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城和羅大綱邊喝酒邊聊天，兩人談興很高，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又到了吃飯時間，羅大綱挽留陳城吃晚飯，陳城卻一點胃口也沒有。羅大綱一拍腦袋，說：“我剛想起來，早上部下送了一批鄱陽湖的大螃蟹，你留下吃點螃蟹再走。”

        陳城也是個老饕，一聽到大螃蟹，饞得口水都要出來了。最近火軍一直在忙于行軍，陳城飲食上也沒那么講究。羅大綱送上大螃蟹，陳城求之不得呢。

        凜冬已至，北風漸緊，正是吃螃蟹的季節。羅大綱交待親兵，要廚子把螃蟹刷洗干凈，采用大火猛蒸活蟹，再配以香醋，溫兩壺黃酒。

        可見，羅大綱也是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講究人。

        不到一個小時，親兵便端上兩盤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大螃蟹。這鄱陽湖的螃蟹確實大，公蟹有六七兩，母蟹有四五兩。

        羅大綱說：“多虧底下想著咱，特地送來兩大簍螃蟹。吃過晚飯，你帶一簍回去，分給底下諸將嘗一嘗。”

        陳城掰開一個母蟹殼，露出滿肚子的蟹黃，樂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說：“謝老兄美意。老兄治軍有方，底下都擁戴得很吶。”

        羅大綱哈哈大笑，差點被嗆到，忙不迭吐出一塊蟹殼，說：“咱出身草莽，習慣跟底下人打成一片。底下有什么好東西，也喜歡分給咱。”

        兩人說完，喝一口熱酒。外面冷風吹得很緊，軍賬內溫暖如春。在這大冷天就著熱酒，蘸著香醋，啃著熱螃蟹，真是人間美事。

        陳城和羅大綱吃得正高興時，親兵慌里慌張地鉆進來，說：“大帥，翼王穿著便服來營里了！”

        聽聞翼石達開微服私訪，兩人又驚又疑。陳城慌忙用毛巾擦下手，正要出門躲避，卻被石達開撞了個正著。

        石達開一看螃蟹，臉上樂開了花，說：“我說什么東西這么香！原來是清蒸大螃蟹！二位請坐，再陪我喝一壺酒。”

        羅大綱見狀，連忙吩咐親兵安排碗筷。

        石達開也不客氣，挑了個母蟹，掰開蟹殼就唆起蟹黃。他雖然只有二十多歲，遠比羅大綱年輕，但地位在羅大綱之上，在羅大綱面前毫無顧忌。

        陳城和羅大綱也不知道他是被哪股風吹過來的，小心陪他喝酒。石達開啃完蟹黃，心滿意足地擦下嘴巴，說：“老羅，你想不到我這么快就來九江了吧。”

        羅大綱說：“確實想不到。幾天前接到翼王的急信，還是從安慶發過來的。”

        石達開和大家碰下酒杯，喝了一小口黃酒，說：“軍情緊急，我丟下大部隊，先行一步到九江看看。”

        陳城恭維他道：“翼王輕車簡從來到前線，陳某甚是佩服，我們火軍愿意聽從翼王調遣，幫助翼王防守九江。”

        石達開與陳城年紀相當，但閱歷遠比陳城豐富。他在太平軍將士中很有威望，水平比秦日綱高出不少。

        石達開看見陳城表態支持，很是高興，便敬了陳城一杯酒，說：“很好很好。有火軍在，我們太平軍又多了幾分勝算。這樣吧，老弟幫助老羅防守梅家洲。至于兵力怎么部署，任務怎么分配，你和老羅商量著辦，不用請示我。戰場上形勢變化快，你們相機處置，事后向我報備就行。”

        石達開幾句話輕飄飄的，卻在談笑間給陳城和羅大綱明確了任務，比起秦日綱在會議上盲目傳達楊秀清的指令來，確實要高出不少。

        羅大綱問：“這樣甚好。我在想，有火軍幫忙，我這邊壓力頓時減輕不少。翼王原木安排我守梅家洲和小池口，有了多余的兵力，我就可以把防線向黃梅那邊延伸，與燕王攜手鞏固防線。不知翼王意外如何？”

        聽過羅大綱的建議，石達開眉頭緊鎖，手里的螃蟹也仿佛沒了味道。他思考片刻，說道：“燕王雖然從田家鎮敗退，但在田家鎮并無戰斗，手里還有數萬士卒。守一個小小的黃梅，應該還是沒問題的。若你要支援黃梅，我沒意見。但你的任務是梅家洲，若你因為分兵黃梅而失了梅家洲，可是大罪，別怪我沒提醒你。”

        羅大綱神色坦然，說：“我也是為大局著想。燕王已是驚弓之鳥，還真不一定守得住黃梅。若湘軍占了黃梅，就能以黃梅為跳板進攻小池口和梅家洲。我救黃梅，也是為了守梅家洲。”

        石達開笑笑，敬羅大綱一杯酒，說：“秦日綱這個老小子，真是沒用！好歹也是個王，不僅守不住田家鎮，還輸得那樣慘！”

        石達開和秦日綱矛盾很深。秦日綱守黃梅，石達開樂見其敗，一定不會對他施以援手。

        羅大綱附和他道：“當初要是東王派翼王主持田家鎮之戰就好了。我們定能打得清妖滿地找牙，何必像現在這樣狼狽！”

        石達開盯著羅大綱，鼻子里哼出一絲輕蔑的聲音，說：“東王知道秦日綱幾斤幾兩。上個月，天王忽然關心起政事來，故意和東王唱反調，堅持派秦日綱到田家鎮。秦日綱戰敗，天王也顏面盡失，只得同意東王派我來收拾殘局。”

        羅大綱嘆口氣，吐出一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陳城被羅大綱的話嚇了一跳，覺得這話沒輕沒重，恐怕會被石達開怪罪。但看翼王臉色，他似乎并不以為忤，反而點頭贊賞。

        石達開吃了兩個螃蟹，又扒了一大碗飯，才停下筷子。眼看天色漸晚，石達開便要告辭。

        臨走前，他說：“軍情緊急，你們抓緊備戰，我就不開會了，當面向你交待任務比開會要管用。我即刻去九江，向林啟榮面授機宜。湖口那邊，由我自守。明天，我就讓黃文金率軍掃蕩都昌、德安，確保我軍南翼安全。你們有什么需要我協調的嗎？”

        羅大綱和陳城對視一眼，搶先說道：“火軍水師有兩千人，戰船都在田家鎮之戰中被湘軍燒毀。他們助我守梅家洲，因此我代火軍水師向大王求借戰船百艘，以便對抗湘軍水師。”

        石達開大笑，說：“既然是幫我作戰，自然要由我供應戰船，何借之有？待我的大軍到達湖口，火軍水師可徑來湖口取船。”

        陳城大喜，慌忙感謝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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