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命案
盧駐守人大,他的馬也大。我和松娥兩個人往他馬上后方一坐,地方非但不顯得擠,反倒還更像個十分帶勁兒的交通工具那么回事了。
天然坊離行宮勢力范圍不遠也不近,而且盧駐守駕馬技術還挺牛,沒多久就快到了。
一路上我看見好幾撥私兵在城鎮中呼嘯而過,還有幾個身下騎虎、背倚釗棒、面帶遮簾的異邦女子。當我好奇地看向她們時,她們立馬用琥珀藍的眼睛狠狠地瞪我。
雖然有些嚇人,但也真的很刺激啊!
天然坊很快就到了,盧駐守和驚恐萬狀的看門者快速地核對了一下信息,指著我和松娥說,一個是他帶來的助手侍女,一個是他帶來的專業仵作。
我看著自己全身這一整套非常專業的南朝侍從太醫服,到了北朝差不多也就是給個仵作穿穿的程度。
不過我非常滿意,暫時先忽略一下兩朝的財富差距,于下馬時飛快地在旁邊的、還沒撤走的攤子上買了把全新的銀制妝刀,因為這玩意兒即可裝作仵作工具,還能防身,回去之后還能留著送給周圍的女人們盤頭發……
我想著打著自己對小算盤,笑嘻嘻地覺得,真不錯啊,然后松娥一臉緊張地叫我快點兒跟上,我就一收嘴角大咧咧的笑容,趕緊跟著前面的兩人往坊內走。
命案發生在三號院。一進院內,對于是不是會過于血腥的場面稍微有些恐懼的我,趕緊抓緊了腰間的銀制妝刀,瞪大了眼睛想看看四周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結果四下的環境都異常平靜,異常平靜得都不能再異常了。周圍的東西都擺放整齊,有些地方灰塵四落,院子里的樹該長就長,一派人類過日子的祥和之氣。
“這什么嘛?哪有尸體?哪有殺人現場?”原本緊抓松娥手的我此刻慢慢地放松起來,表示嫌棄。
“陛……仵作,不可大意……”盧駐守回頭看看我和松娥,面向還在發抖的看門人,“命案發生于何處?怎的四下都不見有打斗痕跡?”
“官爺別急……請跟我繼續往后面去……”
越往后走,慢慢地就越能聽見有哭聲傳來。直到跨過后院的里門,出現了一個較大空間的天井,天井正中間有一大口石井,井壁上面爬滿了陳年的青苔。
天井周圍坐了幾個正在哀哭的婢女,看起來是屬于這個院子里的仆人。
盧駐守和松娥先上前去查看端倪。我往里房間里看,注意到周遭的布置都是暗紅色,還有些漆紅的妝屜和銅鏡安靜地放置在角落、還未挪動,仿佛之前是有什么親事一般。
我悄悄走上二樓去,二樓的裝置也很尋常,就是一個典型的富人階級宅院會擁有的二樓,臥房里一覽無余。
我仔細地觀察四周,突然發現這里的床上沒有喜被。不僅沒有喜被,連被子都沒有。
我踱著步子往臥房外走,朝下看剛好就是天井。
不看不要緊,結果這一看,讓我和在一樓查看的松娥,同時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尖叫聲。
“啊——”
那口老井的深處有一具已經浸泡到浮腫的浮尸,周遭除了已經泡發了的衣物,還有一條包裹著尸體的喜被。
尸體被盧駐守捏著鼻子先行打撈出來,扔在地上的那一刻,周圍之前還在嚎哭的侍女都傻了眼。
“這……怎么會是個男子?”其中一名侍女指著地上的尸體,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雖然尸體泡得估計連媽都認不出來了,但是男女還是依稀可辨的——這具尸體很明顯就是一名青壯年的男性。
它的腳踝很白,在我看清楚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起那日在冷泉邊上那人,心臟突然猛地抽痛。我趕緊下樓仔細去看,因為驚恐伴隨著惡心而產生的眼淚,差點兒噴薄而出。
不是張曉茫,不是貴妃。還好……
我在湊近看過之后,一下子癱軟在松娥的懷里,松娥也被嚇傻了,沒想到這么日常的院景中會有這番命案的場面。
“你剛才什么意思?為什么不能是男子?”盧駐守將那名侍女扶起來,用盡量柔和的聲音問她。
那名侍女擦擦眼淚,“昨晚原本是我們蕭府大公子的冥婚之日……老爺夫人特地選取了當地的孤女給地下的少爺配冥婚的……我們都見過新娘的模樣了,現在……現在怎么可能會變成個男子?!”
其他的侍女也依次非常惶恐悲戚地跪在地上朝我們點頭,我叫松娥趕緊先把她們扶起來。
“從昨日下午開門時,到剛才我們趕來之前,有什么異樣嗎?”盧駐守回頭詢問看門人,看門的是位年長的老者,看樣子也是真的被嚇得夠嗆,從我們剛才進來之后,腿就抖得沒聽過。
“沒有……下午新娘和新郎官的牌位到了之后,就由主婚人簡單致幾句詞、送入洞房了……主婚人是鄉里專業的,說完就走了……整個夜里我們幾乎都守在外院,沒聽見天井處有什么異常聲響啊!一直到您們剛才過來,都沒有過別的活人來過。各位大人千萬要明察!我在天然坊做了一輩子……都沒發生過這樣駭人的事兒!三號院原本風水不算吉祥,專門用來租給城中有錢的豪紳們做些白事——或者白喜事……之前三四十年都好好的呀……怎么會這樣……”
“老人家,您先冷靜一下。”松娥拍拍老者的背,將他扶到那些侍女坐的地方,和她們坐在一道。
看來,單憑這幾個人大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兇手也不太可能是這幾個人——老者和這幾名女子身體都非常羸弱,不是能夠做出這種“偷梁換柱”之事的。
盧駐守故意將石頭踢到另外一名最不言語的侍女邊上,角度讓她以為是老者踢過來的,原本哭累了情緒就不好,此刻更是要瞪著眼去和老者理論。這就足以看出這兩方之間本不親厚、毫不遮掩,應該沒有什么認識勾搭、聯合作案的關系。
我和盧駐守對了一下眼神,他跑到我身邊同我耳語,“這起命案有些蹊蹺——與前三起命案不同,前三起命案都發生在城內,而且都是在封閉的空間之中多人作案,場面暴力、血腥;而這起這樣平靜……”
他轉頭征求我的意見,“要不……仵作先請?”我彎起嘴角卻皺起眉頭,非常遲疑。
剛才來的路上松娥還和他議論過我們三人中只有我受過宮中教育、頗通醫術。雖然我很想拒絕,不過此刻情況緊急,實在沒人上的話,也不是不行……
當我鼓起勇氣拿起銀制妝刀走上前時,再看到一次那尸體的“姿容”,我卻比上次還覺得受不了,立馬跑到旁邊開始吐。
“……仵作,還是我來吧。”盧駐守拿過我手中的妝刀,捂著嘴一下子把死者的腹部先刨開一個小口,勉強能夠看到死者的腹部情況。
我吐完之后覺得能接受多了,用手指捂著眼睛在手指縫中看那一片惡心的白花花區域。
死者的胃中無物,除了在剛剛破尸時從表層襲來惡臭,但是剩下部分無色無味、甚至有些異常的潔凈……
“看來就是淹死的。”盧駐守初步作下判斷。而我總覺得還有些不對,在大致看完之后在遠一點兒的地方蹲下來思考。
“有什么不妥嗎?”松娥過來找我問我的想法,盧駐守在放完信鴿叫更多的人來此處之后也走了過來。
“盧駐守,前三起命案又是什么情況?說具體些。”我抬頭發問,滿面愁容伴隨著疑惑。
“這三起都發生在城內比較熱鬧的地方。第一起死者是西城地主歐陽家的次子歐陽翊;地兒起發生在郊外一家貧苦農家,是貧農程老九的發妻;第三起更加奇怪,直接找到了城外一戶退休老兵士的家里,死的是退休的老兵阿二……陛下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我搖搖頭,雖然說出來也都就是這樣,但是我總覺得剛才刨尸時不至于有這么大的氣味,而且胃中又無色無味……
我沒有把這些猜疑同他們倆詳說,但是我依稀想起小時候、鄭老太為了訓練我稟性變得“堅韌”一些的時候,常常給我講一些惟妙惟肖的“宮中恐怖故事”,里面很多的人也都是這么死的,都不是意外……
坐著等了一會兒,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看來是盧駐守發出的信鴿真的寫出了這次案件的重要性,來的甚至不是行宮的守衛,而是府衙的人。
尸體被抬走,幾名侍女和老者都被人帶下去安置、等待進一步審問。
我們三人走出坊門,盧駐守跟著那群人要去繼續跟進案件的過程,我看著他和松娥戀戀不舍地告別,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誰還沒有個想念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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