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寧真執筆寫著,心里又在默念著,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兩盞茶后,她忐忑地放下筆,將墨跡吹了吹,回頭看時才發現蕭景潤撐著腦袋睡著了。
蓮花香爐里飄出的龍涎香悠遠渺渺,聚而不散。此刻的蕭景潤褪去了殺伐之氣,而像是沐浴在文雅熏香之中的矜貴公子。
他那雙眼,時常藏著怒意或是凜冽,此刻閉上了,只留下疏密的睫毛以及冷睫投下的陰影。
“溫順”這個詞突然出現在寧真的腦海中。
她連忙搖晃著把這個詞拋掉。
都是假象。
她半蹲著欣賞了一會兒龍顏,琢磨著,仿佛看出了他小時候的影子。
可惜她只見過當年他負傷體弱的模樣,不知道其余時候是什么樣的。
應該有著少年人的恣意通達?還是說滿身矜貴更為明顯呢?
檢查功課的夫子睡著了,寧真沒了辦法,轉頭去看孫玄良。
結果一個沒站穩,趔趄了一下跌在地上,帶倒了放著香爐的小幾。
這么一個動靜,蕭景潤醒了。
“陛下,我是不是吵到您了?”
不用孫玄良上前來,寧真自己就將小幾扶起來,所幸香爐里的殘香塊兒沒摔出來,不然引著地氈就要起火了。
久居軍中養成的警惕心,讓蕭景潤眉宇間多了些狠厲深沉。
然而見到是她,便松下了弦。
只是他不由嘆息,她還是如此一驚一乍,上回是在綺華宮小佛堂,這回又將香爐打翻了?
怎么,他很嚇人么?
見她仍坐在地上,他便自然地伸手,卻見她撐著軟榻自己站起來了。
反正地上鋪著氈子,她也跌不痛。
隨她了。
那只手伸在空中倒也不尷尬,他行云流水地捏了捏眉心,問她:“寫好了?”
“嗯,寫好了。”
寧真轉身取了紙張來。
正了正身子,映入眼簾蕭景潤的就是幾大團墨點,他不由乜了她一眼,“這些都是朕剛開蒙的時候玩剩下的。小捻兒,你道行還不夠。”
寧真本來是小心地覷著他,聞言只好訕笑兩聲,“陛下慧眼如炬。”
“還想不想出宮了?”
“想!”
她答得一點也不心虛。
蕭景潤將千字文放下,朝她招手,“給朕按按肩。”
天子有令,豈敢不從?
更何況他這話聽起來出宮有望啊。
寧真跪坐到蕭景潤身后,給他捏肩捶背,殷勤但不狗腿。
“小捻兒,今日你見著溫珣她們了?”
“見著了。溫妹妹她們還帶了禮來,可惜我倉促之間沒什么好回禮的,就拿了陛下賜給我的玉梳和簪子送予了她們。”
她想了想又補充,“陛下,你不會介意我借花獻佛吧?”
他抬手點了點左肩,“這邊力道再重一些。”
隨后又說:“那些勞什子,既然給你了就是你的,你愛給誰便給誰。”
“是,多謝陛下。”
“你們都聊了什么?”
這一問就把寧真問倒了,老實回答的話勢必要提及那一碗被倒掉的牛乳茶。
于是她避重就輕地說,“陛下,我和溫珣妹妹很投緣。只是她一人住在玉芙宮,我一人住在綺華宮,何不讓我們倆住在一塊兒呢?那樣也有個伴兒呀。”
此話一出,孫玄良忍不住往這邊看了一眼。
蕭景潤笑了,眼底帶著一抹戲謔,“一宮之中只有一個主位,溫珣雖為貴人,朕也讓她住在了玉芙宮主殿。若是讓她搬到你那兒,是你住偏殿還是她住偏殿呢?”
這一點寧真倒是沒有考慮過,因為她壓根都不知道溫珣的位份是什么,只是聽宮女們都叫她們娘娘,再加上崔姝和紀明琢同住長樂宮,她便以為她們四人都是一樣的。
宮里總是有主次之分的,若是誰住在了偏殿,就要服侍一宮主位,做小伏低的很沒意思。
但寧真不知道這一節,她不覺得住偏殿有什么不好的。在她看來,日常吃喝拉撒只要一小片地方就夠了,甚至都不用呼奴引婢。
“回神了。”
蕭景潤拍了拍她的手。
怪道古人謂女子之手為柔荑,果真細膩光滑,柔軟無骨,和她的性子倒不是很匹配。
寧真應了聲,試探性地問:“那不用溫妹妹動,我搬到玉芙宮不就好了?”
“怎么還在想這事兒?沒戲,你給朕安安分分地呆在綺華宮。”
蕭景潤很沒好氣,又念及溫珣那個丫頭總是怯怯的,便對寧真道:“溫珣年紀小,怕生,往日在西境村落受了不少苦,你可管好你這張嘴,別招得她哭。”
“嗯?陛下,我說話很難聽嗎?”
“倒也不是難聽,朕擔心溫珣被你氣著了。”
“怎么會!”寧真不服,“我和溫妹妹很有話說的,她還說要來找我玩。”
蕭景潤皮笑肉不笑,“你先把千字文搞定,再考慮玩的事兒吧。”
見又繞回了千字文,寧真心情很復雜。
若是好好地完成任務,蕭景潤說不定就會真的帶她出宮。但是以后會不會有更多的難題等著她呢?
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不是奮進學習的料。
而且,如果陛下喜歡崔姝那樣秀外慧中,出口成章的,那也沒必要把她往這個方面培養呀。她又不想討他喜歡,她只想回慶云庵。
正想著,孫玄良上前來請示,“陛下,時候不早了,是否需要老奴將后殿的耳房收拾出來?”
蕭景潤和寧真俱是一愣。
寧真不知道后頭的東西耳房是做什么的,總不會大晚上的陛下還要處理公事吧。
而蕭景潤知道,兩間耳房均是皇帝居于紫宸殿時后妃隨侍的臨時居所。
沉吟片刻,蕭景潤將手邊的杏片塞到她嘴里,又捏了捏她的粉腮道:“這幾日好好學,下回朕再考察你。若是又糊弄事,出宮就別想了。”
接著對孫玄良:“你跑一趟,送昭妃回去吧。”
寧真聽了,便從榻上下來,“臣妾告退。”
看她表情放松腳下生風,儼然一副下學堂的樣子。蕭景潤真想抽空去國子監看看那些生員是不是也這副德性。
從紫宸殿回綺華宮的路上,坐在軟轎里的寧真和邊上步行跟隨的孫玄良皆是一肚子心思。
寧真琢磨著既然陛下這么忙,那她學習的時候如果有不懂的是不是可以去問問崔姝。
不過陛下也說了千字文是孩童開蒙時學的,她要是拿這個去找崔姝,崔姝會不會笑話她呢?
孫玄良則是回想著剛才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孫大監。”寧真忽然開口。
孫玄良噯了一聲,“娘娘折煞老奴了,叫老奴名字便好。”
寧真不太好意思直接叫他全名,畢竟他都四十多歲了,年紀夠當她爹了,直呼姓名總覺得不太好。
“大監,玉芙宮在哪兒呀?”
抬轎的宮人腳步放緩,孫玄良提著燈籠在夜色里望了望,躬身回答:“娘娘,您往東看,亮著燈的宮殿便是了。”
寧真掀開轎簾。
著實離得不遠呀,為何陛下不安排她們倆一塊兒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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