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草坡上栽種著大片大片的山茶花,紅黃紫粉,一簇一簇,從繁茂枝椏中探出,是適合約會的怡人景色。
秦燕隅站在一株修剪整齊的藤架下,心不在焉地聽著身旁的女生說話。
他目光遙遙從靛藍的人工湖面上掠過,有些不耐煩地轉側過頭,視線又落在不遠處的一間深藍色玻璃房里,透過深色玻璃隱約看見一個模糊身影,纖細窈窕。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她可能因為我堂妹的事遷怒我,如果是針對我倒還好,但是我很擔心她會沖著你去……”何黛欲言又止地絞著手指,斟酌用詞,盡量顯得不會過于明顯,“我不希望因為我,讓你受到莫須有的困擾。”
她咬了咬唇,想到聽說的一些傳言、以及感受到的蛛絲馬跡,心里升起慌張的緊迫感,仿佛曾經(jīng)牢牢掌握的東西即將要脫離控制了。
何黛沒有忘記上次在興大對方說的那些話。
警告,威脅,或者根本是挑釁。
戚寒煙對自己懷有敵意,多半也知道自己所在意的人和事,若想報復自己,必定會從秦燕隅下手。她篤定,甚至可以直白點說,對方上次明顯就是在同自己宣戰(zhàn)。
空曠的草坪上只有他們兩人,何黛好不容易掩人耳目地追出來,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如果是因為我而連累你,那還不如讓我承擔所有的報復。”
她一句一句,言辭懇切,試圖說服他。
太明顯了。秦燕隅心想,她以為自己的話術不留痕跡嗎?
他冷淡地斂了眸子,半掩的睫毛輕輕一掃,目光轉到何黛臉上,那張臉上滿是小心翼翼,憂慮之色滿溢,看起來好像確實是那么一回事。
自以為聰明地掩飾自己,卻掩飾不了愚弄他人的想法。
相比之下,他竟然寧愿接受明目張膽的愚弄。
就像她口中的那個人,總是大大方方、坦坦蕩蕩地戲弄自己,欺騙自己,用明顯就蹩腳的謊言應付自己。
秦燕隅視線從那棟藍色玻璃房收回,落到近處一抹淡粉色的山茶花上,漸染的淺粉,像少女的肌膚一樣。
他沒有看何黛,不咸不淡開口:“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表達什么。”
不等何黛回答,又繼續(xù)道:“想勸我不要搭理別人?”
“還是說想讓我厭憎別人?”
饒是知道他冷情冷性,也是頭一次聽見如此毫不客氣的話。
被猜中心思,何黛一慌,但表面還是露出被誤會的神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告訴你,要提防一些有心之人——”
秦燕隅冷漠地打斷了她的話:“首先,我如何擇友,怎樣看待他人,完全由我本人的意愿所掌控,我不覺得旁人有指手畫腳的資格!
“其次,沒必要打著為我好的旗號來滿足自己的一點私心。”
說到這里,秦燕隅終于看了她一眼,波瀾不驚的目光,隱含漠視,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最后,我不認為,我們之間的關系熟悉到這種程度!
最后一奉勸,他語氣帶著凜冽的秋意,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氣,卻像冬夜湖面上泛起的寒氣。
“請你自重!
說完這句話,便見對面的人臉色刷地白了下去,目光有一瞬失去焦距,又虛虛落在他身后的某一處。
秦燕隅扭頭,看見來人。
真巧,戚寒煙就站在離兩人三四米的地方。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見兩人對話,此時正垂眸看向一只輕悄落在花瓣上的蝴蝶,抬眸看來的瞬間,恰逢湖面上掠來一陣微風,淺桃色的山茶花被吹拂著,葉瓣綻放舒卷,像極了她肩上隨之輕輕散開的發(fā)梢。
她穿著草青色的長裙,清風拂過她面頰,染上山茶般的瑰麗,溫柔的日光曬在眼角眉梢,鍍上瑰奇的光澤。
見二人望過來,戚寒煙微微一笑。
“無意打擾,我只是路過此處,不過——”她凝眸看著何黛,“好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你……你為什么要偷聽我們談話?”何黛提起精神,從剛才的難堪回過神,不管秦燕隅態(tài)度如何,她也不能失了氣勢,“這樣不太好吧?”
對方語氣質疑,急于扣帽子,但戚寒煙臉上沒有絲毫慍怒,挑了挑眉反問道:“別有用心之人,指的是我么?”
何黛別過臉,“我沒有這樣說,犯不著對號入座!
“可我就要對號入座,”戚寒煙輕輕翹了翹唇角,神色坦然自若,“你說的也沒錯,我確實喜歡他,算得上是別有用心!
她說著,輕輕走近兩步,話是同何黛說的,但眼神卻不加掩飾地盯著秦燕隅:“可如果喜歡他就叫別有用心,那你也算得上是別有用心嘍?”
“你、那根本不一樣!”何黛被直接戳破心事,一時間又羞又急。
雖然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喜歡秦燕隅,但她從來沒有向秦燕隅挑明過,只是含蓄地表露著自己的愛慕之意。
她知道,一旦挑明,秦燕隅一定會對自己敬而遠之,恐怕連普通的同學都做不了。
“不一樣?”戚寒煙像聽到什么笑話,不可思議地嗤笑一聲,聲音輕柔又咄咄逼人,:“所以在你心中,喜歡也分高低貴賤,你何黛的喜歡是真情實意,我戚寒煙的喜歡就是別有用心?”
不等何黛反應,她偏頭,灼熱的視線緊緊落在秦燕隅臉上,問他:“你呢?你也覺得我別有用心?覺得我不該喜歡你?”
這可不是什么兩女爭一男的庸俗戲碼,她要他也下場。
見她把矛頭對向自己,秦燕隅抿了抿唇,喉結滾動,半天吐出一句:“不是!
他猶記得那日她借給自己雨傘時的話,自己躲避她,以為她會黯然,頂多是傷心,但是她卻憤怒而冷靜地指責他的不公正,不客觀。
他反思過后,覺得自己似乎真的過分。
她說的沒錯,就像自己剛才對何黛說的話一樣,如何看待他人,本該取決于個人的意愿,旁人不該指手畫腳,那么她喜歡自己,就是她本人的意志,自己怎么能要求她停止喜歡,要求她討厭自己?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彼犚娮约赫f,聲音帶著久未開口的暗啞,又清晰可聞。
不知不覺與她的雙眸對視良久,那雙黑色的眼眸倒映著嫣紅團簇的山茶花,像燃燒的熾烈火焰,要灼痛他的眼。
秦燕隅倉促移眸,眼角落下睫影,閃動間仿若驚惶不安的鳥,下一刻便要拍翅飛走。
聽見回答,戚寒煙笑了笑,轉眼看著何黛,一語不發(fā)。
何黛看懂了她的表情。
她在說,你看,他沒有討厭我,不會拒絕我,你白費口舌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何黛不甘心,干脆直接道:“那我也喜歡你,可以么?”
她想聽聽他的答案,他會拒絕自己的愛慕嗎,像之前對待的每一任追求者一樣。
他會待自己有所不同嗎?
然而答案讓她失望至極。
秦燕隅看了過來,斂眸半晌,同她道:“我不能阻止你,但我不建議你這么做!
他只此一句話,剩下未表明的話,都反映在他的神情里。
寡淡,疏離,無動于衷,不拖泥帶水。
明明他方才回答戚寒煙時,是那樣猶豫不決,又是那樣曖昧不明。
決定權永遠在本人手上,秦燕隅的回應很明顯地反映了他的態(tài)度。
一敗涂地。
何黛待不下去了,只想逃離這個地方。
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不知道該怎么結束這場交鋒。
只能咬咬唇,然后轉身離去。
戚寒煙覺得沒意思極了。
她下來,只是純粹想給何黛添堵罷了,沒想到對方那么不堪一擊。
而秦燕隅也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沒有明著維護自己,但不動聲色地駁斥了何黛。
草坪上又只剩下兩人。
相顧無言,戚寒煙視線穿過滿地花團錦簇,看見套房陽臺旁,秋霽正沖自己招手,于是也準備回去。
但剛轉身便被叫住。
秦燕隅喊她名字,然后問道:“我外公的手稿真的是你無意得到的嗎?”
意外他的問題,戚寒煙揚了揚眉梢,望著他:“有必要一定要糾結這個問題嗎?”
她說,“你不想要它么?”
物歸原主,皆大歡喜,何必探究原因。
聽了她的話,秦燕隅靜了兩秒,似不知如何反駁她的話。
過了好一會才說,“嗯,想要。”
“那不就行了,”她彎腰掐住一朵山茶花,玉色的指尖流連在花瓣邊緣,像那上面晶瑩剔透的晨露一般,“你瞧這花開的很美,縱情欣賞就是了,何苦要追究它是怎么種出來的呢?”
秦燕隅視線不由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移動,看見她直起身來,輕輕放開那株花朵,枝椏搖搖晃晃,有幾瓣嬌蕊蹭到她草綠色的裙擺。
她綢緞般的發(fā)從肩上滑落在胸前,前襟有一朵薄紗絞織成的花朵,漂亮,但遠不及她。
他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迷惑了,然后又見她沖自己嫣然一笑,“就像喜歡一個人,何必要追尋為何喜歡他,只要享受那種喜歡帶來的心動和美好,不就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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