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滅馮之戰(六):雛蝶之亡
經過連月戰爭,大周的土地再次重現了十幾年前的血流成河。我也在這段時日中,替南朝拿回了鹽路、鐵器路、瓷器路,并且對于已經攻下的九州城池進行了重整。此外,對于大周天下的各種山脈、河流、土壤、田地、物產、道路交通、貢賦,以及各地的少數民族部落,我也有了一個具體的了解,比起只在太傅先生的課堂上了解的要詳細多了。
“早該如此。”念姑微笑著看我正趴在案邊熟識地圖。
上古時期洪水橫流,不辨區域,大禹治水以后則劃分為九州。最初的“九州”設定亦被稱之為“禹貢九州”。在“分久必合”的期冀之下,依山川地勢,將統一后的中央之國分割為了九個行政區,分別為: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以及雍州。
大禹分九州山脈為四列,記載下了主要山脈的名稱,分布特點及治理情形,并記載下了9條主要河流和水系的名稱、源流、分布特征,以及疏導的情形。
在他總括九州水土、經過治理以后,河川皆與四海相通,再無壅塞潰決之患。而在國力所及范圍,以京都為中心,由近及遠,分為甸、侯、綏、要、荒五服。從此,九州安定。
經過南北合圍,此戰最后攻陷到了冀州。馮天驕麾下各派的軍力嚴防死守,分割線目前被義軍北移到冀州。
但是,能不能守住這樣的戰果,就要看我和馮天驕最新一輪的談判結果了。
近兩個月以來,我和中央禁軍一路從乙昭往南疏通異己,見異者便斬殺,血流成河時便潑水沖散。有些時候也能聽見帳外隨侍的宮人彼此議論,陛下不太像兩個月前的陛下了。
我沒有管那么多,我深知到內心的自己還沒有改變,起碼還有個人一直引我想起幾個月之前的自己。
我低頭摸摸懷中的匕首,突然很想念很想念起未央宮的梨花樹。
在得知馮音已死的消息后,馮天驕的整個人都可謂是改變了。畢竟一個人長年累月以來,所依靠的主心骨消失了之后,不進行一些自我改變是不可能的。
談判約在南北宮城之間的那個武斗場,也即劍舞那日的賽場所在處,如今其上所掛的北朝國旗,已顯得風雨飄搖。
“你知道你不是做皇帝的料。”馮天驕開場這樣和我說。
我冷笑,“我不是,你更不是。”
念姑讓我自己來負責這次談判,她說她相信我的選擇,滅馮之戰走到今天,身邊的人都是在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她嘆了口氣,“是啊,我們都沒得選。”
我愣了愣,如今我的手上也并不完全是清白無辜,沾了北朝臣民許許多多的鮮血。不知道鄭老太活過來看見我變成今天這樣,是會欣慰還是也有些唏噓。
勝利的代價,或許就是變成比對手更加狠的人。
我突然覺得心思黯淡,想起來今天早上從長樂宮出門時,看了一眼對面的未央宮,才發現未央宮的宮門禁閉,對面那人已經許久沒有和我說過話。
燕京城是最后一個被收回的地點,我特意囑咐了帶軍而去的將領,千萬不可以有任何殺戮。
這場戰爭是我挑起的,不能再有人流血了。
“你投降吧,我不殺你。”我找了個地兒坐下來,一邊玩地上的泥巴一邊勸她。
“我說了,你撐不起來這天下的,你不是那種性格,如果連你都變得殺伐果斷,那其實天下根本沒有良善之人了。”
我愣了愣,她剛才是在說我良善?我不明白這是她真實的內心所感還是新一輪的苦肉計,畢竟她姑姑當年在大周可是出了名的慣會苦肉計。
“那你說怎么辦?”我嘆口氣,打仗容易讓人疲累,現在我一天不見到死人甚至覺得會少了點兒什么,我不想再這樣了。
“我們再打一輪吧,你贏了,我就投降。”
我站起來定睛看她,不太相信這是會從馮天驕口中說出的話。
“打之前,我想先和你聊聊天。”
“你說吧。”
她慢慢走過來,走到我面前。
“其實說來好笑,從小到大我也一直在嘲笑自己,我身邊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自從出生以來,所有人都在阿諛奉承,我根本看不到人的心底都在想些什么。”
我心想,那不是廢話,你的家族名不正言不順上的位,卻要裝出名正言順的模樣,身邊人不扭曲、不虛假才怪。
“不過我感覺,你算是我見過最真實的人了。”
“哦?”我瞇起眼看她,她這算是在討好我?
“無論你做什么事情,首先都會自己跟自己思考。比如每一次我們打架之前,你都先會自己低頭思考,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攻擊的招數。你會把一切事情掛在臉上,而我不能,我的一生,只能用孤僻和桀驁進行偽裝,因為我生怕別人猜到我腦海中究竟在想些什么,那樣等于我把命送給對方。”
“沒有人活著是容易的,有時候我也會需要裝蒜。”我揉了揉鼻子,看向遠方。
“所以其實你比我幸運多了,真的,我是真的這么認為。”她用非常真摯的眼神看著我,搞得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說了,我不會殺你的。”我再次重復自己的觀點,等著她繼續聊。
她慢慢湊近我,“那既然我們都這么像,我們為什么不成為朋友呢?”
朋友?我沒聽錯吧?
“這……真沒有必要吧……”我看著她走過來,后退一步,抬手想要拒絕,卻沒想到她一下子把我的手給握住了。
我的表情立馬變成了河馬一樣的表情,整個五官都癟在一起。
“你……這么熱情……不和我吵架,還真有點兒不習慣呢。”我有些尷尬地撓撓頭,沒話找話。
今天不是來聊國家大事的嗎?這個死對頭居然想和我成為朋友???
正當我這么想著,沒太注意到她從懷中悄悄摸出一把東西來,等她動作一大我才看清楚,是那把馮音劍舞那日用過的短刀。
“嗨?有話好好說,我又不是一定不答應你。”我叫她冷靜一下。
她舉著短刀,朝我笑,笑得我滿身寒意。
“原……原形畢露了吧你!”我趕緊撒開她的手,果然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本性能夠被輕易改變,人只會學得更滑。
我拿出腰間的匕首,近月以來它已經成了我最愛的武器。
我歪頭笑,在內心松了一口氣,“咱們還是打一架比較合適。”
短刀的刀風依然凌厲,幾招交手過后吃驚的應該是她,畢竟我已經苦練多月,雖然從前不能算是她的對手,但如今近身搏斗也并非全無勝算。
“功夫見長啊。”
“承認,承讓。”我繼續上前施招,給她也來個出其不意,注重擊打她右側面的軀體,因為我發現她的右肢不穩,估計是這幾個月以來折磨出的毛病。
“你投降吧。”我繼續勸她。
“你癔癥犯了吧。”她明顯勢弱但嘴上依舊不愿饒人,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兩輪打過,她估計是對跟我近身肉搏留下過陰影,防著我身上還有什么辣椒粉之類的鬼東西。這把匕首也是當時在她脖子后面刻畫的那把匕首,不知道此刻她回憶起那日的風姿綽約,內心作何感想。
我們都氣喘吁吁地在各自的場邊休息,雙眼不出意外地瞪著對方。
她想要再次找到進攻的主動權,卻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鉗住了脖子。
“姬深楊!你又在使什么陰損招數?”
我兩手一攤,“這次真不是我啊!”
她的脖子仿佛被越鉗越緊,我眼看勢頭不對,趕緊上前嘗試施法解開她脖子上的魔陣,她今天要是真死在這里,全天下姓馮的,還不都怪在我頭上?!
“朋友,你這怎么這么緊啊?”無論我怎樣施法,她的脖子還是不可避免地不斷漲紅,我感覺她馬上就要憋死在這里了。
我用匕首輕輕割開她脖子側邊,有鮮血流出,魔陣立刻解開,她看上去好多了。
“還說不是你干的?”
“我只是隨便試試而已。”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短刀直接從我的下腹劃過,我險些被她刨了肚子,還好這幾個月連月打仗,我的身材瘦削不少,這才躲過她的襲擊。
“喂!剛才是我救的你啊!”
她當然不會管我跳腳的論理,直接一掌把我從場上打到場下。我也懶得理她了,直接帶著門外的侍從侍衛回宮。
在南邊入口處的門再次關上的那幾分鐘,我看到她的脖子又再次被什么無形無狀的東西緊緊鉗住,她的臉又再次漲紅,只是這次我也救不了她了。
她非常艱難地回過頭,我看見她后脖上我送給她的豬頭狗頭連環畫竟慢慢地融化,逐漸和脖子處那一整塊皮膚消失在了空氣中。
門關上的前一刻,我看著她無比絕望地開了口,那口型是要在我看到她之后對我說話。
我愣怔地看著大門馬上要關上的陰影,徐徐地落在她和她身后北朝大旗上的雛蝶映蓮。
她非常痛苦,人的萬般絕望盡在那一刻表現出來了。
但她依舊開了口,用張到最大的口型說。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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