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一聽到二公子回了府，就小心地把主子叫了起來。

        顧臻許久沒好好吃東西了，喜樂與康樂好說歹說才勸他先吃點羹再去見二公子不遲。顧臻也覺得自己現在的臉色太差，這幅樣子去了不免讓琉珂擔心，于是便同意了。

        吃了一小碗湯羹，又換了干凈衣服，這才往琉珂書房走去。

        到了地方，顧臻剛要進去，卻被劉羽攔了：“大公子，二公子他正忙，有事不如明日再說。”

        顧臻道：“我只同他說兩句話罷了，能耽擱他多長時間。”說著便要推門。

        劉羽用胳膊擋了顧臻，道：“大公子，您大病初愈，還是先回房歇息吧，到明日二公子自會去看您的。”

        平日里，劉羽從未對他這樣過，定是琉珂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想讓他知道。這讓顧臻怎么能安心，今日他定要見了琉珂才罷休。便甩袖道：“今日我見不著琉珂不會回去的。”

        見大公子這幅態度，劉羽有些急了，道：“大公子，夜里冷，您小心感染了風寒，還是……”

        屋里的顧愫再也坐不住了，推開門向顧臻道：“兄長。”

        盡管天色暗沉，顧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顧愫額上的傷，忙問道：“珂兒，你這額上是怎么了。”一把拉了琉珂，仔細地去查看他的傷口。

        顧愫的胳膊被兄長抓著，也不敢動，只低了頭悶聲道：“無事，只不過不小心磕到了。”

        顧臻道：“你瞞不了我，可是那尚書大人為難你了？”想必琉珂只一味地聽他的話，一則忍耐了，殊不知這天下有人慣是欺軟怕硬的。

        顧愫道：“不管尚書大人的事。”

        顧臻也不知琉珂說的是真是假，下意識地去看那劉羽，劉羽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顧臻心下已猜到了大概。

        顧臻松開了琉珂，冷笑道：“你……說什么兄弟情深呢，你總是瞞我罷。”

        顧愫見兄長生氣了，心中一片慌亂，忙扯了兄長的袖子道：“兄長說這話，可是要傷了琉珂的心了。”

        顧臻甩開了袖子，道：“你總是不同我說實話，看來心中也未有我這個哥哥罷。”

        這世上，顧愫最怕的，就是兄長不理他了。便一五一十地向兄長講明了。

        顧臻聽了前因后果，嘆道：“原來就如此嗎，不過小像罷了，你答應就是，何苦要跟著尚書大人做對，讓你白白吃了苦頭。”

        “琉珂不想讓兄長為他人差遣。”此刻顧愫之恨自己不懂作畫，如果是兄長，他寧愿是自己。

        顧臻寬慰道：“此言差矣，人生在世，總是由不得自己的。況且你我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分你我呢。”

        “兄長……”

        顧臻還以為出了怎樣嚴重的事呢，不過就是作畫罷了，他也不太在意這些，即便是受些委屈又何妨呢，重要的是琉珂平安就好。

        顧臻語重心長道：“如今父母都走了，你我更應該保重自身才是。忍一時風平浪靜，何必忤逆尚書大人，我明日去為尚書大人畫了就是。”

        顧愫不語。

        事既已定，顧臻這才細細看來琉珂，手掌覆上琉珂的臉，道：“琉珂，你瘦了許多，眼底也烏青了，可是沒休息好，待會兒子兄長為你梳頭可好？”在病中的時候，他意識時而模糊時而清醒，但記得琉珂經常坐在他床邊，給他擦藥喂藥，再加上母親的事，想必琉珂多有勞累。

        顧愫臉上這才掛了淡淡的笑：“嗯，多謝兄長。”

        去尚書府的路上，在馬車里，顧臻臉上掛了淡淡的笑意，腦子里搜羅了好些個有趣的事，一件一件地講給顧愫聽，顧愫的表情始終冷冷的。

        顧臻講了好些事，突然發覺都是有關無崖山的。于是他又講起他和顧愫小時候的事。有一次顧愫不小心打碎了父親珍藏的唐瓷。父親向來對他們就較為嚴苛，日日要去父親那里背書，背不出還要打手心。當時顧愫害怕極了，躲在床下一直哭。顧臻便告訴他，莫要哭了，待會兒子父親來了，你就說是我打碎的罷，顧愫這才止住了哭泣，身子仍是微微抖著。結果那次，父親把顧臻的屁股打開了花，母親為這事同父親生氣了好多天。

        顧愫這才扯出一抹笑。他一直以為，這些年，好歹算是他在照顧兄長的。可原來，他還是同小時候那般懦弱的，出了事，仍是要兄長擔著。

        說著話便到了尚書府，顧臻讓顧愫留在馬車上，不必下來了。說完他就帶著喜樂、康樂走進了尚書府。

        尚書府那朱紅色的大門吱呀吱呀地在顧愫面前關上了，就這么一下子隔絕了他和兄長。

        劉羽見主子神情落寞，寬慰道：“主子，您放心吧，大公子他為人謙和恭順，定不會受什么委屈的。”

        顧愫苦笑了一聲：“呵～謙和恭順，你以為，這是什么好詞么？”就像舊朝，如果剛開始不是一味地退讓求和，如今會讓這江山改了姓名么？

        其實顧愫一直不懂，父親也一直教育他和兄長，要溫良恭儉，等他被起用了，父親又教導他要八面玲瓏、笑里藏刀。如果只有這樣才能給兄長提供一個安穩的人生，那么，顧愫甘之如飴。

        劉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道：“小的該死。”又提醒顧愫道：“主子，咱們該去登瀛樓了，讓郡主等久了便不好了。”

        顧愫放下了車簾，道：“走吧。”

        顧愫進了雅間，向郡主行了禮道：“參見郡主。”

        陽熙站起身，走到顧愫跟前扶了他，淡淡笑道：“顧大人居然主動求見本郡主，倒是有些反常呢。”

        陽熙今日仍是穿了青色衣衫，不過發上精心地戴了好些金銀首飾，冰肌玉骨，人比花嬌。

        顧愫道：“卑職前來，是有事要求郡主。”

        陽熙落了座，道：“顧大人直說無妨。”

        “當今吏部尚書，貪污賑災款項，□□搶掠，草芥人命，無惡不作，卑職這里搜集了些罪證。不過卑職人微言輕，怕這些證據到不了圣上跟前就被銷毀，所以來請郡主幫忙進言。”顧愫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厚厚的信。

        陽熙接了那信封，示意顧愫坐下。她從信封中掏出一疊紙，大致看了，意味深長地瞧著顧愫，緩緩開口道：“顧大人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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