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坐進天然居的二樓包廂內,門一關就剩他們一行人,寧真忍不住問:“我看每間酒樓都客滿了,怎么這兒還有空位呢?”
孫玄良一邊倒茶,一邊笑著:“主上早幾天就吩咐老奴留意了,老奴想著夫人口味清淡,便擇了這一家天然居預訂了位子。”
蕭景潤點頭,“嗯,我和見森久不在京,還是孫玄良對京城了解更多。”
“老奴依著主上和夫人的喜好點的餐,只是不知道王公子的口味。”孫玄良說著,將一份餐單遞給了王樟,讓他自己點菜。
寧真也順勢抬頭看王樟。
此前在綺華宮聽小泉子和春姚提過他。
她一直很好奇,王樟長得溫文儒雅,感覺離大家印象中的翩翩公子形象只差一把頗有風骨的折扇,然而他卻是行伍出身,隨身帶了佩劍的。這種氣質還真是挺特別的。
捧著臉聽孫玄良給王樟介紹天然居的特色菜,寧真絲毫沒發現有一道灼人的視線在盯著她瞧。
直到蕭景潤的指節叩了叩桌子,寧真才收回視線,對上蕭景潤的目光時心里竟有一分心虛。
她干笑兩聲,舉著茶壺要給他斟滿。
蕭景潤看著八分滿的茶杯快要溢出來了,不咸不淡地說:“小捻兒這是怕我渴死了不成?”
“沒有沒有。”
寧真在茶杯十分滿的時候收手了,還煞有介事地指著水位線說:“剛剛好,不多不少,就像今晚的天色,滿月生輝呀。”
聽著她牽強附會,蕭景潤的嘴角扯了扯,終究是笑了出來。
正說笑,門外走廊路過了幾位郎君,怕是酒水飲多了,說話聲音便大了些。
“哎,陸兄,你倒是走快些。今日群芳閣的行首小小姑娘也登了花車在巡游呢,我們快些下去看看熱鬧。”
“趙小小?你莫不是看錯了,不是說探花郎追她追得緊嗎?日日捧了詩作上群芳閣吟給她聽,行酒令時也點名夸趙小小呢。”
“陸兄有所不知,探花郎名氣再大,小小姑娘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不信我們下去瞅瞅,探花郎定然追在小小姑娘身后呢。”
……
聲音漸漸遠去,想來幾位郎君下樓去看花車巡游了。
包廂內寧真面色一僵,問道:“我朝有很多位探花郎嗎?”
孫玄良剛還想說,浪蕩輕薄的郎君在外頭胡言亂語,沒的污了貴人們的耳,結果聽寧真這么一問,便知道她還真是聽得清清楚楚。
“怎么,小捻兒對探花郎感興趣了?”蕭景潤淡淡地問。
“也不是。”
她低著頭,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腌蘿卜小菜。
那是用梅子腌的,酸甜口,最是對她的口味。但如今只是擺弄著而不吃。
蕭景潤給孫玄良遞了個眼神,后者立馬起身開窗,頓時街上的喧鬧聲傳了進來。
“探花郎自然是有很多位,只是他們談論的應該是永嘉九年的那位吧,十八歲連中三元,你爹擔心他年少輕狂不知事,便將狀元改了探花。如今做著翰林院編修,叫什么來著?”蕭景潤說著,看向王樟與孫玄良。
王樟回道:“池昀,定州人士。”
說著,眾人一齊往樓下看。
花車正好經過天然居,滿頭珠翠的藝妓娘子正隨著曲調起舞,搖曳的衣帶與裙擺如云似霧。
只是不知道這一位是否是趙小小姑娘。
追著花車跑的人很多,大多是男子,有衣著華貴的也有穿著粗布衫子的,神情大多很激動,還時不時地呼喊。
寧真默默地看著,眉頭輕蹙。
當時她爹在病床上還念念不忘要給她賜婚,對象就是探花郎。還好她沒有輕易答應了,不然自己夫君這么追著花樓姑娘跑,她得需要很長的功夫才能消化此事。
接著她又想起了什么,問:“陶姑姑現如今還在紫宸殿侍奉嗎?我好像沒有見到呀。”
蕭景潤哪有那閑工夫去記住每個下人的名字,只是瞥了孫玄良一眼。
孫玄良會意,笑著說:“陶姑姑到了尚宮局,已是司制司典制。”
“先前陶姑姑對我多有維護,人也是極好的。”寧真說著,視線移向了蕭景潤。
他沒在意,飲了口茶說:“既然你中意,就調到你宮里去。”
寧真擺手,“不用不用,陶姑姑既已有職務,何必到我那兒去。我只是想找她說說話。”
她還記得陶姑姑說當時她爹有話要和她說,如今她爹沒了,不知道陶姑姑知不知道她爹想說的話。
蕭景潤隨意地點了點頭,天然居的伙計正好敲門進來。
“各位客官,值此元宵佳節,本店特推出茶百戲可供觀賞。若貴客們有意,小的便請茶藝娘子入包廂表演。”
伙計也是人精,一看這包廂里坐著三男一女,便特意觀察著這唯一一位女子的反應。一般來說,女子與孩童總是更懂得欣賞這些獨特的技藝。
果然,寧真聽了直點頭。
伙計又詳細問了一番他們幾人偏好什么茶底,因為不同的茶作原料,研磨出的顏色也是不同,這就決定了到時候的茶面上花樣的選擇。
茶團提前用文火烘烤過了,茶藝娘子用小臼細細地將其搗碎。因著過節,她用茶磨研茶粉的時候還附會了一句“石來運轉”,討了個好彩頭。
接著,娘子使用竹筅擊拂出泡沫,面若不驚但手上的勁兒不松。待點茶完畢,再用茶匙取了清水在湯面上作畫,由此稱作水丹青。
泡沫易消,這就要求茶藝娘子的手速快又精準。只見她胸中早有丘壑,素手輕拂,指繞腕轉之間一副寓意極好的雙飛燕就繪好了。
寧真選擇的是綠茶,這一對燕子飛往枝頭的圖案在一片蒼翠的綠中顯得尤其清爽。
她往日在慶云庵生活簡樸,又輕易不得出庵,就算是能隨師姐們下山采買,也是在山腳下的集市上逛逛。這樣風雅細膩的茶百戲她自然是沒見過的。
茶藝娘子在天然居表演慣了,知道自己這一手不一定能比上達官貴人家里積年的老仆,就算有人捧場也是圖個氛圍。
然而見寧真捧著小臉看得入迷,她忍不住微笑,“多謝夫人賞臉。”
一旁的伙計還在介紹,“這茶百戲要想做好了,首先得點茶的功夫到家,不然力道不夠泡沫不綿密,作畫就會倉促,片刻就散了。咱們家的茶藝娘子則是個中好手,夫人您瞧,只用這一把小小茶匙便可以纖巧入畫。畫中有詩,情景交融。”
隨后,茶藝娘子又給蕭景潤等人各制作了一份。無非是馬到功成、連年有余這樣的好意頭。
而且他們大多選的烏龍茶,茶湯色暗,雖然作完畫看起來古樸典雅,但寧真還是覺得自己的這份更好,清新雅致。
直到吃完一餐飯,寧真還念念不忘剛才看的茶百戲,問孫玄良:“宮里可有人會這個?”
孫玄良答會的人不少,就連紫宸殿配殿里的小宮女都會些簡單的圖案。
寧真一下子萎靡了,“怪不得你們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單我一人傻愣愣地拍手叫好。我還想著崔妹妹像是個愛茶的,我回去可以說給她聽,這么想來,崔妹妹肯定也見過的,單我一人覺得稀奇。”
她還真是孩子的心性,高興不高興都寫臉上了。
蕭景潤看著她嘟起嘴一臉郁悶的樣子,嘴角不由地揚了弧度。
“那又如何?你屋里那一摞的佛經崔姝也沒見過。”
“誰說的?崔妹妹興許在家也禮佛的。”
蕭景潤無言,她還真是永遠抓不住重點。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髻,“走吧,成天崔妹妹長溫妹妹短的,不如去逛逛有沒有你中意的東西。”
今天這交心髻是春姚給梳的,還戴了簡單的花樹釵。被蕭景潤這么一揉,寧真趕緊捂著腦袋后退一步,“主上莫要給我弄歪了,我可不會梳的。”
她一邊整理著發飾,一邊低著頭往西走。
“弄歪了怕什么。”
蕭景潤虛扶著她的肩,將她轉了個方向,“你不是說人多的地方必然有獨到之處嗎?那家叫桃蹊坊的,這么受歡迎,你不妨也去看看,順便讓里頭的掌柜娘子幫你梳個頭。”
寧真抬頭望去,那家首飾鋪子還真是圍了不少女子。
“那,那我去瞧瞧。”
蕭景潤頷首。
果然女孩子都喜歡漂亮物件。
桃蹊坊是最近新開的店鋪,掌柜又做了許多讓利活動,因此吸引了不少小娘子,陪同的郎君們都沒地站了,只能在附近的茶肆或者書肆稍坐。
王樟坐下時不經意地往西邊一瞥,心下頓時了然。怪不得剛才娘娘往那邊走的時候陛下給阻了。
西邊一直到斗津街,當街都是賣小食的。夏月里花樣還多些,有許多香果飲子及消暑的小涼菜。然而如今冬日里,那邊賣的大多是爊肉、辣兔頭、野鴨肉、炙豬皮等下酒菜。
娘娘一心向佛,剛才席間用的都是些素食,也就迫于陛下的目光,才用了些雞湯煨的五色香丁。想來是聞不得西街那頭的葷食味道的。
正想著,蕭景潤問:“見森,聽說王家近來頻頻找你?”
“是,家中美人圖都堆了一丈高,估計整個京城待字閨秀的名姓都在其中了。”王樟說著,無奈地笑笑,“都是我那些‘叔母伯母’們,起勁兒的很,成天做說客讓我相看未來夫人。真是讓主上見笑了。”
不在同一支上,卻如此殷勤。
蕭景潤感慨地拍了拍王樟的肩,“要不是你已經這個年紀了,怕是他們要你做嗣子。”
自蕭景潤登極,王樟這樣有著從龍之功的天子近臣瞬間成了中都的香餑餑。以前從未正眼看過他的王家人如今腆著臉帶著禮上門,將他弄得哭笑不得。
但他暫時沒有成親的念頭,便一直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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