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七星斗柜
再睜開眼,是飄著白紗的窗外退潮后一彎顏色分層的細沙灘,童歡聞著微咸的海風,恍惚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里,穿著睡衣跑出去,意外地發現夜貓子蘇睿居然在準備早餐。
鮮紅的老虎奶油蝦,白玉翡翠般的貝肉蔬菜湯,加一盤咖喱蟹肉炒粉,味先不說,顏色已經漂亮得讓人食指大動。
不過吃到肚子圓鼓鼓的童歡萬萬沒想到,餐后休息不到十分鐘,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翻垃圾,而且還是和蘇睿一起翻垃圾。
童歡幽怨地瞪了一眼剛才始終堅持說自己不餓,一口都沒吃的蘇睿,提著垃圾袋在屋里轉了一圈,終于扯了個蒲團在客廳錯層的臺階上坐下,把垃圾倒在了鋪開的報紙上。
“為什么收垃圾的大姐會把袋子送來給你?”
有錢人的住宅區不是最注重隱私嗎?雖然這里的住戶大多只是偶爾來度個假。
“因為,”蘇睿笑得有點壞,“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切——”
翻垃圾這種事童彥偉做起來大概毫不違和,但看蘇睿戴著手套拿小鑷子翻找的畫面,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因為溫度偏高,童歡都被袋中的味道熏得有點反胃,蘇睿倒還算鎮定,只是呼吸發緊,童歡只能和他聊著天分散彼此注意力。
“陸哥呢?”
“打家劫舍。”
“啊?”童歡嚇得立刻往白色別墅看去,“他再厲害,這樣貿然沖進去,萬一有危險了怎么辦?”
“開個玩笑,雖然我認為陸翊坤進去一圈不驚動任何人沒問題,不過臨時和他說要來皮島,他裝備都沒準備,很多事做起來還是不方便。”
童歡噘了噘嘴:“一點都不好笑。”
“放心吧,有兩組獵鷹的人在輪班,其他人也住在院子的工作間里,陸翊坤昨晚已經接過頭,早上應該是給我們去搞裝備,也算是打家劫舍了。”
蘇睿自己因為去過多趟戰亂國,對于由“國際軍事安保公司”保護已經很有經驗,但是怕陣仗大了童歡精神過度緊張,而且房東屋內本身的安保設施非常到位,再加上有陸翊坤在,他們最后選擇了讓獵鷹的人采取隱蔽保護,盡量不打擾到正常生活。
“兩組?你怎么做到的!”童歡很不想表現得自己太沒見過世面,但還是被震驚了。蘇睿看一眼她的呆相,咧嘴笑得有點壞,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因為,有錢能使鬼推磨。”
蘇睿哈哈大笑起來,童歡很少見他笑得如此開懷,整個人在晨光里熠熠生輝,不過這種心有靈犀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怎么覺得你這兩天特別喜歡炫富?”
蘇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里的話卻沒點正形:“因為我發現靠錢好像收買不了某個笨蛋的心,會出現這個結果,要么是做得不對,要么就是花得不夠。前者要解決顯然難度系數比較高,所以我決定先實驗后者,準備這一路都做散財童子,再多拿錢砸她試試看。”
雖然明知道他在調侃,童歡心里還是有點甜滋滋的,她知道蘇睿對于一路飛機分開坐耿耿于懷,小聲地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沒收買到?”
童歡家境算小富了,打小也是金嬌玉貴養大的,閨密還是衿羽這種千金小姐,到底還是接觸到家里很有錢又會享受的蘇睿之后,才切身感受到“有錢人的快樂真是萬萬想象不到”。何況蘇睿在大處為安全問題費了頗多心力不說,小到她隨口提過的用的、吃的都一一記著,這份用心她當然感受得到。
蘇睿看著她有點羞澀的小模樣,嘴角上揚,故意湊到她跟前,壓低了的聲音緩緩地、極富誘惑地說道:“我怎么知道?因為她沒有任何表示呀!”
童歡被他的桃花眼勾得心臟撲通亂跳,忽然生出點傲嬌的王霸之氣來,戀愛嘛,當誰沒談過,不能總是被壓制吧?
她目光炯炯地把手套一甩,憋著股視死如歸的狠勁,扯住蘇睿的衣領就親了上去。
蘇睿先是接住了她因為用力過猛而失去平衡的身體,然后含混地嘆道:“童歡,旁邊是垃圾。”
童歡更含混地頂回去:“那又怎樣?”
蘇睿笑著把手肘伸到她腿下,半抬著抱住她往旁邊移了兩米:“不怎么樣,你繼續。”
煞風景的擊門聲打斷了兩人的濃情蜜意,陸翊坤大喇喇地站在門口:“抱歉,東西比較多,所以不方便無聲無息地消失。”
他體格壯碩,換上作戰背心、高筒靴后更顯得八面威風、英姿勃勃,除了背上鼓鼓囊囊的大包,他兩手還各提了一個包,以陸翊坤的臂力,靠在門邊還把胳膊肘放在護欄上借力,可見是真的很重。童歡面紅耳赤地從蘇睿懷里一躍而起,跑過去幫忙。
拉上百葉窗后,陸翊坤才把包里的東西攤了一地,除了作戰服、防彈背心、信號槍、護目鏡等一應俱全,他還坐著簡單耍了一手甩棍,帥得童歡直發花癡。因為管制刀具不能過海關,童歡出門時把“山鬼”留下了,陸翊坤挑挑揀揀,丟了把打開后比“山鬼”長半寸的折刀給她。
“這把折起來更小巧,但是手感和‘山鬼’相近,我給你換了軟皮刀鞘,你可以貼身放著。”
童歡力圖保持平靜,看陸翊坤把一堆武器裝備像擺地攤一樣倒了一地,最后還是在他掏出兩個盒子遞給蘇睿時破了功。
“你們別告訴我這里頭是……”
蘇睿淡然地打開其中一個,取出一把槍:“P14?”
“我覺得眼下你會傾向彈夾容量大的,就選了帕拉,還有一把袖珍型P10,”陸翊坤停了一秒,掃一眼已經呆滯的童歡,蘇睿微搖了搖頭,他繼續說了下去,“P10更緊湊便攜,不過少四發子彈,你自己選吧。”
“P14吧,那把留給童彥偉,不過45的我還是比較習慣用柯爾特。”
陸翊坤沒好氣地在他肩頭捶了一拳:“到這里你還挑食!”
雖然知道瑯國可以合法持槍,但是看蘇睿和陸翊坤兩個應該沒有瑯國持槍證的人,用討論白菜的語氣討論起了手槍,童歡還是覺得很魔幻,大概他倆語氣太稀松平常,她聽來聽去,也好像有了種沒什么大不了的錯覺。
另一把槍型小巧的P10其實是陸翊坤給童歡準備的,不過看蘇睿的神色并不贊同,當初給童歡特訓的時候他也詢問過,她只有學校軍訓打靶的實彈經驗,然后他用模型簡單教了她一些射擊原理和技巧,如果蘇睿不允許他這幾天裝消音器帶她實彈訓練的話,就還不到給她隨身配槍的時候。
“你們說房東如果知道他的鄰居里有販毒的,而我們又在里面擺弄槍支,是不是以后都嚇得不敢來住了?”
蘇睿和陸翊坤神情古怪地對望了一眼,答道:“也許。”
兩人當然不會告訴她能把房子買到這片地區的都不是普通人,譬如他們這家房主就是個軍火商,蘇睿查到登強的別墅地址后,第一時間聯系獵鷹的人,因為要得急,最后只有這棟的主人和獵鷹下屬子公司有過合作,并看在過往交情的面上愿意租借,雖然位置不甚好,也只能將就了。
“你們倆有什么發現?”
陸翊坤把東西簡單收拾了,指著地上的垃圾問,看來蘇睿是真的急于要結案,居然連翻垃圾這種平時不屑做的事都上手了。
蘇睿沖童歡抬了抬下巴:“你先說?”
“我先說就我先說,別墅住過一男一女,昨天到今早應該只有一個人在了,男的食量不大,吃東西挑,女的這幾天還染了頭發,”童歡把自覺最關鍵的一袋提了出來,“他們兩人有一個腰不好,貼了膏藥,還在吃中藥,中藥和膏藥都用的瑯國產的牛皮紙包裝,應該是瑯國中醫館開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島上的。”
“還湊合,找到了關鍵信息。”
蘇睿臭屁的樣子讓童歡沖他做了個鬼臉,他伸手在她頭頂彈了個輕栗子:“藥就是島上買的,你仔細聞,紙張和藥材都有一絲在海邊長期晾曬才會有的氣味,而且這張藥包里標寫藍色數字的墨汁,是這邊很多本地人用的叫sokka的草汁。”
“萬一是住戶買回來以后自己寫的呢?”
“那會在包裝外側,而不是內頁,小島上中藥鋪應該只有一兩家,很好查。”
陸翊坤眉心緊鎖:“指向性這么明顯,會不會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也代表線索,而且我懷疑男的是孟東勒。”
自童歡在王宅后院見過孟東勒后,他就失去了蹤影,連巴蘭替他頂罪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登強會這么大膽,把人直接安置在公司名下的別墅里?”
“沒料到我們這么快追查到皮島吧,染發劑是男的用的,從其他垃圾看別墅里的女人年紀很輕,如果染發也該是上色,只有中老年人才會選擇把白發染黑,譬如有白頭的孟東勒,而且從他之前照片里的站姿看,他腰的毛病比較嚴重,還有性功能障礙,這副藥渣我剛才發消息詢問過國內的專業人士,他們判斷是調理腰腎的。”
說到中藥,童歡難以避免地想到了康山,又是幾天過去,他依然沒有一點消息,狼牙的人也準備全部撤回了,照蘇睿的意思,只要他還有利用價值,暫時就不會有生命危險。論叢林追蹤陸翊坤已經是頂級專家,他都找不到線索,實在叫人一點頭緒都沒有。
皮島上調查的進展就只能用神速來形容,不到二十分鐘,獵鷹的人已經回復整個皮島上只有一家叫回春堂的中醫館,而且距離杰特寧合作的療養院只有不到一公里。
童歡對于和蘇睿假裝成游客去探虛實躍躍欲試,陸翊坤看她興致高就隨她了,還配合地準備了一些換裝的道具。童歡一眼就相中了一頂能多遮面孔的蓬松大卷發,再架上墨鏡、太陽帽,度假風的吊帶連體短裝很適合她玲瓏的身段,從后面看去,肩削背薄,卷發拂過盈盈一握的細腰,兩條緊致的腿因為常運動線條極為漂亮,堪稱背影殺手。
不過正面看,童歡顯嫩的圓臉被嫵媚的卷發襯得像想裝大人的未成年,不過她毫不在意,長到二十來歲從來沒試過留這么長的頭發,新奇地對著鏡子左扭右扭,那發尾掃過她挺翹的臀部,就像在蘇睿的心尖撓癢。
一件中長款的薄紗衣搭在了童歡身上,蘇睿很淡定地表示自己的善意:“會曬傷。”
“你不是BBC嗎?怎么這么封建!”
“這不叫封建,這叫維護主權。”
童歡臉紅紅地踢了他一腳,跑了。
回春堂坐落在一個僻靜的拐角,從外觀上看就像國外的許多中醫館一樣,門臉很窄,打著半簾的室內燈光昏暗,除了齊整的藥斗,看不出內里乾坤,不過門邊供了尊佛像,在幽暗的堂前青煙裊裊,有種故弄玄虛的偽神秘感。
一個上了年紀貌似老眼昏花的奶奶坐在柜臺里,透過半掉不掉的眼鏡看著兩人:“看病?抓藥?”
她的中文帶著長居東南亞的口音,聲音嘶啞,有金屬磨礪的顆粒感,臉上表情古怪,在昏暗的房間里,像恐怖片里養了小鬼的神婆。
童歡才往里走了兩步,就定住了,目光像掃描儀一樣掃過盛藥的斗柜,然后做出怕怕的樣子拉了拉蘇睿的衣袖。
“老公,我不想在這里,人家怕。”
她嗲嗲地依偎在了蘇睿懷里,那聲“老公”喊得他內心一片蕩漾,連思考的念頭都沒有就任由她拽了出來。
走出數米遠后,童歡才壓低聲音說道:“直接讓他們查吧!里面七星斗柜的布局和杏林春的一模一樣,用巧合來解釋未免太牽強。”
向來對自己記憶力引以為豪的童歡對于自己沒有記住杏林春的中藥柜排列耿耿于懷,之后警方搜查取證后,她特意去看了現場,絕不會再記錯了。
第一次比蘇睿還要快做出判斷,而且是必然正確的判斷,童歡嘚瑟得不行,蘇睿看她心情大好,就帶著她像游客一樣閑逛了半個鐘頭,綴在后面的陸翊坤確定沒有跟蹤后,兩人才上了雅克的車。
神出鬼沒消失了近一天的童彥偉中午時聯系了蘇睿,視頻里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樣,累得仿佛三天三夜沒睡過覺。他和蘇睿交換了一下手頭的消息,表示回春堂那邊他們會有專人去查,讓蘇睿一定保護好童歡的安全,最好不要再帶她去親身犯險,遭到了才嘚瑟完的童歡激烈反駁。
傍晚,煙霞似錦,沙暖風輕,別墅里的三人正在討論是否需要由誰摸進登強的別墅時,陸翊坤腰間的接收器開始振動報警,他神色一凜按掉了接收器,沖童歡二人做了個趴下的姿勢,蘇睿取槍,童歡抽出綁在腿上的匕首,兩人幾乎同步翻移到了沙發后面。
陸翊坤看著自己調教出來的兩個徒弟,尤其是童歡的敏捷身手,表示很欣慰。比起蘇睿這種喜歡動腦勝過動手的人,童彥偉長期教導過而且運動神經發達的童歡顯得有天賦多了,假以時日,童歡怕是能靠武力壓制蘇睿。
待屋外獵鷹的人發現警報進大廳接手防衛后,陸翊坤用一種類似跑酷的畫面輕松蹬著廊柱攀上了二樓,往驚動了警報的蘇睿房間摸去,帥得童歡兩眼直放光,蘇睿很不爽地看著她一臉崇拜的樣子,伸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待童歡好不容易硬扯下蘇睿捂眼的手后,正好看到陸翊坤隨便帶了條繩子從二樓跳下,然后和一隊人往海邊懸崖追去,她又忍不住“哇哦”一聲。
蘇睿看到陸翊坤比的手勢后,全身放松下來,躺回沙發:“歇會兒吧,人跑了。”
童歡探頭看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自己去幫忙也是搗亂,就學蘇睿在沙發上找個舒適的位置坐好等消息。順便掃視著剛才兩分鐘不到,空蕩蕩的仿佛只有三個人的別墅前前后后冒出來的十余號人,現在正用手語比畫著分派去守別墅各個方位。
童歡以前覺得陸哥和陶老大已經是身邊的大塊頭了,沒想到這些大漢外形一個比一個剛猛,蘇睿和其中幾位貌似也熟,用外語簡單交流了兩句,不過在這伙虎背熊腰的大漢包圍下,一米八的蘇睿簡直被襯托出瘦弱的假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連老神在在的蘇睿都沒料到,陸翊坤這一去,居然近兩個小時都沒返回一點消息,直至天完全黑下來,獵鷹的人才收到信息,眾人一片嘩然,童歡以為出了大事,結果最先收到回復的人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開始在通信器里以頗為驚奇的語氣傳遞起了消息,偏偏蘇睿又去了廁所,童歡對非英語系的外語一竅不通,正焦急著,陸翊坤被一個人攙扶著回來了。
童歡連忙迎上去,只見陸翊坤渾身濕漉漉的,右手完全不能動彈,痛得臉色發白,卻不知道到底傷了哪里,不過看獵鷹的人居然圍攏過來取笑,應該不是大問題。
自洗手間出來的蘇睿看到陸翊坤手臂上的紅疹,還有肘關節的鼓包后,立刻明白過來,問道:“最近的高壓氧艙在哪里?”
陸翊坤苦笑:“附近海域不適合深潛,所以沒有相應設備,等直升機飛來再飛去M市,至少三個小時。”
蘇睿拿起筆,飛快地算起來:“你剛才下潛到多少米?上升速度?”
“我下潛了兩次,第一次十幾米,第二次估計二十五米到三十米左右,抓到人以后在上升過程里被他扭開,我追急了沒控制好升速,出水后追了一陣就發作了,不過那家伙現在一定比我還難受。”
也虧陸翊坤痛得五官扭曲還能開得起玩笑,蘇睿對照著醫用潛水表列完式子,又重新推算了兩遍,遞給了陸翊坤。
接過蘇睿的算式掃了一眼,陸翊坤笑得力不從心:“我估計也是這個深度左右,容我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童歡看著蘇睿計算的紙張,“三十八米,這是什么?”
“考慮我是重新跳回水下三十八米待一段時間,還是忍幾個小時痛坐飛機去M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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