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翌日一早,許令姜站在窗前,屋外的風雪交加。白雪飄落在枝頭上,壓倒樹枝,樹上的雪嘩啦啦落下,在樹下堆起雪堆。
突然想起先帝還在時,她時常跑進宮內,陪著皇后與希詢。平日在城內也是無所畏懼,只要不犯大錯,帝后總會護她。
那時京城世家雖看不上她,但也礙于帝后不敢對她出面嘲諷。先帝極有分寸,哪怕是護她,也能讓言官尋不到錯處。
先帝在朝堂上的作為,文武百官無不稱贊,而唯一一次被言官尋到錯處是讓她留宿宮中。此事沒有在朝堂掀起什么,畢竟沒有人會盯著無品無階的女子。
真正掀起風浪的是那道封她為將軍的圣旨,也是圣旨將許令姜推到文武百官面前。
先帝在位期間,勤政愛民。從未有過如此荒謬的越距。哪怕從前的一些小越距也是為了皇后,無傷大雅。
可封女子為將軍,何等越距。
不言而喻。
先帝或許想到了文武百官的反應,可他還是下旨,那般強硬的態度讓眾人都無法反抗。
五品的將軍不大不小,剛剛好護她。
可先帝想不到她會被誣陷成罪臣之后,因為霍家被迫離開京城,離開先帝親手為她筑造的保護地。
斗篷緩緩落在肩上。
許令姜收回思緒,笑著側頭看向蘇正則,隨著他走向案桌,“太皇太后染病,李氏的罪如何?”
“我已經與老先生、顧太傅他們商談過,以董家的能力,不可能將人從流放地救出……”
許令姜微皺眉頭,不自覺地搓起衣角。
蘇正則抬手倒了兩碗茶水,“李丞相的門生不少。”
許令姜抬眼望向蘇正則,“我想見李丞相,父死子繼才對,我想知道當年她為何支持溫王登上皇位,而非希詢。”
“老六與大哥一母同胞,與李家更為親近,而希詢親近謝家與你。丞相對你發難,也許是想削弱謝家,把持朝政。”
許令姜抬眸,“可當時的我不足為懼,他費盡周折對付我很奇怪。太皇太后雖插手朝政,但又力挺希詢,細細推論又立不住。”
“待李丞相穩定點,他這幾日可能發瘋。”
“這藥害人不淺。”
蘇正則放下茶碗,“禹王救了丞相,也害了他。”
許令姜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大將軍,坊間有傳聞,說禹王不可能登上皇位,還說宣明帝放言就算皇子全沒了,只剩禹王一人,也絕不會將皇位傳給他……”
“都是真的。”
“真的?”
“張閣老說的,他是皇祖父信任的異姓兄弟。我曾受過他的教導,他是一個很好玩的老師,年歲很大也壓不住好奇心,時常像溜狗一般溜學子,唯一的不好就是憋不住話。說漏嘴后就拿著柑橘收買二哥與我。”
蘇正則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眼中充滿回憶。
那時的日子一定很美好,許令姜心想,轉眼看著蘇正則突然落寞下來,有些擔憂。
“大將軍怎么了?”
“也沒什么,只是傷感大哥與二哥的離去,短短幾年,我竟從躲在大哥與二哥的身后走到老四他們的身前。”
許令姜拿起掛在腰間的小狼木雕,仔細擦拭,“大將軍是大哥與榮王的三弟,也是安王他們的三哥,既可以在身后,也可以在身前。”
蘇正則輕輕點頭。
“言歸正傳,宣明帝為何看不上禹王?是因為他的生母還是因為朽木不可雕?”
“你覺得宸妃不受寵?”
“受寵,不過死得早,只留下朝陽公主與禹王兩個孩子,一個和親一個被趕去交州。宸妃受寵,她的子女不太受寵。”許令姜嘆著氣,又道:“宸字可不是一般妃子能得的,朝陽公主的封號也比晉陽公主的尊貴,偏偏禹王的不太行。”
蘇正則回想著,又在腦中理了理才說出來,“朝陽姑母與禹王的確是皇祖父最疼愛的孩子,不過是在宸妃在世前,后來姐弟二人由中宮撫養,年歲小記不清生母,皇祖父心中膈應,加之朝陽姑母很像宸妃,觸人傷情,所以不愿多見。”
“朝陽公主和親,禹王封地是交州。這看上去不像受寵。”
“朝陽姑母自請去大襄和親,禹王的交州臨海,他有經商天賦,去那里不好嗎?”
許令姜撇了撇嘴,“挺好的,禹王的私庫怕是比國庫還充盈。”
蘇正則瞧見許令姜的神情,心中明白她的想法,有些好笑地說道:“你也想去?聽說海外來的透明珠子很值錢,最受富家女眷的喜愛。”
“當然,天下賺錢的就這么點,禹王一人占了大半,林師兄與地方富商也占了另一半,我只能在后面撿他們漏下的,慘得很啊。”
“禹王雖然不怎樣,但卻是參與奪嫡之爭后唯一活下來的皇子,連父皇都不敢輕易對他出手,這一點與不聞朝事的齊王叔是不同的。”
蘇正則眉頭一皺,以他父皇的心性,肯定是想對禹王下毒手的,大抵是礙于禹王能帶來很多銀錢才沒動手。畢竟一個殺了那么多手足的人,也不會在意再多殺一個。
“當然不同,齊王多好玩的人,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很受那些小輩的喜愛。”
“也是。”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敲門聲,兩人順勢結束談話,起身走出房間。
許令姜不動聲色地看著殿內侍奉的人。那次叛亂后,宣政殿的舊人少了不少,如今提拔上來的新人也是臉生。
“姑姑,你最愛吃的松鼠鱖魚。”
“多謝陛下。”
皇帝環看著周圍侍奉的人,神情暗淡,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安靜地用著膳。
午后,許令姜看著蘇正則帶著皇帝在不遠處堆雪人,她見兩人沒注意到這里,給了柳琴與揚琴一個眼神。
柳琴與揚琴跟著許令姜走進殿內。
“柳琴,你已是花信年華,揚琴也快了。”許令姜轉過身淡淡道,聲音帶著一絲憂傷,“若是尋常女子早已出嫁。”
“日子很快,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柳琴聽明白了許令姜話中的意思,抬頭淺淺一笑,回憶撩撥心緒,她也只是輕輕道出。
最為歡脫的揚琴默不作聲。
許令姜看向兩人,緩緩地拿出兩份單子,“這兩份嫁妝是我備了很久的,月琴的那份,她用不上了,我就平分給你們兩個人,想來她也是愿意的……”
片刻,許令姜走上前,將嫁妝單子遞出,看著柳琴與揚琴接過,輕啜了一下。
“雖說你二人年歲已長,但也不可委屈自己。若是嫁人,這單子是底氣,若是不嫁,這單子是日后的支撐……以后我入王府,你們也能來尋我。”
“姑娘的意思,我們明白。若我們成了半老徐娘還未出嫁便去王府侍奉姑娘,這條后路,我們記下了。”
柳琴忽而一笑,看著許令姜眼中滿是不舍,可她不忍拒絕這份嫁妝,她的家人一直在為她憂心,年歲太大怕她嫁不出去,嫁妝太少怕她被夫家欺負。
早在幾年前,家中父母開始催促,可那時月琴要入宮侍奉皇上,她與揚琴一向跟著月琴做決定,所以才會跟著進宮。這些年一邊侍奉皇上一邊為以后擔憂,便是姑娘不提,她也會尋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姑娘的,如今姑娘提了,她也不需要壞了這主仆情分。
許令姜看見柳琴也笑了,又瞥見揚琴蹙著眉頭,一臉不高興。
“揚琴,你這是怎么了?并非生離死別,不用過于難受。”
揚琴聞言抬頭,嘴角一撇,有些難受道:“嫁人就要生子,聽我娘說可疼了,萬一生不出男丁就要一直生,若是夫君死了家中無男丁,是要被吃絕戶的,又或者夫君變心,日子就沒法過了,萬一婆母也不是個好相處的,被磋磨也沒法反抗,還有……”
許令姜笑道:“揚琴,你怎么想遠了,活在當下便好,你也說了萬一了。”
揚琴不服氣,“萬一也是有可能的,反正生孩子肯定是疼的,這沒什么好反駁的。我可不想被疼死,搞不好一尸兩命。”
“你若生子,我派白蓮去照料,一定保你。若是夫家不好,你盡管出氣,只要不鬧出人命,我也保你。這下不用擔憂了吧?”
揚琴點了點頭,又嘀咕道:“那生孩子還是疼啊……”聲音太小,只有她聽得見。
許令姜與柳琴只是笑了笑,她們一個是心有所屬,一個是家中催促,不似揚琴一般沒有想法。
年歲漸長,本就不好說親。尋常宮女也是要被放出宮去嫁人的,更別說柳琴與揚琴是賣到侯府做侍女的,本就該早早地放人,留到此刻已經是很不正常了。
許令姜只愿這份豐厚的嫁妝能讓二人不會因年歲太大而被夫家看輕。
三人又聊了些事,都是發生在侯府那段時光里的。那時月琴還在,會在一旁聽她們講話,偶爾插個嘴,但大多時候都是在聽。
深夜里的小院沒有主仆,只有四位吃茶聊天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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