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事發突然,寧真并未設想過蕭景潤的回答,并且從她的角度來看著實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然而她沒想到他給予的回應是干脆沒有回應,只是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一種失望的感覺涌上心頭,寧真將帕子摔到他身前。
“原來陛下連敷衍我都不愿意。”
是呀,她被他按著輕薄。事畢,他錦衣華服仍是光鮮,她卻花了口脂亂了裙裳。
而始作俑者連半個字都懶得搪塞。
寧真最后看他一眼,撐著椅子想要站起身,卻忽然被他拉了過去,按在懷中。
“故態重萌,你這是干什么?”
她當然掙扎著推他,慍怒得很,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與怨懟。
然而下一瞬,他的話讓她停住了:“你真要聽,朕就告訴你。”
“寧真,朕沒騙你。那會兒朕確實想與你成為一家人,沒有血緣羈絆但是可以互相依靠不會輕易拋棄離開對方的人。
但是人都是這樣的,有劣性,朕也不例外,朕也求索無厭。
朕與你度過了冬天春天,朕還想與你度過夏日秋日,以及每一年的四季,朕想與你朝暮相見。”
原來他剛才在算的時日是這個意思嗎?
寧真的手微松,抵著他的胸口,“你先放開我。”
兩個人里起碼要有一個是冷靜的。她現在聽著他的一字一句,覺得他很不對勁。
“我還沒說完。”他單膝抵地,懷抱愈發收緊。
將她以這種姿勢禁錮,或許是他不敢當面看著她的眼睛說這么一番話。
“捻兒,我未曾有過心儀之人,我也不知道其他兒郎都是怎么樣與心儀之人相處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沾了丹色口脂的帕子上,不由自嘲一笑,“對,剛才有句話是騙你的,什么一時糊涂,我沒有糊涂,我頭腦清明得很。捻兒,我不想遮掩我的渴望了。”
蕭景潤臂膀微松,但仍將她虛攏在懷中。
寧真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跳聲,連帶著他說的“心儀”“渴望”之詞,風馳云卷般襲上她的心頭,害得她也心跳如擂鼓。
蕭景潤握起她的手,從她的臉頰上一一點過,蛾眉杏目,丹唇皓齒,皆不放過。
“捻兒,這里、這里,以及這里,無一不是我鐘愛的,無一不是我渴望的。”
說這話時,他臉皮頗厚,但雙眼卻定定地看著她,似乎蘊含著無限真誠。
這下好了,寧真不光覺得心跳如擂鼓,還覺得有人拿了小玉錘,一直從她腦后的強間穴敲到頭頂的百會穴。
肯定是這樣,不然怎么會覺得腦袋嗡嗡的呢?
寧真微顯遲滯的模樣落在蕭景潤眼中,便是另外一番情境:
她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她咬著下唇在凝思。
她沒有反手給他一個耳光罵他登徒子,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還有戲呢?
蕭景潤自顧自地想著,口中言語便更加狂放直接,“捻兒,我喜歡你、鐘意你、心悅你,我不單單想和你做家人,我反悔了。我言而無信,我居心不良兩面三刀,你盡管罵我打我吧。”
說罷,他是痛快了,她的一雙眉卻似蹙非蹙。
蕭景潤狐疑地湊上去,卻見她冒出了不少冷汗。
“怎么了?”
他的話再不中聽,也不至于把她氣成這樣吧!
寧真拽著他的袖子,面色發白,從口中溢出一個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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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書還真沒聽成,一是忽然飄起了小雨,到了午間雨勢竟然漸大。
二是寧真腹痛難忍,傳了太醫正過來診脈。
拂云軒外,蕭景潤抱臂在廊下站著,望著連著線的雨珠從眼前滑落,他的身心仿佛也隨著這一場春雨降溫了。
方才那一番剖白,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沖動至極,身為天子的清傲仿佛都被他丟掉了。而他的熾烈情愫面對寧真忽然的腹痛也迫不得已戛然而止。
無論是興兵還是理政,他都是喜歡規劃的。
然而感情這種東西,沒法規劃,談何布局。
所幸,他們在此方面都屬新人,大不了一起摸索著前行。
至少,她沒有推開他。
遽然,蘆樺從內間小跑過來。
蕭景潤不悅地抬眼,“昭妃還在就診,何事如此慌張?”
“陛下恕罪,奴婢也是沒辦法了。太醫說娘娘此癥須得針灸治療,但娘娘畏針,太醫也……也無從下手。”
蘆樺的聲音越來越低,她肉眼可見天子面上帶了怒意。
蕭景潤闊步走入內間。
“到底何事須得針灸?”
太醫正跪著回話,絮絮叨叨了半天,蕭景潤才聽明白。
原來是月事期間著了涼。
蕭景潤面色稍霽,剛才聽蘆樺那么說,還以為寧真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藥石罔效的那種。
他輕咳一聲掀開幔帳,坐到寧真床頭,大手一伸捂著她的雙眼,朝太醫正:“扎吧。”
太醫正不擅女科,又是男子,實在有所不便。
是以,給寧真行針灸之法的是太醫院的女醫。
寧真雖氣若游絲,仍掰著他的手,“我不想扎針,喝些湯劑不行嗎?”
蕭景潤巋然不動,低頭輕語,“捻兒昨晚還說想再勇敢些的。”
“我怕。”
她自兒時有了“小捻兒”這個名字起,便很少生病了。要是有個頭疼腦熱,多喝水悶在被子里睡一覺就好了,因此這扎針對她來說可真是陌生。
“你當湯劑就好喝嗎?不是苦得你吐舌嗎?”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將她圈在懷中,單手捂著她的眼,“朕在呢。”
寧真嗚咽了兩聲,妥協了。
針灸完畢,見效不慢,寧真舒適了許多,只是躺在床上仍然覺得四肢無力。
蕭景潤將她額間碎發撥開,從蘆樺手中接過帕子給她擦汗。
回身時他睨了蘆樺一眼,“晨起是你伺候昭妃更衣的?”
“回陛下,是奴婢。”
蕭景潤收回視線,不咸不淡地說:“自去尚宮局領罰吧。”
蘆樺一怔,咬著唇應了聲是,蹲了禮便要退下。
寧真聽著了,錘了蕭景潤一記,“關蘆樺何事?我著涼還不是因為在京師大營里吹了風?”
蘆樺連忙跪下,“是奴婢的錯,奴婢照顧不周,甘愿領罰。”
小泉子和春姚見狀也跪了下來,心有惶惶。
“行了行了,都出去吧。”
蕭景潤沒好氣地揮了揮手,又對寧真道:“捻兒御下不嚴吶。”
見她別過身去,他便軟下聲來,“是朕不好,你消消氣,不行的話朕下個罪己詔?”
還在調笑!
寧真掀起被子蒙著頭,“我要休息了,陛下自便吧。”
處于黑暗中,寧真聽著響聲,應是蕭景潤出去了。
她狐疑地探出頭望了一眼,還真是,內間只余她一人。
盯著輕晃的幔帳,寧真的鼻尖逸出一聲輕哼。
她頰邊似乎還有他觸碰后的余溫,拿過帕子來擦了擦,她才安心睡下。
拂云軒廊下,王樟過來時帶了一身寒氣。
蕭景潤拍了拍他的肩,“見森,你出宮一趟吧,去昨夜那家茶樓看看說書的楊先生還在不在。這幾天都盯一盯,坐在堂下附和他的人也要留意。”
“微臣遵旨。”
“彭錦這會兒在哪?”
王樟稱是,“彭大人事涉程妙圓案,如今正在刑部大獄拘著。”
蕭景潤舌尖抵了抵腮幫,不悅起來。
京兆尹彭錦當時被程妙圓求到門前,卻沒聽她分辯一聲,便將她打了一頓趕出去,因此如今也在徹查的范圍內。
然而蕭景潤這兩日關注的澄湖溺水孩童事件正是從京兆府手里過的。
沉吟片刻,他低聲吩咐了王樟幾句。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才歇,耳邊只剩下積水從瓦上滑落的輕響。
春姚守在床前的腳踏上,懷里抱著虎子,一人一貓扯著一根絲線玩得痛快。
忽地衾被滑落一角,虎子蹭地往床上跳,被春姚眼疾手快地捉住。
她壓低了聲音,“不許這樣!咦,娘娘醒了?”
春姚見寧真掀開被子,手撫著胸口似在喘息,連面頰都有些發紅,她吃了一驚,“娘娘莫不是發熱了?”
將虎子放下,春姚急急地去探寧真的額頭。
寧真側過頭,“沒有發熱。”
聲音喑啞得很。
“那娘娘怎么臉頰緋紅一片?很熱么?”
虎子也甚為不解,小爪子扒拉著錦衾。
寧真懊惱地捂著臉,“是啊,很熱,春姚你去將窗戶打開吧。”
說完,她又將自己埋入被中。
睡了一下午,她夢到了蕭景潤。
如果不是這個夢,她可能還沒意識到自己對他原來已經如此熟悉。
他結實的小臂,骨節分明的手,以及清晰的下頜線,似笑非笑時的眼尾,當然還有……唇上的熱度。
白日里他在前殿說的那番話適時闖入她的腦內,似要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春姚開了窗,回身看時卻又大驚小怪,“娘娘不是覺得悶熱么,怎么還蒙在被子里?奴婢看看娘娘的衣裳汗濕沒有。”
寧真咬了咬牙,“不用,春姚,幫我把《金剛經》取來。”
春姚咋舌。
這樣的天氣里睡睡覺逗逗貓最舒適不過了,娘娘拖著病體卻還惦記著念經,真是一心向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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