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陳城正在客棧熟睡，突然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王偉和陳城一個房間，他一躍而起，提起了步槍。

        不一會江樺過來報告，說捉到了一個竊賊，似乎是要過來偷步槍的。

        陳城睡意頓無，便讓江樺把那竊賊押過來。

        那人穿一身黑色夜行服，辮子油膩，狀貌猥瑣。

        江樺說：“這兩天客棧里來了些不速之客，鬼鬼祟祟的不知搞什么名堂。我便安排了雙崗哨，以防不測，沒想到我們還真被賊惦記上了。”

        這竊賊雖然被江樺逮個正著，卻一副并不服氣的樣子，說：“要說我是竊賊，你們可有贓物？我不過是走錯了房間，就被你們當成了賊。我可是小刀會的人，勸你們還是趁早放了我，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的。”

        小刀會現在正占據著魔都縣城，同時與清軍、洋人為敵。雖然漸顯頹勢，但會眾龐雜，仍然不可小覷。

        陳城嚇唬他說：“你既然敢闖進來，必定是吃了豹子膽，要么就是能刀槍不入。我的血滴子已經雪藏了好久了，正好拿你的頭潤潤刀刃。”

        一聽到血滴子，那竊賊便嚇得跪倒在地，一個勁求饒。

        陳城說：“既然你是小刀會的人，我也不便為難你。你回頭告訴劉麗川，以后我們兩家交好，井水不犯河水。”

        那人惶恐不安，慌忙告辭。

        江樺說，說：“看樣子，這竊賊多半不會送信。后面我在這上面做做文章，就說陳大人捉了小刀會的竊賊，但念及此人出于貧困，不忍心將其扭送官府，特還他一條生路。”

        陳城笑了笑說：“很好，你想的很周到。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還是不要招惹小刀會為好。況且，以后你要長期在魔都灘混，免不了要和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小刀會會眾龐雜，好事襄助不了，壞事卻能干不少。”

        這件事倒也提醒了陳城。魔都藏龍臥虎，除了三教九流，還有不少真正的人才流落在民間。合作工廠雖然要依賴洋人，但也要挖掘國內人才，扶植本土產業。

        第二天下午，陳城推掉其他應酬，和江樺一起去魔都墨海書館拜訪李善蘭。

        墨海書館成立于1843年，由不列顛國倫敦布道會教士麥都思、美魏茶、慕維廉、艾約瑟等在魔都創建，培養了一批通曉西學的學者如王韜、李善蘭等。他們和艾約瑟、偉烈亞力等合作，撰寫、翻譯了許多介紹西方政治、科學、宗教的書籍。

        尤其是李善蘭，是清朝有名的數學家，一生翻譯西方科技書籍甚多，可以說是中國近代科技領域的先驅。假若能得到此人幫助，必對火軍發展大有裨益。

        墨海書館位于麥家圈內，這麥家圈因教士麥都思而得名。1843年魔都開埠不久，不列顛國倫敦布道會以建教堂之名，向縣政府租下緊挨租界西面的三十畝土地，派遣教士麥都思到滬，任魔都基督教總負責。

        麥都思在麥家圈內建教堂、開印刷廠、設醫院、辦學校。那印刷廠便是“墨海書館”，是中國首家使用現代印刷技術的出版機構。

        走進墨海書館，一眼便望見正在繁忙運轉的印刷機器。此時的魔都沒有發電廠，依靠畜力推動機器。這些鉛印設備的印刷機為鐵制，以牛車帶動傳動帶，傳送帶通過墻縫連接推動印刷機器，因此在車間內看不見牲畜。

        走進辦公室，只見七八張辦公桌，上面堆滿了書籍、紙張。書桌后的人都是學者打扮，既有身著中國士紳服飾的外國傳教士，也有留著辮子的正宗中國人。

        陳城說明來意，才有一個體態微胖的中年人探過頭來。這就是李善蘭了，從小熱愛數學，長大后學術成就斐然。

        雖然出身書香世家，但他卻并不熱衷科舉考試，鴉片戰爭后更以科學救國為己任，實在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聽陳城自稱是火星人，李善蘭不禁啞然失笑。旁邊便有個傳教士說：“我們也聽說了火星人的事，但大家都不信，打賭誰第一個去拜訪火星人誰請大家吃酒。”

        陳城不知該如何分辯。只見江樺隨手拿過一支筆，在稿紙上出了一道題，說：“這是一道普通的排列組合數學題，也是火星國大學入學考試的基本試題。不知能不能難倒大家？”

        江樺的題目是：由0、1、2、3、4、5五位數字可以組成多少個沒有重復的比324105大的數？

        辦公室里的學者們都圍了過來。李善良看了一眼，臉上微微一笑，顯然已經有了答案。他說：“生源，若汀，你們答案出來了沒有？”

        兩個中國人靠了過來。有人介紹說，生源就是徐壽，若汀就是華蘅芳，剛從無錫來到魔都，來墨海書館買書，順便向李善蘭請教數學難題。

        陳城心里一驚，這兩個人可都是中國近代史上的科學奇才。兩人都是無錫人，也是畢生的好友，在未來的歲月里將一起制造陳城國第一臺蒸汽機、第一艘機動輪船、第一批軍艦、工作母機、近代槍炮、火藥等。

        后來，兩人又創建了陳城國第一個翻譯館、創辦了陳城國第一所科技學校——格致書院，出版了第一份科技期刊——《格致匯編》。

        真是風云際會，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徐壽年長，看了一眼就算出了答案。華蘅芳很年輕，只有二十出頭，他思考片刻，在紙上演算一番，也很快給出了正確答案：297。

        江樺還沒說話，有個名叫偉烈亞力的傳教士笑嘻嘻地說：“在我的老家不列顛國，大學的考試題目顯然比這要難。”

        江樺并不作聲，繼續出題：問，是否只需用四種顏色就能使任何一張地圖上具有共同邊界的國家著上不同的顏色？

        這便是四色猜想，世界近代數學三大難題之一，1852年由不列顛國人提出，1872年被提交給倫敦數學學會，直到1976年才有科學家借助計算機將其證明。

        李善蘭等人當然無法證明了。李善蘭拿起紙筆，試圖做一番演算，卻尷尬地發現自己竟然無處著手。一刻鐘過后，他毫無頭緒，只好放棄嘗試。

        江樺這才發話，說：“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證明過程繁雜冗長，需要天量的算力。地球現有的差分機、算盤等計算工具算力太弱，幾乎無法證明。”

        李善蘭等人還不服氣。陳城只好拿出手機，現場演示了下科學計算器。這些人在目瞪口呆之余，終于相信了我們是火星人。

        火星人的文明遙遙領先于地球，更令李善蘭頓生坐井觀天之感。

        陳城提議道：“我們正在籌劃與米國商人德崔柏開展合作，準備在魔都開設現代工廠。大家同文同種，傳教士先生們也都是名副其實的漢學家，熱愛中國文化，期盼中國復興。諸位先生何不加入我們的工廠，既能開展科學研究，又能制造科技實物，豈不比在這書齋中空耗歲月要好？”

        旁邊有個學者說：“好是好，只是我們已經答應過倫敦布道會，要在這墨海書館工作若干年。若一下子離去，豈不讓人以為我們是嫌貧愛富？”

        陳城說：“這也好辦。到時我們正好要辦印刷廠，籌筆款子買下墨海書館，各位先生可以繼續翻譯書籍，也可以到工廠里做些實務工作。”

        大家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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