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他的善良
昔云鎮不大,從最南端山邊走到最北的河邊也不過半小時,Dirac聞著蘇睿帶出來的長袖,大約拐過了兩個街口,就加快了速度。
在街頭一棟新建的三層白樓前,遠遠就能看到圍了一大堆人。能在主街蓋新樓的都是鎮上的富裕家庭,而這家人用雕飾夸張的鐵柵欄圍了院子,紅漆門兩邊立著尺寸過大而顯得大門局促了的石獅,屋檐下吊了一排繡金線的紅燈籠,“胡宅”兩個字更是刻得龍飛鳳舞,遠遠看去透著暴發戶的俗氣和得意揚揚。
有老婦人在號啕大哭,旁邊水果被丟了一地。他拉住Dirac,站在了人堆外一米處,仔細辨認,果然聽見了童歡偶爾弱弱的一兩句聲音,很快又被老人的哭號給蓋了過去。
“我家益民出去了四年,去年才回來,現在人也不放,車子也炸了,我們有老有小,你讓我們怎么活呀!”
“胡奶奶,我想見見小虎子。”
“你還有臉見虎子?我虎子造了什么孽,碰到你這樣的老師喲!”
“胡奶奶……”
“呸!叫誰奶奶!我益民在翡國做玉器生意發財了,你們都見不得我家好!我早說要虎子轉學,誰家有錢的愿意把孩子往七小送?你們七小都是些什么窮酸,還有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小學都沒畢業!李紅給你們送米送油,你們這樣恩將仇報!你們學校都沒一個好東西!”
顯然,童歡并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蘇睿已經知道,學生是她的軟肋,碰不得說不得。果然明顯一直在忍耐的童歡忽然拔高了音量:“老太太,虎子爸爸做了什么,你如果不知情,就不要裝懂;你如果知道,那就是知情不報,會有派出所的人再來和你問話。你到底是哪種?”
嗓門震天響的胡老太忽然啞火了,繼而一拍腿,坐在了地上干號起來:“益民做什么了!他能做什么!你這是要我老太婆的命呀!你喊警察同志來!你現在就喊,我老太婆就在這里等著。”
“虎子爸爸沒做錯事,自然有警察會還他清白;如果做錯了,你擱這兒胡攪蠻纏,對誰都沒有好處!我要是你,虎子爸爸的事還沒了結,一定不會在這里大肆宣揚,喊得街知巷聞,這對虎子爸爸和小虎子沒有好處。”
老婆子雖然還號著,但聲音漸漸小了,不過圍觀的人大多是家境不錯的鄰居,有人八卦虎子家,也有人順便談論七小“差勁”的學生。
“七小的教學質量的確是有限,我們的能力還不夠,但家里窮家里富,只要肯讀書,都會一樣用心教。這個世界上很多事分貴賤,但讀書是不分的,只要肯捧書本,十歲二十歲都不晚。我來,也是因為擔心虎子的學習被耽誤,天大的事也別影響孩子讀書,是不是?”
“童老師,虎子已經被我送到昆市朋友家去了,不會再在這邊讀。”
一個看上去年近四十的中年婦人推著三輪車從蘇睿的身邊經過,她的脊背因為常年干重活,哪怕站直了也有幾分佝僂,但頭發衣服都打理得整整齊齊,高顴骨,方下頜,目光精明,看面相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她利索地支好三輪車,把車后兩大袋重物提了下來,卻拂開了別人想要幫忙的手,進了院子,拿了把大竹掃帚,出門猛地一揮,扯著嗓子喊道:“這么晚了,看熱鬧看不夠了?都散了!”
門口圍攏的人竟然就散開了,蘇睿這才看到因為個頭嬌小,之前被擋得連頭頂都不見的童歡。她很是狼狽地被一個頭發花白,哭得涕淚橫流的老人扯著衣擺,扯得她肩膀都一高一低,那雙貓一樣的大眼里寫滿了無奈。
“媽,你起來。”
胡攪蠻纏了快一個小時的老太立刻起了身,還拍了拍身上的灰:“阿紅啊,你回來嘍,吃飯沒?”
“媽,老虎如果做錯了事,那他該罰,你不要去和童老師頂,讓人看笑話。”她一面說,一面把之前被胡老太丟了一地的水果都撿了起來,一把塞到童歡手里,“童老師,我不請你進去坐了,你回去吧,以后別來了。”
“李姐……”
“童老師,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沒法和讓我老公被抓的人說話。”
“李姐,虎子可以不在我這里讀,但是一定要繼續把書讀下去。”
“我會在娘家那邊給他報名,你不要再來我家。”
李紅扶著還在瞪童歡的婆婆進屋了,紅漆大門被她重重一甩,“砰”的一聲巨響,震得童歡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走啦走啦,回家啦。”
“李紅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把老公盼回來,蓋了房子買了好車,胡老虎去接孩子放個學,就被抓進去嘍。”
“靠邊境的地方,過境了誰不挾私帶點貨?沒見到鬧這么大的。”
“當老師就好好教學生,管什么閑事!”
“一個破學校,收些歪瓜裂棗,閑得沒事!”
“這城里的女娃娃是個人物哪,胡老虎這樣的人都敢惹,多威風!”
“你別瞎說,我聽我親戚講胡老虎不得了,碰了那個,那是要命的罪。”
“喲!那怎么得了?孩子還這么小。”
一來胡益民被抓之后,為了避免動靜太大,警方對外都是以走私的名義逮捕的;二來李紅脾氣雖然不好,但心地還不錯,胡益民回來家里寬裕后,她也沒有像老公那樣四處顯擺,還是踩她的三輪車,誰家有個事也總肯搭把手,所以慢慢散開的人群里,說風涼話的有,也有人在可憐胡家。
蘇睿看童歡頹然地站在胡家門外,頭頂的紅燈籠搖搖晃晃,在她腳下蕩出幾個虛虛實實的影子,看上去很是落寞。
滴答“汪”的一聲跳到了童歡腳邊,她驚詫地看到蘇睿長身玉立,站在燈火闌珊處,眉眼仿佛一軸打開的畫卷,不得不承認,這樣糟糕的夜晚,轉身有人在等待,讓她感覺好多了。
她甕聲甕氣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遛狗。”蘇睿頓了頓,補充道,“睡過頭了。”
童歡看向他拿在手中的襯衣,眉一挑,才有了點往日的神采。蘇睿發現,自己好像比較習慣看到她這個樣子,補充解釋道:
“順便給Dirac做嗅覺訓練。”
童歡的眼睛亮了:“你是說,它靠鼻子聞過來的?”
蘇睿又露出了“你是傻子嗎”的神情。
“它是狗。”
“可是衿羽明明說阿富汗獵犬在狗里智商偏低……對不起,滴答,我不是說你笨,我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厲害!”童歡聳聳鼻子,暗自吐槽,他自己把滴答養得跟貴婦似的,誰還看得出滴答帶了隱藏技能?
“阿富汗獵犬不是服從性很強的犬種,自我意識很強,也不愿意學寵物狗逗樂的動作,但阿富汗獵犬的嗅覺非常靈敏,而Dirac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童歡一把摟住了滴答的脖子:“滴答,你簡直太厲害了!”
滴答在她的懷抱里掙扎著抽長了脖子,漂亮的杏眼幾乎翻白,用全身的姿態在表明自己的抗拒,童歡卻把自己酸澀發漲的眼睛埋在了它脖子里,好一會兒,才振作精神笑著跳了起來:
“滴答,我們回家。”
蘇睿仍然站在原地,目光深不可測,童歡被他看著看著,那勉強撐起來的面具就垮了:“干嗎!沒見過被人趕出門的呀?”
“見過,不多。”
他冷靜的聲音讓童歡直磨牙,于是指著自己被胡奶奶扯變形的衣服,還有手臂上被老人指甲撓出的抓痕,無比沉痛地說:“算命的,看在我這么狼狽的分上,請我吃點好吃的唄。何以解憂?唯有暴飲暴食。唉,好想念我二伯的口味雞,現殺的雞,茶油炸到金黃,郫縣豆瓣加香料爆炒……嘖嘖嘖,不能說,再說口水都要下來了。還有啊,麻辣小龍蝦啊,想得我做夢都流口水,一大盆,再用紅油拌面,唉,在這邊我都沒吃到過口味正宗的小龍蝦。”
“你胖了。”
童歡再大大咧咧,也是女人,在女人最討厭聽到的詞里,“你胖了”絕對穩居前三。然而當她低頭摸摸自己的肚腩,還有明顯圓潤了的手臂,憂傷地發現蘇睿說的是實情。因為最近有這位同樣愛吃的款爺同住,她的飲食水準猛地拔高了十個段位不止,而且蘇睿因為晚睡,夜宵是一日不落,她美好的、晚過八點不食的健康習慣被“不吃白不吃”的小市民心態全面擊潰,不知不覺肉就囤下來了。
她越發郁悶地把手里的水果往蘇睿手中一塞:“哼!不想請客就說嘛。走,滴答,我們跑步減肥去。”
童歡甩著一頭跳躍的亂發,帶著滴答跑遠了。蘇睿皺著眉頭,看著塑料袋里明顯沾了泥沙、有些還摔裂了口的水果,想了想,到底還是沒遵循自己意愿直接扔進垃圾桶。
待童歡拉著滴答一路跑回學校,又在操場上狂跑了十圈,跑得滿頭大汗、通體酣暢時,忽然聽見了鍋碗碰撞和切菜的聲音,循聲而去,居然看到蘇睿在屋前搬出了陸翊坤送過來的整套炊具,打開汽爐,準備做菜。
從房間里搬出來的小藤桌上,工整地擺著姜蒜、蔥段、花椒、八角、桂皮、茴香等配料,以及一大盆明顯被二次清洗過、干干凈凈的小龍蝦。
他站在爐邊,長眉斜飛,目似點漆,漠然又懶散的神情仿佛一尊不食人間煙火的雕像,卻熟練地點火,爆炒姜蒜,將小龍蝦下鍋翻炒至通紅,動作優雅,揮灑自如,把煙熏火燎的爐灶邊站成了高端的物理試驗臺。
待調料、辣椒入鍋,蘇睿才抬眼一掃看傻了的童歡,問:
“料酒、老抽、生抽有嗎?”
“啊?”
童歡依然猶如在夢中,蘇睿不悅地抿緊了唇,她才如夢初醒地連連點頭:
“有,有,我屋里有,偶爾我自己也做飯的。”
雖然童歡通常只能做個簡易的涮火鍋,但該有的配料還是不缺,她抱出了滿滿一筐調料,再次恢復目瞪口呆的傻相,和聞到香味端坐靜待的滴答并排蹲著。蘇睿本來想擠對她兩句,可看她和Dirac如出一轍仰首等投喂的表情,沒耐得住忽然笑出了聲,直把一張俊顏笑得熠熠生輝。
什么叫活色生香!什么叫秀色可餐!童歡看著那一鍋已經粗具規模的麻辣小龍蝦,再看看鍋邊那個笑到奪目的人,感覺自己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蘇睿加了半小杯紹興老酒,再大火收汁,童歡都等不得他裝盤,不顧他嫌棄的眼神,伸手就從鍋里撈出一個,邊燙得上下直躥,邊剝了就往嘴里丟,一瞬間感覺自己眼淚又要流下來。
直沖眼角鼻尖的正宗麻辣過后,是比鮮蝦還要滑嫩Q彈的感人肉質,繼而完全被吸入蝦肉的湯汁豐富鮮美的口感席卷味蕾,簡直好吃到炸裂!
蘇睿電眼如炬找線索時童歡沒膜拜,把破教室收拾成了高級住宅她嫌他裝×,可當她坐在了滿滿一大碗色如石榴、嫣紅透亮的小龍蝦前,看著那濃稠的紅油,點綴著碧綠的芫荽、細蔥,她覺得自己舌尖都炸開了花,有這等手藝的大廚,就是傲嬌到上天,她也愿意跪舔。
難得做次善事的蘇睿把好人做到了底,煮了一大碗清湯面用冷開水泡著端上了桌:“吃吧。”
童歡滿腹的感動都來不及說,只管埋頭苦吃,被辣得滿頭大汗,卻滿足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兩道小臥蠶彎成了可愛的月牙,仿佛頭頂都在冒幸福的泡泡。
雖然依然受不了童歡豪放的吃相,但是蘇睿看著被食物完全治愈的家伙,由衷地羨慕她煩惱能瞬間煙消云散,對于成年人來說,這是個挺了不起的能力。
期待已久的Dirac一聞重鹽麻辣的小龍蝦,知道沒自己什么事后,不滿地自喉間發出了呼嚕聲,又用頭輕輕蹭著蘇睿的腿。蘇睿笑著摸了摸它的頭,他做龍蝦前已經自小冰箱里取出了鴨胸肉,劃十字,用黑胡椒、幾粒海鹽提前腌制,然后單手撐腰,游刃有余地換了平底鍋,倒入橄欖油,將鴨胸肉用中小火慢煎至皮脆微黃,去除油脂后,淋上檸檬汁,撒上百里香,小燜一分鐘,裝盤后切開,鴨皮金黃焦脆,肉呈淡淡的粉紅色,汁液飽滿,看起來就是無上美味。
童歡吸著手指,看著做完純中式夜宵,又給Dirac整出西式大餐的蘇睿,覺得他整個人已經自帶光環,會做菜的男人簡直性感到無以復加。
“大教授,這么晚了,你從哪里搞來的原材料?”
“夜宵攤上買的。”
最初他只準備去打包個外賣,不過如童歡所說,看老板炒麻辣小龍蝦的步驟、手勢都不對,還加入了當地一些味道偏酸甜的調料,他嘗過以后發現蝦子算新鮮,味道太勉強,干脆問老板買了幾斤蝦和香料現做。
“你不吃嗎?”
童歡原本以為蘇睿是被她說得意起,做小龍蝦當夜宵吃的,所以擔心不夠分享,還眼疾手快、風卷殘云地掃蕩著,結果看他落座后,只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并沒有動手的意思,有點汗顏地看著被自己光速消滅近一半的小龍蝦,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夜里吃太辣的東西會睡不了。”
“那么你真的是為我做的?”
鑒于蘇睿往日“劣跡”,童歡簡直不能相信今晚這個宛如天使的男人是同一個人,下意識抬手想去摸他額頭。
蘇睿飛快地用一根筷子擋住她還在淌油的手:“我記得我拿了手套。”
“戴手套吃沒這么過癮呀!”
想到一整碗美味的蝦子都是自己的,童歡有種中頭獎的感覺,得意忘形地把手指咂巴得吱吱響,蘇睿立刻轉開頭,完全不能直視,口里卻問道:
“你的手機號碼多少?”
童歡張大了嘴,今晚這是月亮打西邊出來了?蘇大爺不光專程給她做了夜宵,還問她要電話,整得跟泡妞一樣的步驟,他是瘋了嗎?
不過童歡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就算自己再好看一倍,也入不了蘇睿的法眼,干脆地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吃完,自己把碗洗了。”
蘇睿輸完號碼,轉身回屋了,慢半拍的童歡直到把一碗清水面都拌著油湯吃完,吃得完全癱倒在椅子上,多動一下肚子都像會爆炸一樣,昏昏欲睡的腦袋才忽然想到,算命的帶著Dirac找她難道是因為她晚歸了?做小龍蝦難道是安慰她在虎子家受了委屈?
靠!童歡猛地彈了起來,這樣說起來,蘇睿真是個好人?
童歡自從陸翊坤“暗示”后已經替蘇睿想象出一部少年磨難史,本來就從害怕慢慢轉為同情,現在被這盆小龍蝦收買得連傳真里提及的“大麻”好像都能暫時忘記了。
接下來的兩天,兢兢業業的老師們把學生家基本都走了一遍,雖然累一點,但30號開學那天,幾乎滿員的返校率證明大家的辛苦還是值得的。安靜了半個月的校園再次熱鬧起來,陸翊坤送來的新涼席、小毛毯成了最好的開學禮物,而蘇睿和Dirac更是成了全校孩子的關注焦點。
只是蘇睿那明顯不在一個世界的調調,和Dirac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讓鄉間的孩子壓抑著天然的好奇,采取了圍觀、偷看但不靠近的方式。從來和學生打成一片的童歡就沒有這么好命了,低年級的孩子還只曉得學校多了個好看的叔叔和長毛的狗狗,高年級的直接就是奪命連環追問:
“童老師,那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
“可是古老師說你倆曖昧,對,曖昧。”
“怎么可能!”
“露露放假那天走得最晚,說大車子爆炸的時候,他抱著你。”
童歡老臉一紅:“那是事態緊急,他為了救我,而且那天我第一次見他。”
“我知道,書上說這叫一見鐘情!”
童歡生氣地敲起了小屁孩的腦袋:“胡說八道!你們才幾歲,看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書?”
“童老師,不是你說的要廣涉獵、多閱讀嗎?”
“童老師,聽說他還是外國人呢,住在離我們好遠好遠的國家。”
“你們這些土包子,他是英國的,英國知道嗎?”
“哇,要坐飛機還是坐大船?”
“你是不是傻呀?全是陸地怎么坐船?要坐一天的飛機呢!”
“童老師,他是教大學的呀!他上課是不是都說嘰里呱啦的外語呀?”
“他是不是像電視里一樣,要用刀子、叉子吃飯?”
“他的狗毛怎么那么長?比我媽媽的頭發還要好看!真的是狗嗎?”
被十萬個問題包圍的童歡被問炸了,她痛苦地抱住腦袋,想往操場跑:“你們怎么不去問他,都圍著我干什么?”
然而她還沒跑三步,再次被團團圍住:“我們可以去找他?可是童老師,他看上去并不是很想理人呢。”
“那條長毛狗也是,我家狗見人就搖尾巴,可它看都不看我,童老師,我好想摸摸它。”
童歡想象了一下蘇睿和Dirac被一堆七嘴八舌的娃娃包圍的畫面,打了個冷戰:“你們還是別去打擾他了,他那個人脾氣有點怪。”
“對,王阿公說了,學校外面的地和電路都是這個叔叔的朋友修的,他們都是好人,所以我們不可以吵到他。”
“是不能騷擾他。”
“古老師還說,我們要是把那個好看的叔叔給吵走了,童老師就嫁不出去了。”
“童老師可以嫁給我!”
“不,嫁給我!”
童歡頭昏腦漲、恩威并施,終于打發了孩子們去給王叔幫忙做飯,這才小心翼翼地敲開了蘇睿的門。
“進來。”
門一推開,就被氣勢雄渾的交響樂填滿了耳朵。隔絕了外界聲音的蘇睿端著一杯茶,半瞇著眼,塌著腰靠在他那把新入的、一看就特別舒服的躺椅上,慵懶完美的側臉讓童歡覺得自己是一秒踏入了幻境。
“能不能先問你借六百塊錢?放心,我絕對不會賴皮,明天就還你,而且借條我也寫好了。”童歡掏出書寫極為正式的借條,放在他手邊,“我銀行卡早上操作失誤,被取款機吞了,要明天才可以拿回來,我不好意思讓校長墊……”
蘇睿摸出錢包,數了六張給童歡:“我不喜歡借錢,更不喜歡拖債。”
童歡飛快地抽走了鈔票,笑容滿面地說:“不會,絕對不會!彥偉下午就回來了,我讓他先還你,絕對不會賴賬。”
蘇睿看著她一張一張點錢的市儈模樣,轉開了視線,他實在是搞不明白,作為一個小富家庭的獨生女,據童彥偉所說還是三代獨女,童歡是怎么養成了這副財迷心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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