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莎·懷特第一次坐上去往霍格沃茲的火車，懷特夫婦為她準備好了幾乎一切事情，如果不是有違校規，說不定連家養小精靈都要被他們往車廂上塞。

        對于懷特夫婦來說，這個小女兒是帶著他們所有期待出生的，他們甚至把懷特家最出名的一位祖先的名字冠給了她——雖然，艾爾莎并非他們唯一的孩子。列車即將發動的時候，懷特夫婦對著艾爾莎身邊的人威脅似的囑咐一句：“威爾克斯，好好照顧艾爾莎，否則……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的。”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高挑的栗發少年無奈地點頭應下。真要論起來，他也不過比妹妹高了一個學年，卻沒人在乎過他也是在需要人照顧的年紀。再者，身為歷史悠久的純血巫師懷特一族，學校里也沒幾個沒眼力見的跑來欺負艾爾莎。

        可惜，艾爾莎確實不太像懷特家族的人。

        哪怕在懷特夫婦頻繁的噓寒問暖的攻勢之下，艾爾莎也只是保持微笑，偶爾點點頭，算是對父母的回應。

        車門緩緩關上，列車發動了。威爾克斯側目偷看一眼一旁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的艾爾莎，正好和她的眼睛對上。

        艾爾莎瞇起眼睛對他笑，威爾克斯卻不由得坐立不安起來，趕緊別開眼。

        他的妹妹，同時——幾乎是心照不宣的，他的未婚妻。

        懷特家族對純血種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任何和麻瓜通婚的行為都是不允許的，在一般情況下，懷特家的人如果誕下一男一女，那么這兩個孩子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注定擔負起延承懷特家血脈的任務。

        也或許是這種偏執的回報，那些遠古巫師身上的強大特質偶爾會在懷特家的人身上返祖。攝神取念，預知，無杖施法……許多年前，每個懷特家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這樣一些旁人難以企及的天賦。直到三百年前，一位屬于懷特家族的女眷，在即將與她的哥哥成婚的前一天，和麻瓜私奔了。她的哥哥克勞安無奈之下，只好轉而追求馬爾福家的一位小姐，并最終結成親家。從那一代先祖開始，懷特家就像是受了詛咒一樣，再也沒有過能展現出先祖天賦的巫師。為了不讓懷特家族的血統再次被“稀釋”，為了尋回本屬于懷特家族的天賦，懷特家族成為了一支近乎封閉的巫師家族。

        直到艾爾莎·懷特誕生。尚在襁褓中的她就已經蘊藏著非凡的魔力，懷特夫婦欣喜若狂，將她視若珍寶。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艾爾莎體內的魔力伴隨時光一同流逝，所有的魔力似乎都用來維持她那孱弱得異于常人的軀體。這一發現幾乎讓懷特夫婦陷入絕望——照這種勢頭，艾爾莎完全有可能變成一個完全不能使用魔法的啞炮。

        懷特夫婦很快就放棄了她，開始栽培身負下一任家主之位的威爾克斯。威爾克斯的魔法天賦很高，學習魔咒的速度總是比旁人快一點。懷特夫婦很滿意，對他寄予厚望。

        而就在三年前，艾爾莎七歲的時候，她體內的魔力趨于穩定，維持在了一般巫師的水準，與此同時，預知和攝神取念的能力也在她身上體現。懷特夫婦又一次對這個女兒傾注無限的關照，他們的愛在威爾克斯和艾爾莎之間就這樣像葦草一樣搖擺不定。

        只有身為攝神取念者的艾爾莎知道他們心中是否真的存有對自己兩個孩子的愛意，不過，威爾克斯從來沒有主動問過。自從得知懷特家族的傳統，他再見艾爾莎時總覺得有些別扭。

        “威爾克斯。”

        在火車車輪與車軌交錯的富有節奏的咔噠聲中，艾爾莎輕盈的聲音打斷威爾克斯的思緒。他轉過頭去看自己的妹妹，那雙茶色的眼睛里透著無知的期望。

        “威爾克斯，”艾爾莎又叫了一遍，“霍格沃茲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就在這一刻，威爾克斯突然回憶起來，自己的妹妹比自己小一歲，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他久違地仔細端詳起她來。一束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的頭發上，與他相同的栗色頭發之間，有一縷突兀的白色發絲，正如他們的姓氏那樣，在金色的光輝里顯得格外刺眼。那是懷特族人高魔力的痕跡——魔力開始流失之前，艾爾莎的頭發是全白的。

        他們之間有一陣亙長的沉默，威爾克斯一直沒有回答她那個關于霍格沃茲的問題。艾爾莎在沉默之中突然展示出片刻驚慌，抬起手，費力地用那些栗色的頭發把白色的那一縷遮住。威爾克斯幾乎是在瞬間就反應過來，艾爾莎又讀到了他的心。

        他輕咳兩聲，想緩解她的不安，卻起了反效果。哪怕那些白色的頭發已經被完全遮擋看不出半點痕跡了，艾爾莎依然捂著她的腦袋，一聲不吭。威爾克斯嘆了口氣，伸出手把她腦袋上那只手握在掌心，緩緩回答她的問題。

        “霍格沃茲是巫師們學習魔法的地方，已經成立了近千年了。在霍格沃茲，你可以學到很多知識——占卜課，魔咒課，魔藥課……我想你會適應的。”

        說話的時候，威爾克斯一直緊緊抓著她的手，生怕她又回到對自己那縷白色頭發病態的遮蓋欲中。好在她并沒有再表現出反常，只聽著威爾克斯的話輕輕點頭。

        直到到了霍格沃茲禮堂，威爾克斯才想起自己忘記提起關于分院帽的事情。從古至今，懷特家族的人，包括威爾克斯在內，無一例外被分到了斯萊特林學院。不過，威爾克斯覺得，艾爾莎沒有屬于斯萊特林的野心，還是拉文克勞更加適合她。

        很快，她的名字在禮堂響起。

        “艾爾莎·懷特！”

        威爾克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路徐徐緩緩走到分院帽面前坐下。仿佛是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威爾克斯始終緊緊盯著她，期盼分院帽高喊出“拉文克勞”的那一刻，他的心砰砰直跳，好像在參與一場賭博。而艾爾莎卻始終低著頭，一語不發，像一個即將要上絞刑架的囚徒。

        禮堂里一片死寂，分院帽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宣布最終結果。

        “赫奇帕奇！”

        ——很快，就如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整個禮堂被竊竊私語填滿，威爾克斯當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眉頭緊皺。

        這一定是搞錯了，赫奇帕奇，幾乎已經成為平庸的代名詞，他們懷特家族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會被分配到赫奇帕奇？

        然而，當他看到艾爾莎的神情時，又有些遲疑了。她的臉上滿是如釋重負的輕松，在看到突然起身的他時，還笑著對他眨眨眼。

        ……這是她期盼的結果。威爾克斯意識到這一點，身體放松，同時痛苦地閉上了眼。

        完了，他爸媽一定會殺了他。

        無論怎么說，懷特家的小女兒被分到赫奇帕奇學院的事情算是傳開了，懷特夫婦當然也很快收到了這條消息。那只灰色的貓頭鷹布雷克看見了懷特先生面沉如水的模樣，見證了懷特夫人因為震怒狠狠地折斷了那柄漂亮的遮陽傘。

        “我早就警告過你們，艾爾莎不適合去霍格沃茲上學！”

        說話的人是懷特家族的老夫人，懷特夫人和懷特先生的母親，一個矮胖的老婦人。她的手里拿著象征懷特家權力的手杖，胡桃木制的權杖上裹著一層锃亮的漆。老夫人氣得把手杖連著在木質地板上敲了好幾次，懷特先生翻了個白眼，不由分說地把手杖從老夫人手里搶了過來。

        “母親，您不該操心這些事。”懷特夫人伺機說道，“艾爾莎的事情，我們會找阿芒多·迪佩特問清楚的。”

        老夫人氣得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道——她的女兒！她的兒子！這樣目無尊長，難怪會教出赫奇帕奇的孩子！

        懷特先生有點煩躁，把手杖扔到一邊：“威爾克斯呢？”

        “他一點也沒懷特家的風采，”懷特夫人一說到這個就滿臉不快，“二年級學生們都在討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巫師——湯姆·馬沃羅·里德爾，你有聽說過嗎？”

        “天知道又是什么麻瓜東西。”老夫人終于接上話，“除了懷特家，哪還有純血巫師。”

        懷特先生沒有反駁，也沒有絲毫反駁的意愿，他抬起手指，用力揉了幾下太陽穴，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午飯時間，霍格沃茲學校禮堂里各種食物香氣四溢。威爾克斯切了一塊芝士蛋糕放在艾爾莎面前，她看著蛋糕，若有所思，沒有動口。威爾克斯擔憂地看著她，艾爾莎低著頭，似乎思緒復雜。

        “他們不喜歡我被分到赫奇帕奇，是嗎？”

        終于，她還是問了出來。

        就在這一天早上，她收到了布雷克傳來的信件，是母親寫的，言辭懇切，希望她能夠從霍格沃茲退學，或者是申請轉院。

        “但是，分院帽選擇的學院，怎么能輕易更改呢？”

        艾爾莎抬起頭，看向威爾克斯，似乎是要從他眼中找到一個答案。她的眼睛純粹又充滿疑慮，像極了多年前，她也是這樣仰起頭，問：“威爾克斯，我們以后真的會結婚嗎？”

        威爾克斯盡量讓自己不去多想，順著她問：“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么會想要被分到赫奇帕奇呢？”

        “我一直想找到一個……能包容我的地方。”艾爾莎說著，好像回憶起美好的事情，一展愁容，慢慢露出一個微笑，“溫暖，安逸，善良……我知道赫奇帕奇就是我夢想的學院。”

        威爾克斯看著艾爾莎的笑臉，好一會兒，從口袋里拿出懷特夫人早些時候寄過來勒令艾爾莎轉院的信件，用一個小小的火焰咒把它燒毀了。突如其來的火光嚇得艾爾莎瞳孔微張，而當她意識到威爾克斯燒掉的是什么的時候，她又笑了起來。

        “謝謝你，威爾克斯。”

        威爾克斯沒有說話，揉了揉她的腦袋，藏在栗色長發底下的那一抹白痕不經意間露出來，艾爾莎卻毫不關心，低頭開始吃起面前那塊蛋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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