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三月三,丹陽河舉行祭祀,人群涌入。
上巳節是舉行祓除畔浴的節日,京城人顧惜臉面,不會在水邊沐浴,只有水中祭祀還有點看頭。
許棋拉著沈初靜與葉婉來到丹陽河,擠到河埠頭,用手捧起水撒在身上,又轉身撒向沈初靜與葉婉。
“祓除不祥,洗凈不祥。”
沈初靜見許棋又想撒水,蹲下來捧起一把水,看向許棋。
葉婉站在遠處,看著兩人玩鬧。
許棋見葉婉靜站著,不參與玩鬧,皺起眉頭,無奈道:“婉兒,好不容易出門,別端著架子,好好玩一玩。平日叫你都不出來,一直待在深宅里不無趣嗎?”
葉婉搖頭,“嬤嬤教我做功課,也不無趣。”
許棋想著自己的手藝,寬慰道:“功課?刺繡什么的,我還不如你,慢慢學,總會學懂的。”
葉婉淡笑。
三人走出人群,隨意逛了逛,又去鶴陽樓吃了午膳。
分開前,沈初靜突然叫住許棋,“師妹,你可有公主府的帖子?”
許棋聞言,停下腳步,“有,幾日前收到的,二房嬸嬸會去,我不太想去。”
“我母親讓我去,這不是一般的宴會。”沈初靜湊到許棋耳邊輕輕道:“是相看男女的,就是尋個由頭挑人的。”
許棋抓住沈初靜的手,轉頭看向葉婉,“婉兒也去?”
葉婉點了點頭。
三人慢慢移到街道角落。
許棋瞅著來往的人,小聲問起宴上會有哪家的男郎。
沈初靜瞪了她一眼,無聲地講出大將軍。
葉婉在一旁笑著。
“婉兒,你隨誰去?”
“陸姨,母親生前的閨友,棋姐姐不必擔心,陸姨待我極好。”
許棋點頭,拍了拍葉婉的肩膀,安心地離開。
回到侯府,她癱在榻上,發愁明日該穿什么樣的衣裙,既不能奪目也不能寒酸。
月琴拿出幾套衣裙給許棋看。許棋起身走近,拿起一套藕荷色的對襟大袖襦裙,點了點頭,又看向另一套窄袖的襦裙,一下子愣住。
扔下手中的襦裙,一件一件看過去,拍著額頭道:“怎么都是紫色或是淺紫略帶紅色的衣裙,這褙子……”
揚琴整理著衣裙,道:“姑娘,有幾件鵝黃色,青色的。”
許棋看著揚琴收拾的衣裙,隨意道:“穿藕荷色的吧,挑來挑去,頭疼得厲害。”
夜里,許棋躺在榻上,想著明日就要見到大將軍,難以入眠。
又過了半個時辰,還是沒困意,喊外屋的柳琴煮一碗酒釀元宵,趴在榻邊望著屏風,耐心地等著吃食。
過了一炷香不見柳琴的人影,許棋起身披著衣袍,走向小廚房。小廚房的油燈燃著,卻不見人。她疑惑地往回走。
遠處的亮光漸漸靠近,模模糊糊看見人影正在走來。
輕輕的腳步聲伴隨著竊竊私語。
“柳琴,是你嗎?”
人影頓了一下,又急忙跑過來。
“姑娘,你怎么出來了,天涼別染了風寒。”柳琴扶著許棋走回屋內,擔憂道。
柳琴慌忙往許棋身上蓋布衾,又走到屏風后搗鼓了一會,拿著湯婆子遞給許棋。
許棋坐在榻上接過湯婆子,柔聲道:“沒事,見你半日不來便想看看怎么回事。”
柳琴看見許棋慢慢紅潤的小臉,道:“小廚房里沒有甜酒,去了一趟大廚房。”
許棋皺眉道:“怎么不與我說,何必這般麻煩。”
“姑娘今夜吃不上,明日赴宴時怕是要想這一口一整日的。”
許棋看著打趣自己的柳琴,想起前些日子大廚房里做杏仁酪的師傅告了假,她念了一碗杏仁酪兩日,跑到廚房里在別的糕點師傅的指導下親自動手,做出模樣有些不忍直視的“杏仁酪”,自己嘗了幾口嫌棄口感不對。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柳琴端著酒釀元宵走進。許棋吃完便要睡,臨睡前與柳琴道今晚不必守夜。
柳琴點頭走出內屋,守在外屋打著瞌睡。
清晨,許棋坐在鏡臺前,看著揚琴在她頭上一陣搗鼓,左插上幾支右插上幾支,眼看揚琴拿起步搖往頭上插,一把制止住。
垂珠步搖微微一動便有聲響,她行走做不到步從容,到時步搖定會響動。
揚琴會意,換了一支珍珠釵子,又描了描眉毛。
“姑娘,這唇脂你都吃完了。”揚琴打開唇脂盒微彎身子,輕輕地補上。
許棋抬起手輕輕按壓嘴唇,不太適應。
月琴走進看到梳妝完的許棋,眼睛一亮,笑道:“揚琴的手藝沒有退步。”
許棋看了眼在收拾的揚琴,點了點頭。
走出侯府,站在馬車旁等著二房夫人。
公主府里皆是穿著華麗的女子,許棋一身在她眼里華麗的衣裙倒是沒有半點冒尖。
她跟著謝二夫人,向來往的夫人行禮。這般場面未出閣的女子是不能隨意走動的,怕不小心碰見男子,毀了清譽。
“陸夫人,許久不見。”謝二夫人伸出手牽住迎面而來的婦人。
許棋微微彎身行禮,抬頭看見那婦人身后的葉婉。葉婉行完禮也看向許棋,兩人對視一笑。
見兩位夫人聊得歡,許棋拉著葉婉走遠,倚著柱子張望。
“你碰到沈師姐了嗎?”
葉婉點了點頭,看著許棋背后。
許棋沒聽到聲音,抬頭看向葉婉,見她一直盯著她的背后,轉頭看見轉角處的沈初靜。
沈初靜加快腳步,頭上的步搖微微一動,直到站在許棋身前才聽到輕微的響聲。
三人未聊上幾句就被遠處的動靜打斷。
晉陽公主走來,身邊跟著一群誥命夫人。突然一股力直把許棋往下拉,她低頭一看沈初靜,隨即行禮道:“見過晉陽大長公主。”
晉陽公主扶起許棋,拉著她走向后院。
身后的夫人們悄悄地談論著,聲音太小,許棋聽不清楚說了什么,唯有“謝府”、“義妹”、“戶部侍郎之子”這些才讓她斷定被談論的人是她。
涼亭內,晉陽公主拉著許棋的手,與下座的幾位夫人交談著。
許棋側著身子偷瞄著那些正在掩面笑的婦人,錦衣繡襖,珠圍翠繞。
“阿棋,這是鄭國公夫人,家中有一子二女,那幼子與你年歲一般。這是驃騎大將軍夫人,有二子一女。這是……”
許棋起身一一行禮。
晉陽公主將她看得上的世家道給許棋聽,言語中透露著要許棋挑一挑。
許棋無半點念頭,她偷偷地看著那些在她抬起頭時頃刻變了臉色的婦人們。
驚恐萬狀。
她不明,怎會是如此臉色。到底是什么讓她們失了儀態。
“公主與許姑娘如此相處宛如母女。”那著裝素雅的婦人開口,聲音很溫柔。
晉陽公主看著那婦人,冷淡道:“丞相夫人真是好眼力,本宮無子,阿棋又親近本宮,本宮自是待她如親生女兒的。”
許棋看著那婦人,是方才見她容顏時最驚恐的婦人,像是在怕什么,又像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想不通,她一個孤女,生于南陽城。在宴會前,也只認識謝府與沈府的女眷,至于國公、伯爵這些世家夫人也只是聽聞過。
坐在宴席上,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
宴會是以賞花為名的,自然要賞花,眾人用過膳食,緩緩地走向后花園。
許棋與沈初靜偷偷對視,轉頭看向月琴。
月琴會意,緩緩退下,不久拿回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大將軍在后花園西邊,海棠林”。
多虧沈家哥哥也赴了宴,不然找人還要廢些時候。
許棋見公主沒在意她,慢慢落在后面,與公主的貼身侍女說了幾句便借口離開。
沈初靜跑向許棋,抓著她的手臂道:“你說公主待你好,這是待你好嗎?是拿你當女兒啊!這擺明在給你挑未來夫君。那幾個世家,我娘都不敢給我說,也就是公主敢。”
許棋無言以對,她抬手抓住沈初靜頭上的流蘇。這步搖在奔走下響動,可見大長公主這次做事很不妥當,都嚇到了處事不驚的沈初靜。
沈初靜走在前面,“你如今心有所屬,怕是看不上那些公子哥的。”
許棋理著衣裙,沒有聽到沈初靜講了什么,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裝作在聽。
后花園男女談笑聲不絕,許棋慢慢走向海棠林。她來過公主府,這海棠林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
她緩緩走進,張望著。
見海棠林里無人便四處尋。
海棠林是公主最喜歡的地方,輕易不會讓他人踏足。
“找什么?”
“找將軍。”
“找他有何事?”
“學兵法,還有……”
許棋頓住,隨即轉過身。
“民女見過大將……肅親王。”
“免禮,方才你說想學兵法。”
“是。”
“本王是男子,你是女子。你找本王學兵法,于名聲不好。”
“簡單,我認你為義兄。”
許棋脫口而出,驚得蘇正則低頭咳了兩聲。
許棋認為尋的由頭很好,定能與大將軍學兵法。聽見大將軍咳了幾聲,急忙道:“兄長,你怎么了?”
蘇正則再一次咳了起來。
“我去給你請府醫。”
蘇正則淡然,“不用,本王無事。”
許棋將信將疑地看著蘇正則,見他好似真的沒事了,暫時安了心。
她等著大將軍再開金口,不料遠處傳來女子的聲音。孤男寡女,若是被看見,清譽定會被毀的。她抬眼一看,人已經沒了。
好快啊,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就躲好了。果然是大將軍,武功這么厲害。
如此,許棋裝作賞花的樣子走近海棠樹,抬手折下海棠枝條。
“折了公主素愛的海棠,你是不想活了嗎?”
紅衣女子走近,說出的話卻不喜人聽。
許棋轉身一看就認出是那日在永興坊見到的女子,不過腰間上少了鞭子。
她微下身行禮,女子也行禮,動作倒是隨意。
許棋捧著幾枝海棠枝條,擦身而過。
“你是喚許棋,對嗎?”
身后的聲音清晰傳來,許棋停下腳步,轉過身道:“是的,董姑娘。”
董時舒抬起下巴,對許棋知道她的身份沒有半點驚訝。她聽過許棋的名聲,在宴會上見許棋的做派算得上懂規矩,因而更好奇許棋哪里做得不妥讓那些小門小戶的人處處議論。
“你的名聲可不太好聽。”
許棋點頭,淡淡道:“世間皆是言論,我也曾聽聞董姑娘很嬌縱,今日倒不覺得。”
董時舒看著她,“哦”了一聲。
“董姑娘說的話不好聽,卻中聽。”
董時舒看向許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
許棋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風拂過,吹亂了女子的發絲,吹動了步搖,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許棋看著隨風而動的海棠花,抱住海棠枝慢慢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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