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兩人朝行李提取處走去。剛走到一半，向遲突然伸手攔住姜可兒，扳過她的臉，左左右右地仔細端詳起來。

        “干嘛？”姜可兒被他按住頭，動彈不得，不知道這人又在抽什么風。

        “還行，沒哭。”

        姜可兒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哭個屁”

        “不是你說的嘛，不能讓姜恒哥知道你在北城的那些破事兒。要是讓他看到你臉上可憐兮兮地掛著兩條大鼻涕，還不得氣死！”向遲突突突地說完，趁姜可兒反應過來前就先行一步，跑去了轉盤旁等行李。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姜可兒終于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臉。

        自從知道她在北城過得不好，向遲在她面前就變得小心翼翼，很多話不敢說，很多事也不敢問。

        曾經他們是無話不說的朋友，可這兩年卻因為姜可兒的緣故，兩人逐漸生疏起來。不過這下好了，迷失的小公主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前方是溫暖的家，是萬丈光明的錦繡前程，而身后是滿地的雞零狗碎。雖說生活都是兩面的，但這個規矩在姜家可不作數，只要姜可兒愿意果斷轉身，不再回頭，不再沉溺在過往之中，她就可以只要生活里甜的那一面。

        她有權利選擇一個更輕松的活法。只要她想，姜恒就能給她一切。

        剛一走出旅客出口，姜可兒就看到了已經等候在那里的姜恒。這兩年來，他們時不時的也會通個話、視個頻，可這會兒真的面對面見到人，姜可兒還是難免情緒上有波動。

        她把手里唯一拎著的包包也丟給向遲，整個人跳著撲進了姜恒懷里：“哥”

        姜恒雙手接住她，笑著問到：“想我了嗎？”語氣里滿是寵溺。

        “想了”姜可兒緊緊環住哥哥的脖子，小聲咕噥著。

        人在受盡委屈后，再見到最親近的人的時候，往往說不出能精準表達情感的話來。可一個撞了滿懷的擁抱，就足以表述這滿溢的思念。

        再次回到家人面前，姜可兒終于能做回那個不用長大的頑劣小孩。她耍賴，讓哥哥一路抱著走到車子面前，才終于肯下來。

        今天來機場接機，姜恒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沒讓司機跟著。回程的路上，他和向遲兩個人坐在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而身后的姜可兒，卻安靜異常。

        路上還算空曠，姜恒的車子一路開進了市區。在一個等待紅燈的間隙，他透過后視鏡看了眼靠坐在后排座位上的人。他想知道，在沒人注意的角落里，姜可兒是個怎樣的狀態。

        聰明如姜恒，從剛剛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發現了妹妹的變化。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小朋友，怕是已經死在了北城。

        他不知道這兩年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可姜可兒不主動開口，姜恒也不會逼著她去回憶那段過往。

        這就是他們兄妹二人之間的默契。只要姜可兒不做出格的事，姜恒就永遠縱容她，永遠做她最最堅硬的底氣。

        姜可兒看向窗外，到處都是熟悉的景致。這邊不像國內，樓房建筑更新迭代速度很快，即便她兩年沒回來過，街道布景卻絲毫沒有變過。一切都是她離開之前的樣子。

        車子拐進姜家別墅所在的街區，眼見著離家越來越近，姜可兒在心里認真告訴自己：我回家了。

        這里很好。

        這里有愛她的爸爸媽媽，有護著她的哥哥和朋友。

        這里有她從小到大成長的痕跡。

        而這里，唯獨沒有陸天衎。

        --

        他們三個到家的時候，剛好臨近晚飯時間，姜恒邀請向遲來家里一塊兒吃飯，但向遲拒絕了。姜可兒兩年沒回來過，這會兒正是一家子團聚的時候，他怕姜媽媽在自己面前不好意思開懷大哭。

        姜恒也沒多留他，反正姜家和向家的別墅緊挨著，中間只隔了一條幾米寬的馬路。向遲下車后就拖著行李箱回家了。

        不知是不是近鄉情怯的緣故，再次站在自家門前，姜可兒手上推門的動作突然頓住。

        “怎么不進去？”姜恒停好車過來，就看到姜可兒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或許是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多余，他輕笑了一下，推開門，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攬著姜可兒：“走吧。”說著，二人一同進了家門。

        今天的姜家格外熱鬧。一方面，今天是姜可兒的媽媽，林雪遙的生日，是每年一度全家借機歡慶的日子。而更主要的，今天姜可兒回家，大家都做足了準備，等她回來。

        姜可兒這邊剛一進門，正在廚房里和阿姨一塊兒忙活的林雪遙，立刻扔下手里的盤子，跑了過來。她一把將女兒抱住：“我的乖乖，你可算是回來了！把媽媽想得不行！”

        林雪遙摟著女兒，一會兒摸摸頭發，一會兒又捏捏臉蛋，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圈，眼里滿是心疼地問到：“你怎么瘦了？是北城的飯菜吃不慣嗎？”

        “沒瘦，都吃得慣。”姜可兒努力擠出個笑來，她想忍住淚水，可看著媽媽漸漸泛紅的眼圈，眼淚也不爭氣地從眼角流了下來。

        剛剛見到哥哥的時候她都沒哭，可這會兒在媽媽面前，姜可兒卻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看著母女二人略顯浮夸的會面，爸爸姜敬山一時不知該從何勸起，索性由著她們去發泄。

        等她們兩個哭完，收拾好情緒，阿姨那邊也準備好了晚餐。姜可兒看著鋪滿了整個桌子的菜肴，全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可今天明明是媽媽的生日啊。

        姜可兒的鼻子再次發酸。這兩年她被愛情沖昏了頭，竟然為了一個滿眼只有利益的陸天衎，連家人都不要了。

        可最后，當她輸得一塌糊涂的時候，卻還是要那些被她傷透了心的人，為她遮風擋雨，替她療傷。還真是個當之無愧的不孝女啊。

        林雪遙看得出女兒的不適，可她不想糾結過往，只要現在姜可兒回來了，她就高興。她拉著姜可兒的手，走去了餐桌旁：“乖乖，快來嘗嘗媽媽做的糖醋排骨，還是不是你從前喜歡的那個味兒？”

        姜可兒舉著碗，接過媽媽夾給她的排骨，吃了起來。排骨的肉香，配上媽媽特別調制的糖醋醬，正是她饞了好長時間的那個味道。

        “好吃！”姜可兒真心實意地夸贊到，因為嘴巴里咬著肉，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待到吃完晚飯，已經快夜里九點鐘。林雪遙心疼女兒一天的舟車勞頓，催著她趕快回房間休息。

        姜可兒俯在媽媽耳邊，輕聲說了句“生日快樂”，就轉身上樓去。

        最近一個星期，姜可兒一直處于極度缺覺的狀態，今晚回到家，整個人放松下來，難得有了困意，她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睡上一覺。明早起床后，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開始全新的人生。

        --

        kk婚禮的日期定在了五月二十號這天，大半個斯諾克圈的人都會到場。

        程司因為從沒去過直布羅陀，玩兒心大起，就提前幾天先和朋友一道過去。而陸天衎的航班，預計在婚禮開場前兩小時才會落地。

        所以婚禮當天，程司早早到了會場，等著陸天衎和姜可兒過來。

        可他左等右等，卻只等來了陸天衎和他的助理，邱瑞。連姜可兒的人影也沒瞥見半個。

        月初的時候，程司就聽人說起過，陸哥離婚了。他當時還覺得荒唐，差點兒和搬弄是非的人起了沖突。可現在看來，那些傳言也并非空穴來風，程司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陸哥，嫂子還沒到嗎？”程司不死心地問，像是要求證什么似的。

        “她不來了。”陸天衎應著，語氣是一如往常的平靜。

        程司緊盯著他的臉，努力想要捕捉到陸天衎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從而放大情緒。可他看了好一會兒，還是什么都沒看出來。

        悲傷，難過，痛苦，絕望。

        這一切能和離婚扯上關系的字眼，似乎都與陸天衎無關。他看上去還是像平時一樣的清冷自如，可細究起來，程司總還是覺得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好像陸天衎周身的氣場變得比往常更加陰郁，仔細看的話，他眼里還充斥著不少血絲。

        “陸哥，我聽他們說，你和嫂子吵架了？”其實程司想問的是，你們離婚了？可他猶豫片刻后，還是換成了一個沒那么刺耳的字眼。

        陸天衎猜出了他想問什么，倒是沒有避諱：“她想離婚，但我沒答應。”

        雖然程司已經知道結果，可親耳聽見陸天衎這樣說，他還是有些驚訝。

        “那”程司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他也不確定陸天衎是不是需要他的安慰，于是小心翼翼地詢問著，“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要不，我去求求嫂子？女孩子嘛，生氣都是正常的，哄一哄說不定就好了呢？”

        相比于陸天衎的淡定，程司這會兒倒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好像犯了錯的人是他一樣。

        “哄不了的。”陸天衎緩緩開口，“姜可兒回a國了，她覺得我們的婚姻不過是場交易，她接受不了。”

        “交易？”怎么可能呢？程司是了解陸天衎的，他才不是那種會為了一點兒利益，而搭上自己婚姻的人。況且以陸氏的地位，也沒有什么東西是需要他犧牲到這個地步才能得到的。

        可看著陸天衎空洞的眼神，程司突然心里一緊：“陸哥，你該不會真的跟姜氏有什么交易吧？”

        這一次，過了很久陸天衎都沒再回答。但程司明白，沒回答就等同于默認。

        就在他萬分無語，想要質問陸天衎怎么可以這樣的時候，陸天衎卻先開口：“這附近有賣古董飾品的店嗎？”

        “什么？”程司有點兒跟不上他的節奏了。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也可能是陸天衎現在腦子不清醒，才會問出這么個前言不搭后語的問題來。

        古董飾品店？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過，陸天衎再次用行動向程司證明：他沒有聽錯，而自己也沒有腦子不清醒。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陸天衎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嘴里還輕聲念叨著：“她就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專門要說給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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