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皇宮里所有人全部醒來，大概用了三個禮拜的時間。在我和張貴妃一起做完面條的后一天，御膳房那伙人就先醒了過來，出宮尋到了一小部分還能起到療愈功能的藥材，給大部分人捂著嘴掐著嗓子咽下去之后，其他人也陸續醒來，只不過還有一批平時就喜歡打瞌睡的，依然借著藥勁連續睡了個十幾天，才醒過來。

        桐娥在第四天醒過來，松娥這幾天一直坐在她的床邊盼著她醒，幸好她醒得算早，松娥剛剛火急火燎地把我從床上拉起來，長樂宮門口就有小太監來傳旨，說念姑回來了。

        我在大殿前看著念姑拿了一捆肥飼料喂那兩匹一路跟著她的馬，想起來這幾天馬廄的人還沒有醒，宮里馬廄的飼料槽應該空了，就想趕緊去把它們填滿。我可不能讓大馬頭和柏淵餓肚子，餓肚子的感覺太難受了！

        我剛想往回走，就被念姑拎著領子像揪小雞兒似的給揪了回來，“哎哎哎，我這剛回來，你干啥去？”她的手上全是馬飼料味兒，我早上剛換的上衣啊！

        “去喂我的馬。”我輕拍她抓著我領子的手，她松開，笑著看我。

        “先等會兒，我有重要的事兒跟你說。”

        “你跟我一起去不好嗎？”我心心念念馬廄里的大馬頭和柏淵，我也好幾天沒看見過它們倆了，它們一定想我了。

        “我還有事兒。”念姑正色，低頭沉思了一下。

        “哦。”我聳聳肩膀，用手摸摸有點兒褶皺的裙子，“姑，你說吧。”

        “你聽好了啊。”念姑把手上最后一把飼料給她的馬送進嘴里，“這次劍舞比賽你必須去。”

        “啊？我還想就這么蒙混過關了呢，我不去她能怎么地？”一提這事兒我就氣鼓鼓，這煩人的邀約讓我這幾天看到院子里的劍都繞道走。

        念姑好像早就料到我會這么說，畢竟我從小是被她帶大的。她聽完擺擺手，眼神閃爍，“這次劍舞比賽有個你不知道的事。”

        “什么？”我支起了耳朵，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不過轉念一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和馮天驕那貨有關，能有什么好事？

        念姑咳嗽一下，“馮家放開話了，她們甚至打算把整個大周的□□業都拿來諷刺你——馮天驕說三日后把你和她決斗的賭注放下去，南朝和北朝都可以參與，全民共觀本次熱鬧。”

        “也就是大家一起來看我熱鬧對吧！”我早知道沒什么好事，我氣得踢一下路邊的石子，踢完倒覺得腳尖有點兒疼，趕緊把它撇到一邊兒去。

        她頓了頓，“如果你輸了，沒有任何后果，頂多馮家散散錢打賞百姓，她們倒是借此機會又裝一把好人；但是你要是贏了，那這次可不一樣”

        “你覺得我能贏？”我開出一副擺爛的態度，差不點兒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別急嘛，你要先聽聽你贏的標準是啥——雖然也是挺侮辱的。馮天驕發了話，請全天下的十位劍壇宗師來觀看這次劍舞比賽，只要你能得到他們之中三盞以上的亮燈，并且沒有被她打趴下，就算你贏了。”

        “這么好？”不過就算要求這么低，我好像也難以做到，恐怕去了還是被人當作一場笑話。

        雖然我本來大概就是一場笑話。

        “雖然這是挺看扁你的，但我想她也有所耳聞你的這身‘功夫’只要她不把你打死，她也不敢這么光明正大地把你打死呀！何況這些年我不都是先從防身術教你的嘛！”

        “那你這么高興是因為啥？”我皺著眉頭，撓撓自己的臉。

        “你贏了之后她們答應的條件啊！馮天驕說如果你能贏，就隨便你挑身在北朝三個人來到這，然后根據他們自己的意愿決定去留。這樣我們就可以把前年被馮家俘虜的北朝戰犯——也就是我們南朝的那三位還在北方的英雄給贖回來了！她這樣自大的人，估計也沒有把這三個人放在眼里，也達不到她們馮家認為的放虎歸山的地步，而且馮音都能同意她這么胡鬧，想必也是眼不著小利，這是他們馮家一貫的作風等三位將領回來了，這樣日后，我們重排戰計，南朝一定還有機可乘！”

        我一動不動，剛才那些小動作也不見了，只是雙目呆愣。

        念姑看我一動不動，用手在我眼前晃啊晃，“怎么？心動了？都不會說人話了？”

        我還是一動不動，我知道像我一樣處境的正常皇帝聽到這件事兒時，大概想的都是一些江山如畫的景象，耳邊甚至還會響起“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他們一定滿眼放光，覺得這或許是一次重整旗鼓的機會。

        但是我卻想起幾日前張貴妃在矮樹前嘆的那口氣，如果我贏了，能夠指定三個人從北朝來到南朝，我的第一反應是讓他來挑。

        他挑誰我都會答應，只要他開心，只要他能夠開心就可以。

        我一邊喂馬一邊想著張貴妃的模樣失神，手中的草都沒有了，我的胳膊卻還傻傻舉著。柏淵蹭了我一下，我就被它給扒拉到了，可能是前幾天也中過藥的原因，我的手還有點兒抖。

        柏淵用它的腦袋擠擠我，我將拳頭握緊，又放開。

        回到長樂宮，我沒繞道離開我的那把劍，雖然我換過好幾把劍，而且每把都能被我弄壞，但是這把還算是可以了，它是我求賭場里的小廝幫我到二手跳蚤市場花了些銀錢搞來的。

        我拿起它，照著左手上的劍譜基本式開始進入訓練。說來慚愧，學了這么多年劍法了，我還停留在入門的基本款。

        劍招百式，但是入門不變。我大周劍法講究“風、鋒、奉”三個字，也就是起劍時要有劍風，揮劍時要見劍鋒，迎敵刻要取奉式，以攻為守，以守為攻

        耍了半日，到了日落時分，我整個人練得汗流浹背，偏巧我今天穿得還多，實在覺得身上熱，就把宮門打開，敞開領口，大咧著腿地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有美女宮娥走過去我就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地跟人家打招呼。

        對面的宮門開了，我條件反射地一抬五指，“嗨！”，才發現走出門來的是張貴妃。

        “？”他滿臉疑惑地看著我坐在未央宮對面的門檻上，因為臺階有點燒屁股，所以剛才我又挪到了門檻上。

        “額”我撓撓腦袋，“貴妃下午好。你干啥呢？”

        他不耐煩地白了我一眼，“天兒有點兒熱，我把門開開。”但他還是回答我了。

        “你北方人還怕熱啊？據說北方夏天也很熱。”我又開始煩死人地沒話找話。

        “我例外行嗎。”他擺明了不太想理我，甩下這一句就要往屋里走，我連忙叫住他。

        “干嘛？”他轉回頭，還支著眼睛、撇著嘴瞪著我。就算這樣，我倒覺得他怪有一股嬌嗔的感覺，真是奇怪。

        不對，應該是我真是賤。（自己知道就好）

        “如果你能叫幾個福佑堂里的人過來，你會叫誰過來？”我琢磨琢磨，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他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是恐怕我這個問題問得極其不合時宜。他上下打量我，抿了一下嘴，“你管得著嗎？”

        他白了我一眼，直直地就往未央宮里去了，不再理我。我看見他院子里的梨樹長大了一點兒，開始抽漂亮的新芽。

        我低下頭，我確實管不著。

        我總覺得馮天驕開出的，對我“侮辱性”的獎勵，好像并沒有那么簡單，我也不知道會有什么稀奇的陷阱在前面給我這個人再開開眼界。

        但是今天老天還是讓我看見了他，一看見他，我就想要去前面的時光看一看，看看我還能夠帶給他什么。

        即使我并沒有這樣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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