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父今天來不了，”明瀾邊說，邊朝路過一個向她打招呼的人微微點頭，“他出差，不在興市。”

        她說完，自然而然地望向肖凌云身邊的人，好奇又欣然地打量著，“你身邊這位是……？”

        肖凌云看了看身側，想了想道：“這是戚寒煙，我的一個朋友。”

        “女朋友？”明瀾很快反應過來，揶揄一笑，轉而望向戚寒煙，眼眸里閃著善意的色彩，“你好，我是凌云的小姨，你可以喊我明姨。”

        她這么親近，戚寒煙卻一副不太好意思開口的模樣，等兩人都看來時，才輕輕揚唇道：“明姨……總覺得這樣喊有些冒犯。”

        明瀾愣了一下，但還是和顏悅色：“怎么了？”

        “如果不是凌云的原因，我想……”戚寒煙眼眸閃過一絲笑意，解釋道：“我想我會更樂意叫您姐姐吧。”

        她語氣恰到好處的自然，既不夸張也不刻意，甚至是平靜的，卻更讓人覺得這話是發自內心而不是奉承恭維。

        話音落下，饒是聽多了溢美之詞的明瀾也不禁彎了彎眸子，唇邊翹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輕聲細語道：

        “什么冒犯不冒犯呀，你跟著凌云，當然得喊我小姨了。”

        戚寒煙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抿唇一笑。

        面前的人打量著她，她也同樣觀察著對方，從肖凌云的稱呼上不難猜出，眼前這位應該就是秦燕隅的媽媽。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還真是難以相信，時隔這么多年，對方依然是年輕時明眸皓齒、肌膚細膩的模樣，仿佛歲月從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反而添了幾抹被沉淀醞釀后的優雅韻味。

        “凌云，你回國才幾天，什么時候找到這么優秀的女朋友，怎么都不告訴小姨。”明瀾收回視線，看著肖凌云道，嘴上嗔怪，實則笑盈盈地。

        聞言，肖凌云也沒有反駁，溫聲道，“今天不就讓您知道了嗎？”

        “我要是不來，你不會要一直瞞著我們吧？”明瀾假意埋怨一聲，不知想到什么，語氣一轉，略帶無奈地輕聲道：“也不知道你弟弟什么時候能開竅。”

        “阿隅現在還不著急。”肖凌云說。

        不知道是不是戚寒煙的錯覺，他說這話時仿佛朝自己這邊看來一眼。

        當然，明蘭也只是隨口抱怨一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剛要開口再說些什么，突然側首望著門口的方向。

        “可算來了。”

        兩人紛紛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見入口的秦燕隅和江暮語，他們應該是早就看到了這邊，一進門便準確地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等他們走到跟前，先同明瀾打了招呼，而后才把注意放到另兩人上。

        戚寒煙穿著黑金色的魚尾長裙，收緊的腰線將錯落有致的身材勾勒出來，暴露在外的肌膚被黑色的衣料襯托得瑩白如脂，不知是不是巧合，肖凌云黑色的西裝領口正好別了一塊淺金色的手帕，兩人站在一起，好像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也不怪其他人將目光頻頻投落此處。

        看見兩人，秦燕隅的臉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戚寒煙搭在肖凌云臂彎處的手，轉瞬便挪開視線。

        他面上未起任何波瀾，但一旁的江暮語便不同了，在看見肖凌云身邊的人時，神色微詫。

        當肖凌云向他介紹身邊的人時，他更是閃過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先是飛快地看了眼一旁的好友，而后又遲疑地看向戚寒煙，不知道是該裝作不認識還是直接拆穿。

        戚寒煙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話只會放在心里，而江暮語向來是聰明人，更不會當場點破什么。

        于是她率先笑了笑，自然而大方地道：“好巧，你們也來了。”

        她這句話被明瀾捕捉到，于是驚訝道：“你們認識？”

        戚寒煙沖她微笑，“明姨，我們是同學。”

        聽見這個稱呼，秦燕隅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他不由多看了眼對面的人，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

        見她主動坦誠，江暮語也不會再假裝不認識，便接過她的話，同明瀾解釋，“寒煙也是興大的在讀研究生，而且和我們剛好在同一個課題組。”

        他想了想，斟酌道：“我們經常打交道。”

        明瀾來了興趣，“這么巧？怎么沒聽你們說過，凌云的女朋友竟然是小隅同學。”

        江暮語的話卡住，頓了頓，沒說話，然后聽到身邊的人淡漠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小姨，我們也是才在一起沒多久，”肖凌云臉上掛著閑適的笑，風輕云淡解釋，“小隅不知情。”

        明瀾點頭，眸中閃過一抹遺憾，一邊感慨巧合，一邊可惜這樣合眼緣的女孩子卻與自己的兒子沒有緣分，真不知他喜歡什么樣的人。

        她看向兩人，當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緊，讓人羨慕。

        “凌云，這么好的姑娘，你要是不好好珍惜，”明瀾笑著道，“我可要生氣。”

        聞言，肖凌云也沒應，而是側頭附在戚寒煙耳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可以啊，才見面就讓我小姨這么偏心。”

        戚寒煙扯唇笑了笑，卻沒有避開他看似親昵的舉動。

        見狀，秦燕隅沒什么表情，移開視線垂下眸子。

        正此時，不遠處有人同肖凌云示意，他看見后沖那人頷首，然后對三人道：“小姨，我們先過去，一會兒再聊。”

        明瀾面帶笑意看著二人背影，同兒子道：“說起來，凌云也二十八了，是該考慮人生大事了，你這個同學看著很不錯，希望兩人能長久吧。”

        她原是自說自話，本沒期望兒子回應，卻冷不丁聽他道：

        “他回來才幾天？”

        “什么？”

        秦燕隅語氣平平：“我說他回來才幾天，談什么長久。”

        “回來幾天又怎么了，我看凌云這次很上心，沒準真的能成。”明瀾不滿道。

        “他們不可能的。”

        秦燕隅一句話砸下來，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明瀾聽得一愣，看了眼附近，見江暮語也走遠，身旁沒人，旋即蹙起眉頭輕聲呵斥：“怎么說話呢！”

        “你自己不談戀愛，還不允許別人談了？”她瞪了眼兒子，對他一反常態的表現感到莫名其妙。

        秦燕隅垂下眸子，不說話。

        明瀾看著他，不知想到什么，“你不會對人家小戚有意見吧？”

        她會這么問，完全是因為是有前車之鑒，他之前說過反感何黛的話，現在面對這個女生也是，明明兩人是同學，卻一副對待陌生人的態度。

        “我沒意見，”秦燕隅抿唇，“我只是覺得他們不合適。”

        “不合適？那是你說了算嗎？”明瀾沒好氣道，“還有你啊，你什么時候能帶個女朋友回來啊？”

        見他不說話，她不由催促道，“你就沒有有好感的異性嗎？”

        “我看小何就挺好啊，雖然沒有剛才那個戚姑娘那么漂亮，但是性格也好，”明瀾無奈道，“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

        聞言，秦燕隅下意識皺眉，口快道：“別把她們兩個相提并論。”

        話音落地，連他自己都頓住。

        明瀾沒想到他這么這么大反應，怔了一下，“你說什么？”

        宴廳人多起來，也熱鬧起來，她還以為自己剛聽岔。

        秦燕隅強迫自己收回看向遠處那個身影的視線，聽到母親的疑問，本要用一句“沒什么”糊弄過去，不知怎地，臨到口中卻改了說辭。

        “我說，別將她們兩人放在一起討論。”

        他冷棕色的瞳孔里，倒映著流金般的色澤。

        明瀾聽見他輕聲道：“她不喜歡。”

        ……

        戚寒煙陪著肖凌云見了一圈人，臉上笑意有些僵了。

        “累了？”仿佛看出她疲憊，肖凌云低聲問。

        她也不掩飾，微不可察地點頭，輕聲提出：“我去趟洗手間。”

        然后松開他向走廊走去。

        走廊是大理石的地面，她穿著十幾厘米的鞋子，難免打滑，如是小心翼翼到了洗手間，剛要打開水龍頭，便聽見一道聲音。

        “剛才你看見了嗎？她身邊的人是誰？”

        戚寒煙頓住，又聽見另一道聲音響起。

        “誰知道呢，反正不是秦燕隅。果然，秦燕隅怎么會看上她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聲音尖利道：“黛黛，你一會兒去找秦燕隅，直接告訴他戚寒煙以前做的那些事。”

        “這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還怕他不想信嗎，現在事實都擺在面前，之前說喜歡他的人才過了幾天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聲音越來越大，隨著兩道腳步聲傳出洗手間。

        藍倚寧和何黛走到洗手池前，站在鏡子旁，前者照了照鏡子，有些不滿意地皺了皺眉，“我的臉好像有些腫。”

        她才打了幾支玻尿酸，恢復得不是很好。

        何黛看著她，違心安慰：“哪有，這叫飽滿，挺好看的。”

        藍倚寧卻不滿意，一邊掏出粉撲在臉上遮蓋，一邊憤憤不平地小聲咒罵道：“那種賤人為什么沒有這些煩惱。”

        她啪地合上粉撲蓋，“她也就是憑著那副皮囊才那么狂妄。”

        何黛對著鏡子捋了捋頭發，聞言沒說什么，只道：“我們快走吧，晚宴馬上開始了。”

        兩人逐漸走遠，等腳步聲消失，拐角處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戚寒煙慢慢走到水池前，打開水流，垂眸沖洗著手心，足有一分鐘，才停下來。

        她轉身，眼看著要離開此處，卻沒有邁開步子，而是淡淡看著某處。

        “還不走嗎？”

        男士洗手間的門口，一道影子落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聽到她的聲音，才微微晃了晃，半晌后，走出一人。

        秦燕隅看著她，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好巧，戚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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