧恬這句話聽著有些糊涂，但沒過一會兒戚寒煙就明白了。

        “真奇怪，跟他一起進來那女的是誰啊，跟他很熟嗎？”

        徐玥好像特別感興趣，一直盯著那邊看。

        “別看了，你也不怕被他們發現，不知道的以為你對他還有意思呢？”

        寧恬慢條斯理剝開一顆毛豆，提醒她。

        “嗨，”徐玥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半點兒不好意思都沒有，“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了，再說人寒煙還在呢，你就這么揭我老底兒。”

        她說完，鄭重地跟戚寒煙重申，“我現在可有對象了，別聽她瞎說。”

        雖然自己確實是追過秦燕隅沒錯，可她徐玥向來知難而退，堅持不到一個月就放棄了，轉而投入下一個小哥哥的懷抱。

        不過許久不見，秦燕隅好像更英俊了，走到哪兒都是萬眾矚目的存在，她也是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他旁邊那女的，不是藍倚寧的那個朋友，江北的系花，叫什么來著……”

        徐玥擰眉想了想，沒想出來。

        “何黛。”寧恬幫她想出來了。

        “你認識？”

        “早些時候她們學校和我們學校打過籃球友誼賽，她是啦啦隊長，挺出風頭的，不記住不行啊。”

        “怎么，她在追秦燕隅？”

        “聽說是這樣，看情況應該是真的，估計很久了吧。”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只有戚寒煙未曾出聲。

        過了一會兒，她撐著桌子站起來。

        “我去趟洗手間。”她說，碎發從腦后滑落，遮住眸中暗光。

        戚寒煙轉身掃了眼旁邊，抬步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這一露面，便引起了隔壁桌的注意。

        江暮語率先認出她來。

        “戚寒煙？”

        他話音落下，一桌人都抬頭看來，刷刷幾道視線。

        聽到有人叫自己，戚寒煙腳步放緩，沖江暮語點了點頭，卻沒有上前的想法，只是目光在那長條木桌上迅速繞了一圈，將一桌神色各異的反應看在眼底，又波瀾不驚地收回去。

        她來到洗手間外將手上沾到的醬汁清洗干凈，然后慢慢抬起頭，站在擦得纖塵不染的鏡子前，慢條斯理地端詳著其中的人。

        長而舒展的眉，內勾外挑的眼，漆黑清幽的眸，高挺精巧的鼻，飽滿嬌嫩的唇。

        凝脂雪膚，濃稠艷骨。

        過目不忘。

        她同自己對視良久，看清那雙霧靄沉沉的眸里隱醞的情緒，抬手捋了捋腮邊的發，冷淡勾起嘴角。

        須臾后，回歸寧靜。

        外面，眼瞧著戚寒煙走過，江暮語收回視線，對上身旁藍倚寧質疑的目光。

        “你剛才喊她什么？”

        江暮語愣了愣，重復了一遍：“戚寒煙。”

        他很快反應過來，解釋道：“是心理系的學妹，正好我們系和他們系合作了一個課題，我和燕隅同她在一個實驗組。”

        “不是吧？你們跟她很熟？”

        一旁李博的女友王爽反問，言辭有些激烈。

        江暮語不知她為何這么大反應，愣怔片刻，再看其他兩個女生，卻瞧藍倚寧擰起了眉頭，何黛垂眸，眼中閃過復雜。

        三人神情微妙。

        “怎么……你們也認識嗎？”

        藍倚寧抱起手臂，輕哼一聲，“小黛，你說吧。”

        “……和她打過一次交道，”在藍倚寧的示意下，何黛猶豫開口，“她和我堂妹以前是室友。”

        她露出遲疑的神色，飛快掃過一旁的秦燕隅，“我堂妹那時經常提起她，聽說為人不怎么……”

        說到這里，戛然而止。

        配上一個欲語而休的表情，便顯得有些耐人尋味了。

        502寢室的人曾間接聽王爽提起過戚寒煙，此時見何黛這種態度，難免心中多想。

        這么一個漂亮的女生，關于王爽提到的那些傳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除了上次王爽含糊提到的那些事，還有什么是他們不知道的呢？

        “秦燕隅，你跟那個戚寒煙很熟嗎？”

        藍倚寧把矛頭對向桌角獨自坐著的秦燕隅，不算客氣。

        聞言，后者抬頭冷淡瞥了她一眼，雖反感她的語氣，但礙于是室友的生日，不想鬧出不愉快的他還是給出了回應。

        “一般。”

        在他看來，確實是普通的同學關系。

        旋即便見江暮語微微訝異，挑起眉頭，好笑般地看著他。

        “一般？那昨晚是誰借人家淋浴間，又是誰幫人家提水桶的？”

        話音落下，張炆和陳淇奧不約而同脫口。

        “我去！”

        張炆一臉驚疑：“所以昨晚在咱們寢室借水的是戚寒煙？”

        秦燕隅還幫她提了水桶？

        這是什么操作？

        江暮語看起來完全沒意識到什么，臉上一副驚訝又好笑的神情：“啊，你們不知道嗎？”

        也不知道是成心還是無意的。

        他們哪兒知道！張炆和陳淇奧心中懵逼，比他們更懵逼的則是李博，他連有人在寢室借水的事都不知道。

        另一邊，藍倚寧看向何黛，見對方的臉色已然很不好看了。

        她自己也受到了刺激。

        之前聽聞王爽的男友說最近秦燕隅和一個女生走得近，有一天秦燕隅還送了對方回宿舍，這事讓何黛在意了好久，而且得知對方竟然就是自己堂妹以前的室友，那個叫戚寒煙的人。

        這也就算了，何黛追了秦燕隅多久她是知道的，秦燕隅有多高冷她也是知道的，一年多了，何黛連跟秦燕隅幾句話都沒說上，這戚寒煙倒好，認識沒幾天連宿舍的門都進了。

        真不愧是個綠茶，藍倚寧心中厭惡地想。

        關于這人，她早就在何黛那里有所耳聞了。一兩年前，何黛的堂妹就經常打電話給她堂姐抱怨她這室友，外表出眾，成績優異，看著無害，與世無爭，實則心眼頗多，城府極深，最可恨的是喜歡插足他人，墻角竟然撬到了何黛堂妹的身上。

        為此，何黛沒少給堂妹提計策，甚至自己出馬去師大找了對方一次，最后讓眾人見識到了那人的丑陋嘴臉，紛紛避之不及。

        本以為對方的名聲敗壞，畢業后灰溜溜離開師大，從此就該銷聲匿跡，夾著尾巴做人，誰曾想她竟然來了a大，還被自己給碰上。

        對了，藍倚寧又想起來一事，上次在a大給秋霽幫腔的，就是她，戚寒煙！

        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以為換個沒人知道她的底細的地方就能繼續我行我素。

        另外，江暮語同她也很熟悉的樣子，他不知道她是什么貨色嗎，竟然跟這種人來往。

        她這樣想著，偷偷伸手推了推何黛，遞給她一個眼神。

        要不要給對方一些顏色瞧瞧。

        何黛接收到她的示意，沒有表示，只默默給對方空了的杯子添了些啤酒。

        她輕輕搖搖頭，精心描繪的眉頭憂慮地蹙起，又強裝無事，回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沒一會兒藍倚寧手機上收到她的消息。

        何黛：算了，還是別了。

        何黛：你沒看江暮語跟她也挺熟的嗎？萬一鬧翻了，江暮語不高興怎么辦。

        何黛：還是忍一忍吧。

        看著第二條消息，藍倚寧臉色一變，胸中的怒火騰地躥起。

        跟江暮語熟？開什么玩笑，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難道江暮語還會維護她不成？

        呵，她倒要看看，江暮語會站在哪一邊。

        江暮語尚不知她心中所想，也沒把剛才的對話太放在心上，正逢一個電話打進來，他拿著手機站起來打了招呼，便走出餐廳。

        何黛看了眼他的背影，又掃了眼將啤酒飲盡的藍倚寧，微微垂下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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