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這幅可愛的模樣，突然發現有關于喜歡一個人的另一件小事：你不討厭他的所有，你會喜歡他的一切模樣，真心地接受到這你看到的一切。當他表現得和世間許多人和事具有共通的道理時，你會只在他的身上看到獨一無二的美，再平常的事放在他的身上，對你而言也是特別的。

        如果他在這其中表現出受到傷害的軟弱模樣，你也不會感到懊惱，你不會感到他是平庸的，你甚至會心疼他，就算他也是個世俗中人，就算他的很多方面也都是世俗的，但他就是獨一無二。

        那伙打算搶劫的人看著圍過來的人這么多，面面相覷地相視了一下，就離開了這塊地方。

        張曉茫看那群人走了，連忙拉著我在附近的地帶隨便找了個地方藏進去，我知道他是怕那伙人再回來。

        真沒想到，他從小學戲，也真是和戲有剪不斷的緣分，就他這隨便一挑，就挑到了原屬于北城內一家近乎荒廢的戲園。

        我看看戲園里門板背后貼著的節目表，一天幾乎就請業余的人演個一兩場，很多還都是義演，有些天里甚至都沒有正經的演出，一個都沒有。看得出來這里沒有良好穩定的資金來源，也無法進行修繕，只能任由破敗。

        張曉茫撿起地上的一頂綴滿了珍珠和鑲銀的戲帽，愛惜地撫摸一下，然后把它頭上的灰輕輕地抹去，小心地放在旁邊已經有些積灰的柜子上，旁邊的我看他這番動作，配合上他這身靈巧的裝扮，就像在看一個清麗的仆娘打掃自己心愛的庭院。

        今天我真是大飽眼福！大飽眼福！

        我悄悄走到他身后，從背后十分深情地抱住他。他感受到我的手環上了他的腰肢，一開始愣了一下，但也沒繼續掙脫，靜悄悄的等待著，不知道我下一步還會有什么動作。

        我輕輕地把手上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的胸前塞了兩個我剛剛在地上撿到的白布頭。

        “我打不死你！”他追著我滿園子跑，聲兒高得把看管院子的老伯都吵醒了。老伯看著一個身形高瘦細長的“大姑娘”正追著一個大叔滿地跑，不禁感嘆，“現在的丫頭都這么猛的嗎？”

        我和張曉茫看到老伯倚在門上看著我們，頓時不跑了，同步地停下來，朝著老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的小胡子還掉了半邊兒。

        “玩兒吧，玩兒吧。”老伯笑著看看我們，擺擺手表示不介意我們在這兒耍，“年輕真好，我也想胡鬧胡鬧，但這老胳膊老腿的……”

        “老伯！”張曉茫看老伯要走，連忙叫住他，“這兒荒了多久了？”

        “荒了有好一陣子了……之前屬于城東夜游園的一塊分園，專門用來給名望貴胄賞戲的，后來，老板撤資了，逐漸就變成老百姓消遣的地兒了……不過你們也應該知道，這幾年戰亂又有迭起的態勢，還有幾個能靜下心來聽戲喝茶的？不得都忙活著自己家那口子事兒……荒涼去嘍！”

        我聽完老伯這么說，逐漸又有些自責。我歪頭看一眼張曉茫，看見他也正在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此時他腦中在想些什么。

        雖然剛才我們只是在戲園子里胡鬧，但那也是我看到他第一次真實地笑、完全發自內心地大笑出來。我想這些日子以來留在他心中的陰霾，應該散去了不少吧。

        其實他是個最滿心熱忱的人，我一直覺得他比我鮮活、有志氣得多了。

        “老伯，我們幫你打掃打掃吧，這兒有些地方都落灰了！”我想辦法試著將話題轉移，老伯聽了之后微笑更甚，“那太好了，麻煩你們了，孩子。”

        “無事~”我轉頭一看，張曉茫已經找到了一把巨大的掃帚，開始掃起地來。

        正打掃著衛生呢，戲園門外突然冒出了一個試探的人頭，我奇怪地看著他們，“你們找誰？”

        “請問，你們是剛才上午在麥浪街上唱歌的人嗎？”

        “不是我們，你們找錯人了！”我聽他這么問，立馬有些心虛，拿著掃把把他們往外趕。

        我看著這伙子人穿得都挺好，滿身綾羅，滿臉諂笑，不知道又是來找什么麻煩的。

        “不會吧，我記得就是你。”其中一個人看著我，非常自信地點點頭。

        “剛才在麥浪街上的是張曉茫，你們都聽人說了吧，這里只有我和我媳婦兒。”

        我指著某人的長發背影，用非常平常的語氣說，表示他們真的找錯人了。

        “他不就是張曉茫嗎？”另一個人微笑著對我說，一下子就把我的話戳穿了。

        “額……”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跑到貴妃身后躲著，露出一個頭看著他們。

        “你們要干嘛？”張曉茫剛剛把地掃完，叉著個腰抬起頭。

        “知道二位有些小癖好，我們當然可以理解……現在來也是出于事態緊急，實在需要人手。”

        “需要什么人手？”

        “——歌手。”

        “歌手？”我看看張曉茫，看來這些人就是來找他去唱歌的，就替他問一問，“在哪兒唱？”

        “知道城東那邊的‘夜航游船’嗎？”

        “就是那個有名的游船夜市嗎？”

        “正是。我們夜市里最出名的兩個歌伎樂伎今天下午剛被人發現結伴私奔了，目前晚場的演出真的找不到能撐的人來承擔，幸虧我們的編曲師上午在望獅樓喝酒，聽見了二位的歌聲——尤其是您。”說話者看著張曉茫，眼中都是仰慕和欣賞。

        張曉茫把掃把放在靠墻的地方，低頭看看我，“去嗎？”

        其實本來我也沒什么太大的興趣，但是我又想到他很久沒上舞臺了，所以我點點頭，“你想去就可以。”

        他們帶著我們倆往城東走，一路上人不少，我小心地看著前后左右有沒有威脅，不過四周都是老百姓，目前看上去還沒有什么危險。

        天色逐漸晚了，云層的顏色都逐漸昏暗下去，而游船夜市卻燈火通明、奇香遍地。我們被人帶上最大的一艘繁華游船，這艘船周圍全是漂亮的花燈，色彩華麗，引人注目。

        我們來到船室的正中心，有許多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喝酒聊天，樣子看上去不亦樂乎。

        “您要做的具體工作，就是在劇目的表演之后，按照這樂譜上寫的唱一曲結尾曲，您可以先看看。”有位簪花的中年婦人滿臉脂粉，聽了我們是被找來救場的，笑著把樂譜遞到張曉茫的手上。

        張曉茫看了看樂譜，樣子看上去一副手到擒來的模樣。有船上的美女看見我，過來招呼我，“客官~來坐呀，奴家陪您喝酒~”

        我的全身都被一堆美女簇擁著，我還來不及欣賞她們，艱難地回頭望了望還在熟悉樂譜和歌詞的張曉茫，滿眼都是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舞臺邊上。

        沒關系的。

        他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依舊流連在他的身上，抬頭朝我眨了眨眼，用眼神告訴我這句話。

        我被美女們簇擁到臺下坐著，一個一個都爭相給我遞酒，我悄悄地把身上的那包小黃鴨放在桌上，裝作錢袋子鼓鼓的，是超級有錢的人，然后故作聲勢地朝著美女們低語。

        “等一會兒誰給臺上的那個‘大姑娘’鼓掌鼓得最響，大爺我有的是錢賞。”

        “爺~這么癡情的嘛？”

        “那不廢話！”

        “哎呦喂~”幾個美女在我身邊一起感嘆，“奴家們真是好生羨慕臺上那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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